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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洛石城来了一行车马。每日里像这样进出城池的车马不计其数,并不会引人注意。但这一行外观朴素,没有悬挂任何宗门势力的标志,驾车之人的服饰也看不出来历。可就是这样两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在入城前,城门护卫上前查探,一名车队的随行人员递过去什么东西,护卫直接面色大惊,不再多言直接入城。其余等待入城的百姓或者商队都大惑不解,纷纷猜测车上做的哪家的达官显贵。有好奇之人去向城门守卫打听车上之人的身份,而守卫们对此却讳莫如深。
马车进了城后依旧很是低调的行驶,经过太平大街到了城中的李府。刺史府的门卫接过拜帖后,连忙大开中门将一行人马迎进府中。这更引得城中之人纷纷猜测。但城中一些大势力或者宗门在此地的谍探子却对此事略有所知,几月前他们便得到宗门传信得知宇文家的三公子宇文行带人前往洛石城,只是恰逢鹰脊山墓葬的开启,因此途中耽搁了约两个月的时间。
此时,李府的正厅内,正襟危坐的李浩梓正在代父迎客,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刺史府的幕僚。下人奉上茶点后便纷纷退下,屋子中只留下李府二人以及宇文行,陪同的老妪和宇文家的一位儒衫中年。
李浩梓再怎样无心官场,但最基本的礼数还是做的极其周到,毕竟眼前之人可是大夏四大柱国之一的宇文渊正妻所出的三子。几番寒暄中,李浩梓说家父有政事处理,并不知宇文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还望宇文公子担待等等。宇文行也收敛了平日里的邪魅和散漫,也客气的说了些什么,李公子少年英杰,年少有为,刺史大人为百姓为朝廷殚精竭虑,是我们拜访的唐突了云云。
大概过了两刻时间,李翰仁闻讯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从办公之地匆匆赶来。进了李府正堂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寒暄。见到自己父亲回来,李浩梓便准备告罪离开,还未等他开口,宇文行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李公子莫要急着离开,不妨一起听听,此事也算是与你有写关系的。”
众人在房中谈了近两个时辰,正堂的门才被李翰仁打开。他的面色有些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吩咐了一声,让府中管事之人安排宇文家一行人在附中下榻。待到众人离去,李翰仁转头望向身后站立的儿子。后者。后者见到父亲看着自己,脸上嘲讽的表情一闪而逝,他问道:“父亲要答应宇文家的要求?”
李翰仁没有回答儿子的话,依旧深深凝望着儿子的眼睛。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你走吧。”
闻言李浩梓愣了一下,不解的问:“走?走去哪儿?”
“你不是一心想闯荡江湖吗?想游历天下吗?你去吧。”
”父亲,你。”李浩梓有些着急,想要与父亲争辩什么,后者摆了摆手,迈步走下台阶道:“我先去你姐那里问问她的意思。”
李赢薪的房中,父女二人对坐着。见到父亲面色有些凝重,几次欲言又止,女子率先开口打破僵局:“父亲,听说宇文家的宇文行来了?”
“是啊,之前宇文家送书来说是两个月前要拜访的,后来又派人送信说中途绕道去了三槐镇一带,那里发现了一座赤甲墓葬,很多势力都派人前来,最近也算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了。就连你爹我这个从来不关心江湖事情的人都听说了。”
“所以,这次爹来找我,也当是与那宇文行有关吧?”女子试探的问道。
李翰仁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见到父亲一脸为难,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浅浅一笑说道:“莫不是宇文行上门提亲的?”
听到女儿的话,李翰仁就像一位昏昏欲睡之人突然被从头教了一盆凉水一样,瞬间清醒。他坐直身子,盯着女儿,目光中的暗淡和光亮交替闪过。
“爹还没有答应?”见父亲点头,女子继续问道:“爹为何不应下了这桩亲事?”
中年男子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进屋后第一次开口道:“宇文家这次前来,提及你与宇文行的婚事只是其一。宇文家表示,还会通过他们的运作让我进京做户部尚书。另外他们还许诺,可以让你弟弟去兵部做官,且会找宇文家的武者指点他修武。”
“那么爹在顾虑什么?这是好事啊。”女子问道。
“云家。”男人的回答只有短短两个字。见到女儿脸上愈发浓重的疑惑之色,他继续道:“我与你云锦川伯父走动的是很密切的,这你是知道的。外人看来,云锦川与云隐山庄素来不睦,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年来,云隐山庄虽然并不过问州内政事,但爹从到任以来你云伯父多次联系过云隐山庄,并以云家的力量帮助爹解决暗地里的不少麻烦。云隐山庄与云锦川唱的这出双簧是否是筹谋多年爹也不得而知。但一来,这些年我与你云伯父惺惺相惜,颇为志同道合,因此私交并不掺假。但我这些年欠了云隐山庄不小的人情也的确是真。或者说我也算是云隐山庄势力之人也不算夸大其词。而如果我答应宇文家的亲事,就意味着与宇文家结下秦晋之好,而这样,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我们都不得不为了宇文家的利益着想。而宇文家有意推波助澜让我进入中枢,自然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想来宇文家是想我们彻底依附他们。而一旦这样,怕是我与你云伯父的交情,为了避嫌也是很难维持了。而我们与云家也从此决裂了。”
“决裂?为何这般严重,云家一向不喜纷争。就算我们与宇文家交好,云伯父和云隐山庄也不会为难我们吧?”
“你有所不知,宇文行与云雪潺在墓葬里有了些冲突。”于是李翰仁将墓葬中所发生的一切讲述给女儿。女子闻言眉头紧皱。
“这样说来,宇文家是有意算计云家。也就是说宇文家这次来访,提亲也好,许诺父亲前程也好,也都是针对云家?”李赢薪自言自语道。
李翰仁叹惜一声,“是啊,答应宇文家边是与云家为敌。可是宇文家这次千里迢迢而来,必定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若是我们回绝了宇文家,也不知道宇文家日后会有怎样的报复。”
“所以,爹的打算是?”女子看向自己的父亲。
“是啊。”男子点了点头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只是要委屈你了。”
女子对着父亲笑了笑说:“我是李家的女儿。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若是嫁入宇文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想来宇文家这种豪门,最是在意家风和颜面的,就算豪门深似海,也不会亏待女儿的。只是弟弟他。”
“我知道,他与云雪澜也算一起长大的。他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件事,他更是进退两难,他心里更不好受。”
“那他?”女子追问道。
“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参与了,我决定让他离开李家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见到女儿要说什么,李翰仁示意女儿听自己把话说完,他继续道:“他虽然是有些不懂事,一心惦记着他的那个江湖梦。可他因为一个儿时的约定执着了这么多年。他保留的是我们李家一直想传承却还是渐渐被遗忘的赤子之心。我一心想着他能够金榜题名,有一日可以身穿紫袍,光耀我李家的门楣,不要让李家的荣光在他这一代没落。可刚刚在正堂上,宇文行提出要我们和云家从此决裂,甚至要我们搜集云隐山庄与南梁通敌叛国的罪证时,你弟弟他的表现虽然从官场上毫无礼数。但从一个李家人的角度看,他才是那个真正保留下我李家骨子里忠义血脉的儿郎。我当时嘴上虽然责骂他,但我那时候说的话更像是骂我自己。这些年来,我一心想着为李家光宗耀祖,为官近二十年,我虽然也恪尽职守,为朝廷,为大夏的百姓兢兢业业,可你若是问我真的无愧于心吗。我不敢说是,我虽然没有贪污腐败,没有结党营私,没有搜刮过民脂民膏。可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污了李家的名声。所谓的读书人的心怀天下,为万世开太平,早已经在维护李家名誉声望的过程中被我渐渐遗忘了。我现在作势变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有闪失李家的基业会败在我手里。可我已经不是那个李家先祖希望李家子孙成为的李家之人了。我又有什么脸面去用李家的兴衰荣辱苛责你弟弟?与其让他在忠孝两难之间难以抉择,不如让他带着带着我李家的最后一点香火,为家族留下一些传承。”
女儿似乎是觉得父亲的言语有些过于严重,她有些狐疑的询问:“爹,你这话说的怎么和要灭族一样?哪里有这么夸张。若是我们真的选择倾向宇文家,凭借你和云伯父这么多年的交情,云隐山庄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云隐山庄是不会为难我们,那是因为云隐山庄现在的主人还是云锦河。他这些年把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给他儿子寻找医治脉疾之上。又因他亡妻早逝,他对一双儿女疼爱,因此性情也变得更加温和。本就性情不算强势的他,更是与世无争。可这只能说,云隐山庄还是一一只打盹儿的雄狮。现在外界皆传,宋继辰将来会是云隐山庄的庄主,即便云雪澜真的世袭罔替,他作为一个无法修武之人。在这样一个军武之家,没办法培植自己的势力,最后还是会沦为别人的而傀儡。而宋继辰与他的义父性格截然不同,乃是一个野心勃勃且手段强势的人。若是他成为山庄的真正掌舵之人,日后必定会与我们李家算这笔账。我只希望你弟弟可以置身事外,日后云家真的追究起来,凭借着他和云雪澜的感情,云家不会对他下毒手,而是能保住我李家的血脉。当然,我说的这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也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云家不会计较今日之举,说不定云家被宇文家打压后,真的一蹶不振?那我们的顾虑也是多余的。”
“爹觉得,云隐山庄真的那么容易被宇文家搞垮?”
“这些年,云家一直驻守边疆,对大夏,对柴氏皇家忠心耿耿。但就是因为他们表现的毫无异心,过于低调,从不真的在明面上结党营私,这才是最另当今陛下不安的。当今在朝为官之人有哪个没有些私心或者缺点。身为帝王,怕的不是臣子犯错,不是臣子有贪图,只要为人臣者所的不过分,犯的错误不大,帝王反而可以以此御下。但若是一个人表现的无懈可击,毫无破绽,身为帝王就该胡思乱想。担心这个人是不有所图谋因此一直隐忍。尤其是云家拥兵守边。也控制了整个东南的江湖势力。若是这些兵马忠心耿耿还好,自然是帝王严重坚不可摧的防线。可一旦这些兵家将刀指向西北呢?甚至是与南梁勾结呢?那对于帝王来说,这便是养虎为患。而朝廷中若是有心之人,再有意无意吹吹枕边风呢?所以宇文行今日提出的,想让我举证云家有不臣之心,并非笑谈。不用真的有什么证据,只要我这个刺史开口,陛下心理的那根刺就会扎的更深,而宇文家再有后手,云家怕是真的要喝上一壶了。”
“宇文家为何要如此做?云家真的会被逼谋反吗?”女子话一脱口便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就在此时,房门被“啪”的一声从外面撞开。一个有些愤怒的少年声音响起“宇文家为何这样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云家一定不会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