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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悠哉悠哉地填饱肚子,拿起包袱,抓起长剑,再次上路。他未着血司官服,一身江湖浪子的打扮,在游侠遍地的云沧两州倒不显突兀。只是过于年轻的面貌,让他像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天,而昭阳与清河之间只有两日路程,所以陈安并不着急,正好趁这个时间差做点自己的事情。
他擎着佩剑,轻轻摩挲着剑身上“青萍”两个篆字,若有所思。
此行定能报得大仇,但报仇之后呢?追寻武道巅峰?或许吧,而在那之前,他还有一样心愿未了。
那就是想看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天机迷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四块天机密钥,一块在他手中,任中虚那至少有两块,这两块他已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至于最后一块,他在海州时已经派人寻访,最后的结果竟是在他的母族手中。
他派人找到母亲留下的青萍剑,持之寻至沧州,由于涉及天机密钥,他不想假手暗司,只得趁着这次任务亲自前来沧州,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沧州杏林曲氏早已败落,连后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陈安第一个反应就是任中虚又出手了,而且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几乎就是在陈家出事不久之后,一系列的巧合串起来就是必然。所以陈安猜测任中虚手中当有三块密钥,只要杀了他,四块密钥将齐聚。
只是后来他本着母亲亲族,想要多关心一下的心思,稍微多过问了两句,以他资深密探出身,却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曲家有后人逃脱,还有神秘人追踪。
神秘人,那不就是任中虚的血衣楼么,他们没有追到人,东西还没得手,那么最后一块密钥还在曲家后人的手里。
所以陈安才蹑着踪迹一路追到云州来。
没有暗司的情报网,诸事不顺,他到现在还没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但可以明确的是任中虚也没找到对方。想来也是,任中虚为血司司主时,已经被架空,和陈安这种能够调动圣廷一切资源的实权司主大是不同。血司之人比起暗司的无孔不入差得太远,从上次慕少平逃出京畿,他们就十几年都无可奈何可见一斑,当然也和他们改朝换代忙着对付政敌,一时无暇他顾有关。
陈安跟着线索来到云州后,简直膛目结舌,怎么跑云州来了。当时血司坐镇京畿,往边疆逃的思路是不错,就像慕少平也跑到了南州才摆脱追踪,可云州血衣楼是任中虚的大本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更让陈安惊叹的是,任中虚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曲家遗孤的踪迹,还真是灯下黑啊。
可是现在不同了,任中虚本人已经逃到了云州,他就是暗司密探出身,自己都能发现蛛丝马迹,他更是不在话下。一旦让他腾出手来,曲家遗孤危矣。
当然对于陈安来说,最理智的做法是等任中虚得手,自己再黄雀在后,省的寻找的麻烦。若是涉及其他人,陈安还真会这么做,他人死活与自己何干。但是那毕竟是母亲亲族,可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能救得了,自然要全力施救,免得遗憾。
他这才在昭阳最热闹的古韵酒坊中打探消息。
不过他也不着急,任中虚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哪这么巧自己一来就能发现。
这么想着,陈安就看见两道人影隐入前方巷子中。他表情一僵,真这么巧?按剧本走都没这么恰到好处吧。
那两个人气机凶戾,目光森然,行动之间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手下。可自己明明没有手下跟来,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在这云州地界,只有血衣楼是这种做派。
陈安毫不犹豫的坠了上去,一路的跟踪反跟踪之后,两人居然出城了。
陈安略微沉吟:原来曲家没住昭阳城内,怪不得密探难寻。
出城之后又是一路疾行,直到一处山林,两人才慢了下来。
陈安隐匿身形,远远看着,他们还没帮自己找到人,所以不急着取他们性命。不是陈安手辣,既是任中虚的人,遇到陈安那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陈安监视他们的同时,顺着那两人的目光,竟发现早前在古韵酒坊见过一面的孙庆一行,孙庆还是昏迷不醒,太岳剑宗的三个弟子守护左右一脸的担忧之色。
陈安愕然,他之前想了许久第四块密钥的事,所以先入为主,认定那两人就是来找曲家的,可看这情状似乎是自己想岔了,那二人应该是另有任务。可陈安寻思着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任务,反正是任中虚要做的事情,自己跟着破坏就行了,让他在死前也别想顺心。
两人只是监视,并无进一步的动作,于是陈安好奇之下也没急着动手,到要看看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那边孙庆已经换到了云清的背上,他和程钧轮流背负。远路无轻担,即便是习武之人,背负着百十斤重的东西行走几十里地,也是吃不消。所以行进的速度不快,血衣楼的两人也是缓缓地跟在后面。
至于陈安对这种盯梢跟人的活计更是熟极而流,时时都抢占高点,背光而立,即能将两边情况尽收眼底,又隐蔽踪迹。
“谁?”林中草动,程钧警惕地抽出长剑。
“咯咯……”一声轻笑声传来,林中走出的却是先前毒倒孙庆的黄脸瘦削汉子。
韦莹莹也抽出佩剑与程钧一左一右护卫在云清两侧,如临大敌。
程钧踏前一步,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我孙师叔?”
“无冤无仇么?不尽然吧。”一道妩媚的女声从瘦削汉子口中发出,分外渗人,可韦莹莹却好像听出了什么,诧异道:“你……你是……”
瘦削汉子也懒得再掩饰,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脱落下来,露出一张艳丽的瓜子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额角一条细微的伤疤使其颜色减了三分,她习惯性地从脑后摞起一缕秀发将其遮盖住,这才隐含笑意地看向韦莹莹等人。
“绮罗姐”,“韦绮罗”看着面前瘦削汉子变装成妙龄少女的一幕,韦莹莹和程钧惊呼出声。
云清背着孙庆,抬着头看到这一幕,喜道:“原来认识啊,那是不是不用打了?”
没人理他的胡言乱语,程钧冲着韦绮罗喝道:“韦绮罗,你发什么疯,竟敢毒害孙师叔,还不交出解药,跟我回韦家领罚。”
“领罚?哈哈……”韦绮罗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大笑不止,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程钧寒之脸。
韦绮罗笑够了,森然道:“他凭什么罚我,他是生了我,但他可曾养我育我一天,我是我娘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与他韦家何干,还有,我不叫韦绮罗,我叫李绮罗。”
韦莹莹看到是韦绮罗的时候就垂下了长剑,此时见她狰狞扭曲的面孔,面露不忍之色,开口道:“绮罗姐,你……”
“你闭嘴,看到你这贱货,我就觉的恶心。”韦绮罗杏眼圆睁,目光转戾。
韦莹莹被她喝斥的瑟缩了一下身子,小脸一垮,低下头去。
程钧怒道:“韦绮罗,再有不是,也是韦家对不住你,你冲莹莹吼什么?”
“她?嘿,她对不起我的地方多了。”韦绮罗一字一咬:“同样是韦承乾的女儿,凭什么她是嫡女我是庶出,凭什么她娘绫罗绸缎饱食终日,我娘就要做些下人的活计才能勉强温饱,最后弄得一身伤病在病痛中去世。”
韦绮罗目中含泪,语音颤抖:“还有罗勋那个白眼狼,是谁偷韦家的剑谱给他修炼,是谁省吃俭用给他攒下盘缠让他进京参加武举,我甚至为他服过藏红花……好不容易盼他成为团营校尉,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竟然对我说,只有娶了韦家大小姐才能帮他更进一步,至于我,一定想办法给我一个平妻的地位。好大方啊,哈哈……”她笑声凄厉宛若杜鹃啼血。
“三妻四妾啊,那也是我的目标啊。”云清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韦绮罗笑容一收,狠狠地瞪视云清,后者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口。
“绮罗姐,”韦莹莹明显不知道藏红花是什么东西,目透怜悯之色道:“罗大哥是向爹爹提亲了,可爹爹说他心术不正拒绝了。”
韦绮罗一张明艳绝伦的面孔不知是眼影太重,还是胭脂太厚,总给人一种阴郁诡异的感觉,她操着一口让人汗毛直竖的音调,神经质地笑着开口道:“就是因为爹爹拒绝了,我才来找你的呀,我那么爱罗大哥,怎么忍心让他失望,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把你送下去给他成亲的,这样一来他在下面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程钧听得寒气直冒:“你杀了罗勋?”
“嘿嘿。”韦绮罗抖着瘦削的肩膀笑道:“他活着的时候总喜欢乱跑,死了才能安静的待在我身边么。”
韦莹莹捂着嘴,不可置信道:“绮罗姐,你怎么能杀人呢?”
“杀人?那又怎么样?我不止杀他,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话音一落,她袖中飞出一柄短剑,直刺韦莹莹。
“小心。”她动作突然,韦莹莹不及反应,程钧仓促之下横剑阻拦。
韦绮罗手腕一番,短剑分出七八个突刺,荡开程钧长剑的同时还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把一寸短一寸险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程钧到底是大派嫡传,沉心静气,虽慌不乱,开岳剑法大开大阖,一式斩岳直将韦绮罗逼退数步。
韦绮罗身形一软,气质变得飘渺起来,步伐诡异,配合手中短剑,蹂身再进,不与其正面力敌,而是围之游走,专寻程钧剑法空隙,时不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浅痕。
虽不致命,奈何积少成多,程钧武功是不弱,可还比不上韦绮罗身法诡秘,很快他就渐感不支,暴喝道:“你这根本不是韦家的锦绣剑法。”
韦绮罗轻笑一声:“能打败你这个太岳剑宗大弟子的就是好功夫,管他什么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