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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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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照之时,萧楚楚已经打点好自己,等待着叔父带她入宫。等了大半个时辰,沈管家来传话:“公主,王爷说今早一同用膳,王妃和大小姐也会列席。”

    这算是饯别的一餐了。

    往常叔父都是天还没亮就已经出了王府去宫里,今日却晚了许多。

    刚这样想,萧楚楚感觉到眼睛酸涩,头略微昏胀,是昨夜和失眠,和骆翼又在屋顶呆了许久,此时感到困乏了。

    她未曾想道,有一个人和她一样,不曾安眠。那人等到半夜,终于等到探子送来的信。他立刻拆信读完,狠狠地把信掷在桌上,眉宇间凝聚怒意,嘴角冷魅里勾勒出一道胸有成竹的弧线,似是看到了一只不知好歹在他地盘上捣乱的兽,而这只猎物逃不出他的追捕。

    早膳时,戚韵儿一言不发,几次举起筷子又放下,显得毫无食欲,王妃倒是显得精神焕发。

    萧楚楚等到大家都用膳结束还没离桌,起身向在在座的王爷一家先后躬身行礼:“叔父、婶婶们,今日是楚儿在宁王府的最后一天,这段日子承蒙各位抬爱,照顾无微,此番情意,楚儿终身不忘,来日涌泉相报。”

    众人看向宁王,宁王自始至终都是若有所思,脸色笼罩着一丝冷峻,他抬头,迎着萧楚楚低垂的双目,轻轻一声:“嗯。”

    王妃忽然殷勤起身,脸上堆起的愁容:“楚儿啊,王爷的安排都跟我说过了。没想到你我共聚的时间这么短暂,但就是这短暂的共处,你一说走,婶婶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说着便取出手绢,竟真的也有两滴眼泪可擦:“以后记得有空就回来看看婶婶,啊?”双手便要挽起萧楚楚的双手。

    “会的婶婶,楚儿会时时记挂王府的亲人的。”王妃的话虽有敷衍,但萧楚楚这番回话却是情真意切。

    说罢,萧楚楚看向戚韵儿眼神直勾勾硬邦邦地盯着桌上一盘菜,脸颊鼓着,又是第一次见她时任性胡发脾气时的神情。

    萧楚楚心中一酸,她知道戚韵儿在与她置气难过。她又何尝不是舍不得戚韵儿,离别在即,她最不知道如何面对、要说什么的,就是戚韵儿,唯有轻轻说了句:“韵儿,我会回来看你的。”

    戚韵儿的目光依然僵着不动,说道:“你以为皇宫是你想出去就出去的地方么……”声音很低,含着哽咽的颤抖。

    萧楚楚心中黯然,她的对面,戚宁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只沉沉地道:“去准备一下动身吧。”

    萧楚楚告退了去,刚入自己房中,便听得背后有脚步声进来。

    是戚韵儿。

    “这个给你。”她的双眼红肿。

    那是一只银质平安锁,两个手指头般大小,样式寻常,上面系着丝绳用以吊在腰封或纽扣。萧楚楚双手将其捧在手心,仔细看着平安锁上雕刻这“平安”二字,“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照料好自己。”

    “我跟爹爹说了,让骆翼跟你进宫继续做你的侍卫……”

    萧楚楚心想:如果王爷有命,骆翼断不会不从,但要离开戚韵儿,骆翼岂不难过。

    还没阻止,只听戚韵儿继续道:“可是爹爹不应允,说他拨先帝的内廷护卫关庆和关庆负责你的安全。这样我也放心些。”

    刚说完,戚韵儿感到身体一晃,她被萧楚楚双手拥入怀,便再也忍不住,就这样被萧楚楚抱着哭。

    两人一言不发,各有心思。

    戚韵儿用力抽着鼻子,她第一次与萧楚楚身体这般紧贴,鼻尖萦绕的体香。她想临别前记住这如山野百花般清爽微甜之气,只觉得内心对她的爱慕有增无减,于是离愁便更添浓郁。

    萧楚楚想,便是我之前女扮男装使她无辜错付了感情,如今我要离开,她不计前嫌不说,还如此真心不舍和牵挂,真是待我如亲生姐妹般。

    临行前,戚宁亲自到思清阁接来接,进了门却只是站着。

    “叔父,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楚儿,要不你还是不要入宫了吧,继续留在王府,就算有人要挟有人暗算,我想办法便是。皇宫离规矩多,叔父担心你去了会不习惯,会过不好。”

    萧楚楚心中一暖,对戚宁抱以莞尔一笑:“叔父,楚儿这几日想了许多,如果连自己的身世都要逃避,便于父母先辈有愧。在宁王府的日子,楚儿很开心,但即便楚儿愿意,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宁王府,该由楚儿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的。”

    谁说她不可以一辈子留在宁王府,如果他觉得可以呢?如果他要这样呢?

    这个念头在戚宁脑海中一闪而过,无意而来,却有意抹去。

    凤仪宫内,当今太后凤颜不悦,望着跪在她面前的少年,少年旁边站着的人挺拔如崖壁矗立的劲松,任凭处境险恶也自有一番不退让的风骨。

    太后知道,宁王不事先禀报给皇帝也不禀报给她,直接把人带到她跟前来说事,便是要她无论如何都要遂了他的意思。

    戚宁只说了:“萧楚楚是公主不是皇子,当时接回来的时候一路有杀手,这丫头尚年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任何人也信不过,一直瞒着,倒是无辜。我也是近两日才知道她是个公主,不是皇子。”

    宁王说到“这一路有杀手”,太后就知道在萧楚楚欺君的这件事情上,她无需与宁王争辩太多,也知道宁王改变主意不再把萧楚楚藏着掖着,是要她这个太后公开对长公主的安危负责。皇帝年幼还没立皇后,太后掌管后宫,公主如果有半点危险,她都需要给出一个交代,但凭空出现一个公主,不知情的文武百官面前勉强还能施威自圆其说,但对于知道先帝曾有遗诏立萧楚皇子为新君的人,比如徐泽坤、苗杰仁一干人等,肯定知道公主就是当日没领先帝遗诏的那个皇子,自然也会借题发挥与宁王和公主为难。

    “本宫可以和皇帝解释先帝有一沧海遗珠之事,皇帝自然会接纳,但大臣那边,还请摄政王自己斟酌应付。”她和皇帝愿意接纳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但别指望她还要帮忙与徐泽坤周旋,她是不会答应的。对于徐泽坤等人,她是越少碰头越好。

    “如此,谢过太后了。”宁王道。他心里并未轻松,有更难缠的人要应付,不过还好,他宁王也不是没有布局的人。

    萧楚楚也跟着谢恩:“草民谢太后娘娘开恩。”

    “别草民了,按摄政王的意思,你以后就是长公主了。抬起头来给本宫仔细看看。”

    只见眼前的少女头缓缓抬起,就像一个珠宝匣子的盖子缓缓掀起,将一对明珠般晶亮灵气的大眼睛逐渐露出。

    皇后一怔,这双眼睛好生熟悉!

    一种久远的印象模模糊糊在她头脑中重重撞了一下,便又快快退去,就如孟浪击石一般。

    她再仔细看眼前这少女,虽然脑中一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尚未清晰,心头便升起一种故人已去,知己不再的伤怀。她心中疑惑,自己解释:也许就是长得像极了先帝罢。然而,这种解释仍不能让她坦然。

    景盛宫内,徐坤泽前来拜见摄政王。

    “徐大人,本王辅助皇上处理奏章时,遇到一个难题,不知徐大人能否指教一二?”

    戚宁语调阴冷,徐泽坤心中一震,直觉不是皇上或摄政王的遇到什么难题,而是用以此来为难自己。

    “自皇上登基以来得摄政王辅助,政事修明,国运亨通,臣愚昧无用,怕是力有不逮。”

    “徐大人过谦了,此事有关戚国海运商贸,若徐大人说自己力有不逮,岂不是本王的过失,没能助圣上举贤任能。”

    徐坤泽心里骂了一句,却只能堆起讪讪的笑:“王爷请说,臣尽力而为便是。”

    “自二十年前惠国兵败我戚国,维州并入我国,我方商船但凡经维州一带的水域进出外海,都无需交通海税,但我这里有一本奏章,上奏维州设有关口,向货值五万两以下的中小商船征收通海税,货值五万两以上的商船都是官商或地方巨贾,倒是不敢得罪,不用交税。你可知此事?”

    只见这徐大人脸色铁青,眼神闪烁,胸膛起伏,料是又怕又气,听得他明知对方知道内情却硬撑着头皮道:“臣未曾听闻,臣统管全国海域,自维州并入我国,海岸水域比原先扩了一倍有余,当年戚威王仁慈,招了原来惠国维州海务署的官员到我监海局里来,继续管理维州海岸和海。这些人虽然是在我管辖之下,但常年远驻维州,臣实在鞭长莫及,才让他们得了以权谋私之机,犯下欺君犯上之罪。臣管教下属不力,明日早朝自向圣上请罪。”

    “哦?徐大人都不用彻查,这就知道是哪些下属所为?还是说,徐大人早就知道此事?若是如此,徐大人更应从实说来,本王才好知道如何处理,免得让上奏本的人知道了,又参一本,说徐大人以权谋私,包庇下属,或甚至说是徐大人是主谋,那徐大人岂不是更难开脱?”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