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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皇的王妃玉子端坐在竹帘内,细细打量竹帘外刚成为阴阳寮阴阳头务的道尊。
这个叫道尊的阴阳师,可信么?
可别像那个安倍晴明,不止一次地想要召见他,可总是不能如愿,不是抱病就是外出,前天终于肯来了,却不肯帮我留住天皇的心,真是恶劣的人呐,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眼前这个道尊,看起来倒还不像个难以驯服的人。
“你说你愿为我效力,为什么?”玉子冷冷地看着帘外的人:“为什么会找上我?”
道尊神色不变:“因为玉子王妃才是上天选中将成为一国之母的人,道尊只会跟随强大的力量。”
“呵呵呵……”玉子以袖掩口,只听得心花怒放:“若真如此,道尊大人,我一定赐你荣华富贵。”
“道尊先谢过王妃。”道尊伏地一拜。
“只是,道尊大人,圣上有好久都没来我这里了,我如何才能留住他的心。还有,听说皇后两天后将生产,安倍晴明曾预言会是男孩,为皇子之身。我,又要如何才能保住我在宫中的地位。”玉子烦躁起来。
突然想起当日自己追问安倍晴明,要如何才能留住圣上的心。而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只是笑笑,说他不能,因为人的心是最不能控制的,他无法像控制一个球那样来控制人的心。
可恶的可恶的阴阳师啊……
“王妃,若想留住圣上的心,在道尊看来,却也不难。”道尊不露声色地说:“至于皇后之子,道尊亦有办法对付。“
“什么?”玉子吃了一惊:“道尊大人你能办到?安倍晴明都说不能办到的啊。”
道尊哈哈大笑:“玉子王妃,这个世间,不止安倍晴明一个阴阳师。”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符:“只要王妃将这张符烧成灰,将它和到酒中,再呈与圣下服下,那么,服下符咒之后的圣上,心中就只会有王妃您一个人了。”
接过符咒,玉子的脸上阴晴不定,如果真如道尊所言,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真有这么灵的符咒么?
那么,安倍晴明也是可以办到的,只是这个可恶的阴阳师不愿意罢了。仗着圣上喜欢,就如此目中无人么,好吧,安倍晴明,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别落在我手心里,我会好好回报你的。
平安京城外的络山,道尊盘腿端坐于黑暗的洞窟之中。
这洞在络山一悬崖之下,平素人迹罕至。洞几乎是垂直而下,敞开的洞顶可以见到满天星光闪烁,面前跳动的火光更是照得道尊脸色阴晴不定。
忽然洞外传出一阵声响,一只紫色与黑色羽毛相混杂的三足鸟飞到道尊肩头停住,发出“呱”的一声长鸣。这鸟声音奇特,不同于一般清脆的鸟鸣,倒像是青蛙发出的叫声,样子也长得诡异丑陋。
这是道尊的式神,名叫九怨的八咫鸟。
道尊面露温和微笑,将八咫鸟捉到怀中,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唔,九怨,你又看到什么了吧。说来我听听。”
八咫鸟九怨“呱呱”地叫着,道尊一边凝神细听,一边面露冷笑:“大纳言藤原元方的女儿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九怨停止鸣叫,展开翅膀飞到一旁做法事的祭桌之上,桌上竖着一面破烂的杏黄旗,上面赫然写着:永远诅咒天皇。
道尊的目光随着九怨的身影落到杏黄旗上,随即发出阴沉的笑声:“桓武天皇的子孙村上天皇啊,玉子,大纳言之女,这两个愚蠢的女人将把你送上不归之路。”
血泪成河,泪流成海啊。纵使我粉身碎骨,也将永远诅咒天皇!
早良亲王,早良亲王,我的祖先用血来守护的亲王啊,我将用桓武天皇的子孙村上天皇的血来平息您一百五十年的怨恨。
道尊眼角抽动,发狂地大笑起来,深山幽洞中传来一阵阵空旷的回声,明灭火光中更衬得道尊面目狰狞。
只是,那个安倍晴明,看起来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呐。若是此人出手阻挡,会让人头疼的,若是能与此人携手前行,那么,取得村上天皇的命得到平安京将变得易如反掌。
这个人,心中是否居住着权力之欲呢?
“呐,晴明,我今天上朝看了下阴阳寮那边,你又没去。”土御门小路以北,安倍晴明宅邸传出了博雅的声音。
“怎么?那男人又在说我了?”一贯懒洋洋的语调,晴明一如往常那样倚靠在回廓柱子上,右膝屈起,白晰纤长的手中握有一杯淡淡的清酒,头微微偏向一边,唇边浮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含笑看着坐得笔直的博雅。
“那男人?晴明,不可以这样说主上!”博雅板起了脸。
晴明哈哈大笑。
哎,这家伙……总是对任何人都满不在乎,对天皇陛下也缺少应有的敬意。
博雅只好苦笑。
那个新来的阴阳头道尊怕是常常会头疼的吧。
蜜虫悄无声息地上来给两人斟满了酒,然后消失不见。
夜凉如水,一轮满月高挂天空,无数的星子如水晶般闪烁于暗黑天幕。晚风四起,庭院中传来紫藤花淡淡的香气。一切都显得安祥宁静。
晴明和博雅坐在回廓的木地板上,许久都没有说话,对于这段漫长的沉默,两人都没有感觉到不自在。不说话不做任何事,只是闻着风中若有若无的花香,遥望暗黑天空中不断明灭的繁星,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自然而然地静默,感受永远流转的时空中,两个人刹那的存在。
“这一天又要过了啊。”博雅喃喃地说。
“唔。”晴明的长眉轻轻一挑,双眼若张似阖,微微眯着,倾听着博雅的声音。
“呐,晴明,每一年紫藤花开的时候,就是春天要过去了,初夏快来了啊。虽然知道明年春天还是会来,可是心里,倒底还是有些惆怅啊。”博雅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朋友。
晴明微微一笑:“博雅倒底想说什么呢?”
“哎,晴明,不一定每句话都要有含义啊。我只是眼睛看到了,然后传达到了心中,再就脱口而出了。”博雅捡起回廓上随风飘过来的一朵细小的紫藤花,递给晴明:“呐,就像看到这朵紫藤花,我就会想到它的恬静的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啊。”
晴明轻轻叹息:“博雅,你,对那朵紫藤下了咒啊。”
“什么?”博雅睁大双眼。
晴明半眯着眼,缓缓饮下一口清酒:“呐,博雅啊,你看到了它的美,因它的美而生出怜惜之心。而这朵微小的花,会因你的怜惜而被你束缚啊。而咒,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那个,晴明,我没听懂。”博雅老实地回答。
晴明低下头轻轻一笑。
突然走过来一个身穿紫色十二单衣的美貌女子,给博雅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你不是蜜虫。”博雅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轻轻退了下去。
“哎,晴明,她是谁?蜜虫呢?”博雅大声问。
晴明微笑不语。
博雅再次追问晴明:“她是不是真人啊?”
“唔。”晴明眼波流动:“要试一下吗?要不我今晚就把她送给你,让你金屋藏娇吧。”晴明捉狭地笑。
博雅蓦地涨红了脸:“晴明你又在捉弄我。”可恶的晴明,连笑也变得那么可恶啊。
晴明纵声大笑,眼中满是戏谑:“好吧,我告诉你。博雅啊,她就是你刚才拿到手上的紫藤花啊。你那么喜欢她,我就把它变作了式神。”
博雅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咒啊。”突然间神色变得有些扭捏奇怪起来:“呐,晴明,这样说起来,我是不是对另一个喜欢的人也下了咒啊?”
晴明的长眉一挑,饶有趣味地看着博雅:“说来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前晚的满月之时,我一时兴起,在东寺外吹笛。当笛声停止时,我看到一个贵族女子的牛车停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想来是听我吹笛很久了吧。车中的女子隔着车帘和我对话,她说我的笛声很动听。”博雅突然笑了,似乎还陶醉在当时的情景中:“她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只好叫她满月君,因为我是在满月时遇见的她啊。她昨晚也来听我吹笛了,晴明,虽然我没看到她的脸,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美丽。”
晴明微笑不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哎,晴明,你能教给我一个咒吗?就是让女子爱上自己的咒?”博雅急切地看着晴明。
晴明轻轻一笑:“呵呵,博雅你真是个多情的人呐。这么快就忘记了招子殿下了吗?”
博雅低下头,沉默半晌,然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晴明:“呐,晴明,我错了吗?”
“能有重新再爱的心和热情,对生活在这世间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啊。”晴明眼波似水:“博雅,做你想做的事吧。”
“是吗……”博雅微微红了脸。
“你再见到她,就用手指着月亮对她说:美丽的女人啊,我将这天上的月亮送给你。如果那女人说好,那么这月亮就是她的了。如此,你就对她下了咒了。”
博雅骚骚头:“就这么简单?”
晴明微笑:“博雅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能用,我说不出口,永远也说不出口。”博雅扔了一只蘑菇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自言自语。
晴明轻轻一笑,站起身来,白色宽大的狩衣在风中微微作响,他的眼光飘向天际深处黑暗的流云,修长的身子在月光沐浴下浮动着一层银白的光晕。此刻,这个风华绝代的阴阳师眼睛里,竟然浮动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满月的夜,永远未知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