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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酒楼最不爱接待什么样的客人?
答,武林高手。
问,酒楼最爱接待什么样的客人?
答,武林高手。
截然相反的两个问题竟然呈现出了相同的答案,这就意味着“武林”这一无组织无纪律团体实在是令人又爱又恨,非常困扰。
时常有那道德败坏的武林高手在酒肆鲸吞豪饮,最后抹了抹嘴便溜走,亦或是仗着武艺高超恃强凌弱吃霸王餐,此实是教人痛恨;而相反,不少酒楼也颇爱那武林中人到此一游,因为他们通常都饭量极大,且喝酒如喝水——只要懂得真炁功夫的,都可以用真炁将酒精逼出体外,所以只要他们付帐,那对店家来说就是一笔非常不菲的收入。
而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关凌霄这样的客户了,有钱、有武功、有口皆碑,而且与之交往总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用真炁逼出酒精这一招,关凌霄当然也会——否则在敬了这么多杯酒后,就算他千杯不醉,肯定也是走路双腿发软、浑身打颤了。
但反观皇甫雨,应该是没这两下子,或者是欲借酒消愁不愿意用,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可谓是面红耳赤,神头鬼脸,站起身来的姿态都摇摇欲坠,险些撞倒身旁的椅子。
“哦,皇甫贤弟莫不是有话要说?”关凌霄伸手托了皇甫雨一把,等到对方站定,方不慌不忙地问道。
皇甫雨嗫嚅了片刻,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鼓起勇气道:“关……盟主,我哥哥的事情……”
“嗯?”见皇甫雨吞吞吐吐,关凌霄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不过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关凌霄大发淫威,威吓皇甫雨住口似的。
不过皇甫雨本性木讷,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因为他还没怎么组织好语言,而且关凌霄带给他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所以一时失语:“您为什么要杀了他?”
这话呢,肯定是不该问的,至少不该在这样的场合问出来,不过要是皇甫雨知道其中的利害,他也就不是皇甫雨,而是皇甫让了。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口,便有人拉了拉皇甫雨的衣袖:“皇甫庄主……不合适。”
也有人帮忙打着圆场:“盟主,皇甫庄主不胜酒力,再加上兄弟情深,一时口误,请您勿要动怒……”
当然,这种场合就不要以为会有人和皇甫雨一样不长眼、跳起来就呵斥皇甫雨诸如什么“小子,你再敢乱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之类的屁话了。
皇甫雨毕竟是九大宗门之一的少主(众人皆不知皇甫垂云已死),就算今日失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关凌霄的亲近者不会如此无礼,这会显得他们仗势欺人;而其它人更是个顶个的人精——能被关凌霄安排在“主场”的人,又有哪一个会做这种蠢事?
不过关凌霄倒是表现得十分随意:“啊,无妨,少庄主有这等心,鄙人也能理解……但如果要我回答这个问题,还请少庄主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皇甫雨没有应声,而是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会杀了他么?”
“当然。”皇甫雨答道。
“那如果有人杀了你的亲人,那你会杀了他么?”
“也会。”皇甫雨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不过关凌霄的第二问倒是引发众人浮想联翩,有反应快的立刻低声和旁人讨论了起来——难不成这皇甫让和关凌霄还有什么杀亲之仇?
“那如果有人想祸乱整个武林,使得偌大江湖沦为棋子,太平世界化作人间地狱,那你会杀了他么?”
这一回皇甫雨倒是不假思索:“此等恶徒,武林中人人得儿诛之。”
“那好,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了……”关凌霄持觞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酒液:“你哥哥有此三罪,咎由自取。”
对于这个答案,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太一样——只要是长了眼的,就能看得出来皇甫让欲杀关凌霄在先,此为其一;而通过三教的证实与长生盟提供的证据,也姑且能相信皇甫让与那个洋人商会勾结意图搅动江湖,勉强为其三;唯独这第二点,还是教人摸不着头脑。
“你的意思是,我哥哥杀害了你的亲人?还妄想祸乱江湖?”皇甫雨皱了皱眉,作为傀儡的他的确不知道皇甫让和商会在密谋什么,他只道商会与不夜山庄从他父亲那一辈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互利共生的关系,所以从昨天二人在台上互相攻讦的时候心中便生出了这样的疑问,直到此时才借着酒意在宴席上把话讲出来。
关凌霄看向这青年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和同情,也不禁为皇甫让的阴毒感到叹息,这兄弟二人对彼此的态度,就像是皇甫垂云对两个孩子一般截然不同——这皇甫雨无疑是很关心长兄的,若是当年皇甫让能放下芥蒂与仇恨……
念及此处,关凌霄忽然产生了一种把真相吞没的想法,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对这个老实古板的青年吐露出实情,他会不会到最后也变得像皇甫让那般走上一条不归路。但考虑了片刻,关凌霄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他不是皇甫雨的爹娘,他没法为这件事的结果去负责;他也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
“那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你质疑他是否背负了一个祸乱江湖的罪名,那宴会结束之后你可以跟我回去,我会用证据来证明;如果你想问他和我之间有什么别的仇恨,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我所说的、那个被杀害亲人的人……”关凌霄的眸子闪了闪,他的眼睛很好看,这是他“原装”的玩意儿而不是来自于面具,“是你。”
“怎么……可能?!”一时间,皇甫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惊是怒,他以为这是关凌霄在用杀死他哥哥的事情在嘲讽他,但又隐隐觉得对方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其余人等旁观者清,倒是接近了真相。
“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你父亲皇甫庄主了?”关凌霄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反正他又喝不醉。
“父亲已经闭关一年多,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皇甫雨回想着。
“那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呢?”
“当然是大哥。”
“所以你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么?这完全是你大哥杀了你父亲之后为了控制你所以才编织出来的谎言。”关凌霄朝着皇甫雨晃了晃酒盅。
“这、不、可、能,”皇甫雨顿时满脸怒容,几乎一字一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然是你大哥亲口告诉我的,他不是你父亲亲生的,而你父亲对他也不怎么样,所以才会酿出这样的惨案来。”既然做不了救苍生的神仙,关凌霄就做自己好了,而他的“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大号的贺难:“至于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你知道的,有些人,尤其是成长经历曲折导致苦大仇深、性格变态的人,就是喜欢在被干掉的过程中喋喋不休一些废话,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天愁地惨的过去、不切实际的理想以及二者结合所导致的黑历史之类的……你大哥就是这种人,难不成你一直觉得他是阳光大男孩、温柔好哥哥么?”
话语如刀,每一刀都扎在了皇甫雨的心口上——事实上他就是这么觉得的,不得不说皇甫让的伪装其实也不逊于关凌霄,只不过还流于表面而已。
关凌霄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嘴炮太伤人了些,他伸手拍了拍皇甫雨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想刺激你所以才编出这些瞎话来,而是我觉得你有权利、也必须知道真相——皇甫让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影响到了很多人,包括你我,也包括在座的诸位——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我不希望你因此对我产生仇恨,因为他的错误不应该让我来买单;当然我也不指望你感激我,因为我毕竟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帮你报仇。”关凌霄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便转过身去继续进行着宴席的安排:“当然,如果你真的想要恨我,我也不介意,因为恨我的人多了并不差你一个——要是你能化仇恨为动力在十年之后击败我成为武林盟主,那也是你的本事。”
然,就在关凌霄转身过去的一刹那,皇甫雨再忍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无从分辨关凌霄话语的真假,只有大哥的两种形象在他脑内交织让他感到十分痛苦,而崩溃的结果就是他只能朝着关凌霄去发泄——就算关凌霄所说的都是真的,大哥背叛了父亲,那也是他亲手杀了大哥。
所以,皇甫雨便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朝关凌霄的后心挥出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