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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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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运劲让自己体内的涌流平复,却因怨愤羞怒难当,心烦意乱,所运内劲全然不听自己,一股热力从从丹田冲上百会穴,心神恍惚之间双脚往前几寸,只见戚宁微微颦蹙一下。

    萧楚楚双目圆睁,见得那绿瑞短刀的刀尖处,殷红沁染,正是那锦衣刺绣上去的翔龙目珠处,那龙顿时面目难辨,整个龙头被血的氤氲遮蔽,像被屠了一般。

    萧楚楚轻轻一声惊呼,一时想拔出刀又怕拔出刀,只颤巍巍向前,想看清戚宁的伤口。忽地看见戚宁身后那副萧清的丹青,萧楚楚一阵悲一阵痛一阵怨,眼眸汪在泪中,似那被惊扰的井中月。

    “我娘尚在人间,你为何瞒我!你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不配知道!”萧楚楚更不明白,娘亲为何忍心不与自己相见。

    松了手,奔向门口,刚迈出门槛就一阵轻功飞上了乌云蔽月、星河黯然的夜空。

    绿瑞短刀掷地,戚宁呆若木鸡,只觉撕心裂肺之痛。

    追有何用?这不就是他的意思?她可是萧清与兄长之女,任他十四岁就领兵打仗,任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与萧楚楚的阴差阳错乃上天命定,他就算肯与命中注定斗上一斗,又岂能赢?

    萧楚楚刚跳上屋头瓦盖,不知要去往何处,索性掩藏于屋头梧桐树影遮蔽处,靠着树干,心中时而白茫茫一片思绪全无,时而千头万绪理还乱。

    一阵笛声乘风而来,忽觉温润如春江水暖,沁入她心房,她悬着的颤颤的冷冷的心,似是被温热的泉水接住,渐渐乖稳。

    这笛声,不是宫云飞却还能是何人。萧楚楚知道是宫云飞在寻她,也知他此时必定心急如焚。

    萧楚楚想起在宁王府的时候,于夜色中瓦顶上跟骆翼学过吹口哨,便把拇指和食指压到唇中,和着那笛声的旋律应了短短一句。

    稍倾,风中异响,萧楚楚听见有人在风中急速穿行,朝自己而来。浓墨般的无月天之下,一抹银白身影穿梭如诡魅,变幻之快让人的双目无暇迎接。萧楚楚三两次眨眼的功夫,再睁眼时,那天池映云似的玉面便已凑到眼前,手中的笛子收至腰间。

    宫云飞也不说话,只一双深海龙珠般的眸子,在夜色中仍旧扑闪着,那流转的光华中,闪烁着一丝怜惜,一丝忧虑,一丝责备,一丝惆怅。

    他在萧楚楚脸上细细看了片刻,仍旧不说,走到萧楚楚身侧,也靠着梧桐树坐在了瓦顶上树荫下。

    夜风冷冷,两人无语,只听得梧桐叶三三两两的落土之声。

    哐当哐当,打更人敲了三下棒子。

    一个喷嚏,萧楚楚觉得身体有些凉。宫云飞用长袖覆在萧楚楚肩上,臂膀自然就也搭在了萧楚楚的肩上。

    好在夜风寒凉,萧楚楚心想,她的心神方可恢复冷静。

    宫云飞侧过脸去看萧楚楚,见她面色红晕已退,眸中泪水也收敛了,方道:“我皇兄……刑追风醒转过来了。”

    明明已是心中含恨,听到这消息,萧楚楚仍旧急不可待,便要起身去见刑追风。

    宫云飞双眉隐隐一蹙,只静静跟在萧楚楚身后去了。

    “是我。”

    宫云飞与西武子隔着门低声对过暗号,一声笨重的声响,门开了。

    昏暗的烛光下,刑追风仅有的一只手撑着榻坐直身来,身上衣裳胡乱披着,半露着胸膛脖颈,隐隐可见血肉未合的伤口。

    见来的两个人,刑追风还是一贯,傲慢视而不见,只是脸上添了苍白和孱弱。忽地想起什么,他左手扯了扯右边的袖,衣裳便偏到那只断掉的臂膀遮得更严实。

    萧楚楚又想起刑追风与黑衣人在朗悦峰、在梦半仙的竹庐里追杀自己时情形。

    西武子走到塌边坐下,端起旁边放着的一碗浓稠的膏药,撩起刑追风的衣裳,细细缓缓地敷药,每次膏药一触伤口,刑追风的额头微蹙,几次下来,额上已渗着汗。

    萧楚楚虽心急,这回却沉得住气,等在一旁。

    西武子给刑追风穿好衣裳,双眼似带请求看了看刑追风,似说了只有她与刑追风才能听到的话。

    刑追风似有所不愿,倒还是开了口:“那夜我被鬼赫族偷袭,受了伤,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迫,潜入了苗府。我看到两个身影行藏诡秘,盘庚在一间厢房左右,想要入内却碍于门口有人把手,鬼赫族的人也上了瓦,看守的人发现,追了上前,那两个身影钻了空,就闪进了厢房,当时我只想自保,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我看见其中一个身影俯身去捡不小心掉的一个令牌,那是太后的密探。”

    “沈青黛!”萧楚楚激动地往前一步。

    “是,我之前替太后办事,几次出入过她宫中,认得。信不信由你。”

    萧楚楚这回确实相信刑追风所言属实,又只沈青黛素来狠毒,许是荣王一直以来对她和皇帝存有挑衅,摄政王利用惠安郡主之事亦可能告知了沈青黛,沈青黛借了个便利,摆了一道荣王,也未尝稀奇。

    真相大白,宫云飞却见萧楚楚面露难色,不用费神,便知其中因由:这真相似乎并不能解眼前之忧。荣王才刚鸣金收兵,怎受得爱女实为太后害死之实,免不了再次齐兵,如此,摄政王肯定以大局为重,不得不再次进退两难,荣王定要与宁王再次兵戎相见。

    她本可以对这一切置诸脑后,去惠国寻娘亲的下落,可她心中就是惴惴不安。

    我虽自小与娘亲隐居,与皇室一脉不甚熟络,戚国到底是我爹爹曾费了心思治理的国家,身上留着的是戚国皇族的血,怎用对戚国眼前之内乱视而不见,他日与爹爹、祖先黄泉相见,亦愧无颜面,况,自古内乱必招外敌趁虚而入,百姓必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生离死别。

    如此细细沉思,萧楚楚主意难定,怕是自己以公之名,谋一己之私。

    宫云飞走近,说:“我记得我和皇兄小时候,经常被父皇叫到大殿,受父皇和帝师之考。帝师严苛,出题刁钻,为人却和蔼仁慈,给的期限不至于太强人所难。每每领了题,就可退下。回到母后宫中,我百思不得解法,苦恼非常,皇兄总是从容悠然,说睡一觉,心神宁静,自然茅塞顿开。我受教照办,屡试不爽。”

    此话似对刑追风说,用意却在萧楚楚身上。萧楚楚也听出其意,看着宫云飞那淡若兰花的面容,忐忑的心宽下几分,心思也清明些许。

    萧楚楚问他:“你可愿随我去宫中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