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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嘲风不见了呢。”蜜虫皱着眉对晴明说。
卯时的天空还没有放亮,晴明已打算即刻前往伊势神宫,原本打算带流刀和嘲风一起去,如今嘲风不见了,估计依那家伙贪玩的个性,是去哪里闲逛去了,那就也不用刻意召唤。
“那就让流刀和青岚跟我去就行了。”晴明淡淡地说。
“是的,晴明大人。”
坐在牛车上,晴明照例是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自发生长冈京之变后,前往异界寻八咫镜,再回到平安京,主持那男人安排的合种祭祀,与智惑斗法,这长久以来的时间皆不能好好休息,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一向懒散的晴明略有不适。
还是坐在满院繁花前喝酒比较有意思啊……晴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等完成天满宫的祭祀之后,是需要出走平安京,到哪个山里修行,顺带着休息一下。
可是,那样的话,就见不到博雅了。
想到博雅,一向反应迅速的阴阳师却微微有些出神。
近来,与博雅的关系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让他觉得不再安全,每一次陷在博雅的目光下,总让他动弹不得,他没料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
这太危险了。
不该和博雅走这么近的吧……安全的距离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这是不妥的。
那个呆子也完全不管世俗的眼光吗?
还能回到当初他觉得安全的那种清淡随意的关系中去吗?
晴明轻轻地叹了口气。
博雅见天色微明,就带着辉之助与嘲风离开了宽子公主的山居别院。
宽子及仆从们都安静地沉睡着,嘲风给他们放的毒足够让他们再睡个两三个时辰。
辉之助将牛系在牛车上,博雅坐了上去,凭着前一日上山的记忆,牛车慢慢向山下驶去。
博雅给宽子留下了便条,大意是今日家中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回请云云。
博雅和嘲风约定,彼此之间都不能讲出在宽子山居别院的事,只要想到他吻了宽子就觉得面红耳赤,他跟本记不清当时的感受,若是嘲风不在,在火盆的春药驱使下,他必定与宽子共赴极乐之境,想起来真是后怕,那样的话,也许一生都摆脱不了宽子了。
他并不想跟宽子公主有半点关系,哪怕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关白大人,天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现在只想离这个热情似火的女人远远的,她太危险太主动也太有心计,这点非常可怕,更何况,他的心里已经满满的装不下别的人。
若是,若是在他明白自己心意以前遇见宽子呢?
博雅歪头想了想,那他必然会爱上宽子,夜夜到访,然后会像保宪对夜姬那样,最终又逃离。那样的话,对女人造成的伤害更是巨大。
博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保宪大人简直就是一个恶劣的反面教材嘛!
保宪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一定是有人在念叨我,一定是。”保宪一面揉鼻子一面自言自语。
“喂,那是我的位子。”猫又发出粗声粗气的声音。
“小猫,那上面可没写你的名字。”女人毫不退让。
式神花舞坐在猫又经常盘睡的垫子上,叉着腰在啃一个唐果子。
自她来到保宪这儿之后,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之前冷艳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似乎就瞬间消失了,她变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和猫又整天吵吵嚷嚷到保宪心烦。
这可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美艳勾魂的女人啊……
保宪皱起了眉头。
当初还是他找晴明要的花舞,晴明将花舞给他时脸上还带了狐狸一样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想到是个吵人精啊!
“喂,保宪,快把这个女人送给你师弟。”猫又跳到他面前瞪着他。
“保宪大人可舍不得,我可是美艳动人的大美人儿。”花舞冲到保宪面前,将手搭在保宪肩头,对着猫又吐舌头:“你们小猫是不会懂的。”
保宪觉得头大如斗。
“喂,保宪,你不至于这么重色轻友吧。”猫又跳到了保宪的头上,踢掉了他头上戴的乌帽子。
“保宪大人爱我,你懂什么!”花舞用嘴快速地在保宪的脸上啄了一下:“对吧,保宪大人。”
“保宪保宪!”猫又在保宪头上蹦跳着。
花舞将身体紧紧地贴在保宪身上,揽住保宪的脖子,眼中荡出盈盈波光:“保宪大人……”
“啊……”
保宪双眼发直,发出一声惨叫,掀开头上的猫又和贴在身上的花舞,披头散发冲出了门。
为什么我的式神们都是这样不靠谱的折磨人的妖怪,而晴明的式神们都老老实实规规距距为他服务的?
“晴明大人,伊势神宫到了。”
式神流刀停住了晴明的牛车,掀开了牛车的车帘。
晴明下了牛车,大宫司河边世久带了两名宫司已早早地在鸟居下等候。
“祭主大人怎么样了?”晴明迎头便问。
“典药寮的人来看过了,还是不得要领,祭主大人现在已经呼吸困难了。”大宫司面现痛苦之色。
“唔……”晴明点点头:“昨天夜里那妖物出现了没有?”
“出现了,晴明大人。”大宫司世久的眼睛里涌出了恐惧:“昨天夜里我们让两名巫女祭祀施法,没想到那怪物凌空而至,生生地把巫女的喉咙咬断。还捉住了我们一名少宫司,当着我们的面吸去了少宫司的血液。”
“到现在为止,那怪物已经咬死了一名祢宜、一名权宫司、一名少宫司,两名巫女,加上奄奄一息的祭主大人,它已经咬死咬伤六名神职人员了。”世久眼现悲愤之色。
“嗯呐,它似乎很喜欢神社里的人们的血液呐。”晴明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先带我去见见祭主大人吧。”
“是的,晴明大人。”
祭主中臣清麻吕躺在睡榻上,双眼紧闭,容颜枯槁,似乎除了骨头之外,全身就只覆了薄薄的一层皮。
房间里除了少宫司和权祢宜外,还有典药寮的大夫守候着。
此时清麻吕胸口起伏剧烈,眼见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晴明跪坐于睡榻旁,对清麻吕微微致意:“祭主大人,得罪了。”
说罢,晴明从棉被下摸出清麻吕的左手来,并无异常,晴明又将左手放回棉被里。接着,晴明从棉被另一边找到清麻吕的右手来,但见中指包扎了纱布:“祭主大人的右手中指是怎么回事?”
“哦哦,那是那天被怪物咬噬的手,骨头已经碎了,我们已经包扎了起来。”大宫司世久在旁边作答。
晴明将祭主的右手放进了棉被,抬起了头,问大宫司:“那么世久大人,被怪物咬死的一名祢宜、一名权宫司和一名少宫司,是否手上也有这样的伤痕?”
“对对,有的,晴明大人。除了昨天那两名巫女之外,死去的祢宜、权宫司、少宫司,还有祭主大人,手上都有着这样的伤痕。”世久回忆了起来。
“巫女没有,那是因为神职阶位不够,咬死巫女只是为了阻止祭祀。而祭主大人、少宫司、祢宜和权宫司才是他真正想要攻击的目标,包括您,世久大人,您是大宫司,下一步也将是它攻击的目标。你们的血液才是它真正长成所需要的。”晴明叹了口气。
“啊,晴明大人见过这个怪物么?”世久惊了一下。
晴明扫了一眼自己左手上包扎得相当仔细的两根手指,微微笑了笑:“见过,今晚我再会会它吧。”
这一定是智惑圈养起来的黑暗式神,当时晴明被智惑控制起来时,曾被它吸过两天的血,因此左手的中指也无名指都碎裂了。若吸够了晴明九天的血液,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黑暗式神,任何阴阳师或法师都无法战胜。
如果不能一直吸晴明的血,次一些的方法便是吸取供奉神衹的神职人员的血液,算起来,除去巫女,它还得吸上三名神职人员的血液才能生成。
所以今晚,它必定还要出动。
只是,祭主大人的身体,怕是恢复不了了。
晴明摇了摇头,血已枯竭,就算是天人下凡也回天乏力了。与跪坐在身后的典药寮的大夫对望一眼,双方的眼睛都黯淡了下来。
“晴明大人,需要我来做诱饵吗?”大宫司世久忽然问晴明。
“不,不需要。我来做。”晴明微笑了一下。
只要有晴明在,别的血液都无法入那黑暗式神的眼了。
智惑已被晴明封在画卷中,而黑暗式神依然在外作恶,也就是说,这个式神是可以独立于自己主人的意志而存在的可怖生物啊。
一叶也是,一叶也可以独立于晴明的意志而存在。
一叶将是比那个黑暗的怪物更加强大的式神,在晴明的身体里,晴明用自己的精血在喂养他。
又或许是一叶在消耗着晴明的能量,加上公务繁多,这段时间以来,晴明才会经常感觉到疲惫吧。
晴明揉了揉太阳穴。
到傍晚的时候,祭主中臣清麻吕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整个伊势神宫一片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