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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百家？”夏逸放下书简，理了理棉被，整个人怕冷地挨近暖炉，懵懂的样子望着豢龙葛敖。
“我们这方天地诞生之初，”豢龙葛敖抬头说了起来，目光透过窗格，看向了这间楼船第三层木房的外面，白雪纷飞。
“人族因遭受了一场大洪水，高地被淹没、山岭被包围，桑田变为沧海、五谷颗粒无收，草木却长得极为畅茂，使得飞禽走兽繁殖，与人民争抢仅有的陆地！
“是神鲧之子神禹手持一柄大板斧，化作一头大黑熊，把斧用力一挥，将混沌不分的天和地劈开，再造山川、出江河、划定九州、播撒种子，让诸多上古氏族在九州大地上，亦即而今的炎黄神国里得以生存下去！”
萧山平静地看着一正在教的豢龙葛敖和另一正在听的夏逸，一边先拿起了桌案上的茶壶，一边再将三个茶碗分别摆好，尽量轻声倒入茶水，不打搅到这一老、一小。
夏逸双手枕在棉被上面托住下巴，仍在认真仔细地听着，但是一连听到了几个“神”字，他忍不住好奇了，故而插话问道：“葛敖爷爷，神鲧、神禹、炎黄神国，怎么都有一个‘神’字啊？”
豢龙葛敖回头，笑看着夏逸说道：“它们之所以与‘神’字相连，是因它们与神有关啊……”
“神？神是什么意思啊？”夏逸不解地晃了晃脑袋说。
“神即‘神灵’，”豢龙葛敖解释说，“可以是人族，也可以是飞禽走兽——‘神兽’，都是指拥有非凡伟力的生灵。比如神鲧与神禹父子，他们说起来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人！”
夏逸吃了一惊。
“葛敖爷爷，一对父子是两个人呀！”他疑惑说，举起右手的两根手指分开了来。“怎么会，他们只是一个人呢？”
豢龙葛敖笑了笑，而后娓娓道来，揭开了谜底。
“神鲧曾经住在天上，”他说，抚摸着胡须。“那时，在天上的诸多神灵之中，唯有他一个真心哀怜受到苦难的百姓！
“他为了拯救苍生黎民，从他曾祖父轩辕黄帝那里盗取了神物息壤——一种生长不息的土壤，因此犯了错，被他曾祖父派来的大神祝融杀戮在‘委羽之山’……
“鲧死后，他的尸体三年之久都没有腐烂！并且肚子里孕育出了新的生命；那新生命就是禹，他出生后化身成为了一条龙，头上长着一对坚固锋利的鹿角的‘虬龙’！要知道，神鲧是名男神，而不是名女神，他怎么可能真正生得出一个孩子呢？所以世人猜测，其实神禹就是神鲧！”
夏逸手指头按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脱口问道：“葛敖爷爷，你最开始的时候和我说神禹化身为一头黑熊，怎么他出生时化身成为的是一条龙呢？真奇怪！”
“神鲧是‘有熊氏’的后裔，他的祖先血液里蕴含着一头熊类神兽的神血，”豢龙葛敖说，神情变得非常庄重严肃。
“而且，神鲧曾经龙血浴身，所以他的儿子神禹幸运地天生血液里具有两种神血，能够化身成为神兽‘熊’和神兽‘龙’。”
“太神奇了！化身为熊、或者化身为龙，”夏逸两眼放光地说，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神灵的伟力！”豢龙葛敖赞叹说，然后转口接回了最初的话头。
“神禹‘开天辟地’以后，”他说着，伸手拿起夏逸放在条案上的书简。
“为了让居住在九州大地的生民们好好地活着，神禹发令给众多氏族，让他们派遣各自部落中的智者去事奉神灵，以便在神明的庇护下学耕地、播种、打猎、网渔，习采集、织布、冶炼、锻造……这些智者从神明那里获取了许多本领，被称为‘巫’，是他们亲手建立了炎黄神国！”
他顿了顿，将捆绑着书简的绳索松开，让书简平铺在案面。
“据我所知，巫乃是诸子百家的起源。而诸子百家中最先出现的学派是‘道家’——它是大约八百年前出现在炎黄神国的；然后是兵家、儒家和医家……不过，如今在炎黄神国境内，只剩下道家和儒家的学说硕果仅存了！其他的‘诸子百家’如墨家、名家等，要么在岁月里消亡，要么都给儒、道二家吸收接纳了。”
他感慨着，手移向书简右边，指头按住了最外侧那一根、由竹木制成的长简。
“至于你眼前的这份书简，则是儒家的典籍《孟子》七篇中‘公孙丑’篇的第二章！”
夏逸前倾身体，低头去看，只见刻于竹木长简内的一个个象形文字竟然散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
豢龙葛敖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文字，缓缓念道：
“‘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小逸，以上我念的这几句话，”他最后说道，“这些文字——儒家的行庭者就是根据它们，并结合医家的‘养气之术’，经过千锤百炼创出了专属于儒家的‘养气之法’！”
“养气？葛敖爷爷，养什么气啊？”夏逸很是不明白地询问说，茫然端起下巴，抬头望向豢龙葛敖。“这个‘气’又是什么呢？”
看到夏逸的可爱模样，豢龙葛敖不由一笑，讲解道：
“小逸啊，气就和我们冬天哈出的那种白色雾汽一样！你且听我一个一个地慢慢告诉你！”
“嗯。”夏逸双手托住的下巴点了点。
在一旁的萧山看见这一幕，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豢龙葛敖深深看了萧山一眼，但入神的夏逸没有注意到他俩眉目间的举动。
“在天地开辟之前，中心处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混沌未分之气，这种气叫做‘先天之气’，又称作‘万物之母’，居于万物之先！顾名思义，它是天地万物的母亲……”豢龙葛敖先阐述了一段，继而停顿了下，端起茶碗喝了口水。
夏逸不自觉地跟豢龙葛敖学，照着其动作端起茶碗喝起了碗中的茶水，“咕，咕……”
豢龙葛敖把茶碗置于原位，既解了口干舌燥的疲乏，他待夏逸喝好水将碗放好，自然便接着解说道：
“先天之气遵循鸡生蛋、蛋生鸡、鸡再生蛋，亦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衍生之道！它等到天与地分离之后，会主动衍变为金、木、水、火、土等五种灵气，继而孕育各类生灵和诸般事物，又再生出许多不同的气，充斥在天地之间，把整个天地塞满。”
夏逸大体上听懂了，眉目舒展开来。
“所以，盈天地者莫不是气，”豢龙葛敖补充说，转入了下一个夏逸刚才问的话头。“万物生灵，包括人族，每日一呼一吸的都是这些气。时间久了，便有人找到了如何大量摄取这些气的办法——即所谓的‘修炼之法’！”
“修炼之法？”夏逸喃喃地重复了下豢龙葛敖说的话，紧接着眼前顿时一亮。“修炼之法，葛敖爷爷，就是你说的‘养气’对吧？”
豢龙葛敖点头，伸手摸了摸夏逸的额头。
“对，好孩子，真是聪明！”他称赞说，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容和蔼，目光慈祥地看着夏逸，却无意间流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
“人族摄取‘气’的修炼之法，目前比较完善的有两种：一者是道家的‘炼气’，另一者是儒家的‘养气’；道家炼气的人被称为‘炼气士’，儒家养气的人即为行庭者！”
说完，豢龙葛敖正身坐稳。
他换了一口气，方才又朝夏逸说道：“小逸，于你而言，最适合的办法应该是走儒家的路，选择修习他们的养气之法，尝试着成为一个行庭者。”
“那为什么不走道家的路呢？难道道家不如儒家吗？”夏逸奇怪道，他摇头时好像看见豢龙葛敖的脸色变了变。
“相较儒家的养气之法，道家的炼气之术实在霸道了些，”豢龙葛敖语气平和地评价说，已看不出面容上有什么变化了。“需要贯通周身经脉相配合，容易炼岔气，变成那样就不好了！何况你父亲也是希望你走儒家的路。”
“父亲……我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夏逸咬了咬嘴唇说。
豢龙葛敖暗自叹息一声，将那册书简推到了夏逸手边，说道：“这册《孟子》中蕴着一位儒家行庭者所养出来的‘浩然之气’，就是从字里浮出来的那些白光，你且先拿去看看，感受感受。”
夏逸乖巧地接过，不再开口说话了，双手将书简翻转一下，拿正来看。
指尖触摸着《孟子》“公孙丑”篇第二章的字，夏逸也在心中默默念出。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夏逸一列一列地在心底里念着，除了从一列换到另一列开头的时候：许多字是夏逸认识的，因自从他三岁起，豢龙葛敖就把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念字了……
（注：在古籍里，“开天辟地”出现得很晚，说法不一。《庄子》记载，倏和忽给混沌凿出七个窍；《淮南子》比较正式地讲了开天辟地的神话；还有，《山海经》中的烛龙……
至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我看到的最完整的说法是三国徐整作《三五历记》，吸收南方民族传说故事加以整理，最终创造出来的。
这里，我试图学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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