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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云火山的山脚下,已经远远看到山上火红一片。萧楚楚虽自小生长在朗悦峰,枫树梧桐没少见,但朗悦峰上树木种类繁多,也有一年四季常绿的,到了秋天,颜色就没有这云火山上这般纯正一致的红彤彤。萧楚楚看着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暂时忘了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不快。
“好美啊!”萧楚楚快步朝枫树林走去。
宫云飞不以为然,大洵国地处戚国西边,秋日里一大片金黄一大片绯红,随处可见,但见萧楚楚兴致盎然,便也觉得心情欢愉。
“你该去我大洵看看,关外现在也是红叶漫天的时候,比起这里,更有尽眼难收的壮观。”
萧楚楚刚顾着欣赏赞叹,并不接宫云飞的话。
老葛不远不近地跟着。
“大洵皇宫里的皇子,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吗?”
“行了冠礼便可,大洵皇室比戚国皇室要自由些,公主们到了廿八之年,每月也有一天由哥哥陪着外出。”
萧楚楚问:“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有两个妹妹,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真好,你们小时候一定很热闹。”
“如果是在普通人家,那才确实是热闹,在皇家则不然,兄弟姐妹之间就算感情好,也因为各自的母亲之间的罅隙和猜度,不能走得太近……”宫云飞忽的神色黯然。萧楚楚一直见他都是轻浮散漫,说话轻狂,刚才却好像看到了一丝伤感和愧疚。
萧楚楚想起来,她曾听说大洵皇宫中的一些传闻,当年大洵后宫妃子为了争夺权势,纷纷与外戚结党营私,相互之间明争暗斗,二皇子宫云霄因东宫之争而死。
生在帝皇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不得寻常百姓家的温情。不论哪国,原来均是如此。想来虽然沈青黛针对她,但戚子轩倒没对她怎样,起码表面上是平和的,也还好,她有戚韵儿这个堂妹。
“反正比我幸运,我自小跟我娘长大,身边没有兄弟姐妹,后来娘亲死了,我到了宁王府,才有了荣安郡主这个妹妹,虽然孤傲了些,对我确实真心的好。”说完,萧楚楚奇怪自己为何要与宫云飞说起这些。
“宁王也很疼爱你。”宫云飞的眼神几分欣慰几分忧。
萧楚楚一怔:“你从何处听说的?”
“不止从一处听说,而且亲眼所见。”
萧楚楚半信半疑:“说成真的一样,你都亲眼见到啥了?”
“不用我回答,宁王对你如何,你最清楚。”宫云飞顿了顿,接着道:“也最不清楚。”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萧楚楚的反应,只见她脸颊泛红,便问:“你为何脸红?”
“有吗?可能因为这里风凉吹得有点冷。”
宫云飞便又解下披风,给萧楚楚披上,细心地给她系好领子,头和呼吸都离她很近。
萧楚楚不自在地看了看守在身后的老葛,脸色难堪。
宫云飞眼睛余光瞟了瞟守在身后的老葛,隐隐微笑。
两人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上,四周寂静,最后的一批大雁朝南飞去。两人都没有言语,也不觉要说些什么。宫云飞从腰间拿出青白玉笛,幽幽笛声在山谷间荡漾开,听起来旷远而凄清。
萧楚楚侧过头去看宫云飞,忽然觉得他不似平日里看到的轻狂不羁,反而看到他眼眸中的一抹孤清的伤感。
老葛一直微微欠身低头,眼睛似乎没有在看二人。
从云火山上下来,已将近申时。宫云飞还想去别的什么地方看看,萧楚楚推说身体疲乏,便要回宫中去。
萧楚楚想,有老葛跟着如何脱身,左思右想只有一个法子。她让老葛先送宫云飞回他的住处,然后再回宫。
宫云飞下榻的是皇城客栈,是一位官商开的,富丽堂皇,有点地位和权势的人到都阆邑,都住在这皇城客栈里头。
送走了宫云飞,萧楚楚才细声与老葛说:“老葛,先不回皇宫,本宫要去见一个人。”她如实把事情告诉了老葛,老葛知事关紧要,也知道守口如瓶。
萧楚楚又问老葛,最近宁王腿疾可有发作,老葛说,有一次马车到了宫里,王爷的腿痛得下不了车,又不愿意人搀扶下来,就在车上坐了两个时辰。
老葛架着马车再次出了城,城外七里不到的一片树林里,萧楚楚按梦半仙画的地图,找到了竹庐,竟跟原来他住的一模一样。
萧楚楚恍如隔世,一幕幕旧时重现,当日她与娘亲如何在戚宁的庇护下逃出仙水洞,娘亲死前的模样,自己如何与戚宁相认,这一切就发生在大半年前,然而一切却又遥远得像一个飘在水上的陈年旧梦,飘摇不定,如梦似幻。
萧楚楚正要敲门,里头就传来梦半仙的声音:“进来就行。”
“前辈,你知道是我?耳朵真灵。”
梦半仙从那张摆满了瓶瓶罐罐,堆满一摞又一摞书籍的长桌中抬起头来:“就算你不来,我这两天也想要去找你。”
萧楚楚一听,高兴地问:“是找到办法了吗?”
梦半仙摇摇头:“我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边没有办法,同行的也打听过了,都说没有法子。”
萧楚楚才露出的微笑僵住了。“我去找义母看看。”
说罢告辞了去。梦半仙摇摇头长叹一声,心想,如果萧狐鬼或者百草公主还在世,也许还有些办法。
不归渡也在城外,与梦半仙的住处正好是个对角。
萧楚楚在桥头的木桩上帮上一根草绳,按照约定,东玄子次日就会在宁王府跟她碰头。萧楚楚猜测,义母应该每日都经过不归渡,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便在渡头上坐着。
老葛劝她到马车上等,她不愿意。心想义母随时都可能从这里经过,看到这根草绳,运气好的话,她多等一会,可能就能等到义母经过。
这不归渡东西两面临山,北面通大江大河,迎面吹来的风强劲而寒凉。她不由得紧了紧毛领,宫云飞的披风还在她身上搭着。
渡口来往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这不归渡附近的河域自接连发生几次船只无故沉没,便传出有河妖作怪,于是人们宁愿绕到东边的永乐渡,不归渡慢慢冷清了。
水雾中一叶小船飘摇而至,萧楚楚远远就模模糊糊地瞧见了,不由得站直身子远眺着,想看清船上的人。
那船走到离渡口还有十几丈,一个人影从船舱飞出,在水边的芦荡上点了几下,往萧楚楚飞来。
萧楚楚认出来人,立即迎上去:“义母,你真的来了,还好我没走。”
“你找我,是因为宁王的事情吧?”
萧楚楚焦急地点点头。
东玄子叹叹气道:“我最近联络了几个从一芳阁离开的姐妹,让她们帮忙打听,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去找梦半仙看看。”
“我刚会过前辈,他也无计可施。”萧楚楚心中难过,目前为止,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药可救。
“不过,你把这个交给宁王。”东玄子从袖间取出一个长颈瓷瓶子。
“这是什么?”
东玄子眼神闪烁:“我从一个姐妹处拿到的,这个药散可以麻醉伤口,减缓痛楚。先给宁王用着吧。”
萧楚楚接过药瓶。
“我还打听到,有一个大洵人经常光顾一芳阁,对毒钻研很深,前两日我去一芳阁查探,好像见到和我交过手的那个断臂刺客,我正要追上去,舞夜叉看见我,追着我来,我跟丢了那个刺客,只看见他窜上了二楼一个厢房里。”她本想与萧楚楚说去求西武子,又觉不妥,最后只作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