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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傍晚,猫儿忙着画一幅“脚踏研磨盅”的图纸时,该来的人终于等来。
吴妃身边的小宫娥站在废殿门口不敢入内,双手往前一伸,各举了一只荷包。
一只荷包里装了二十两银子,另一只荷包里装了十几粒瑕疵明显的小珍珠。
宫娥瑟瑟道:“主子说,三只粉底太多,先买两只粉底和一管口红。余下的,等下个月宫里发了月钱再说。银子不够的,便用这些珠子抵,可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猫儿叮嘱道:“这深浅两种粉底如何配合,有大大的技巧。否则,便是买了去,也只能干瞪眼。明儿来个人跟着我学一回,省的说我诓人。”
宫娥忙忙应下,如临大赦离去。
到了第二日一早,吴妃宫中的司妆宫娥果然前来。
猫儿将深浅粉底哪种用来增白、哪种用来遮瑕、要如何配合着光影使用等技巧,细细教给宫娥。末了鼓励道:“熟能生巧,先去学着如何用粉底。今后我还有好玩意。”
银两稳稳到手,售后顺利开展。猫儿向春杏与五福各抛去一两工钱,得意道:“好好干,今后还有大钱赚。”
明珠和白才人便有些眼热。
猫儿鼓励明珠:“你才来没银子,可下个月出了力,依然发你工钱。”
等到了白才人面前,猫儿取出个小本子丢过去:“你来了近二十日,吃我的,喝我的。加上那半棵百年人参,共欠我五十五两纹银,打算何时还?”
白才人不屑道:“才五十几两。等我爹娘想法子进宫救我,莫说五十两,五百两都不是事。”
猫儿冷笑一声:“看你幻想到几时。”
日头有些阴沉,猫儿画完“脚踏研磨盅”的图纸,再细细琢磨了一回。
图纸上的磨具与普通手捶的磨具相同,都是锤盅配了个小锤。
只是小锤却不是由手驱动,而是由脚驱动。
用脚一踩,连着小锤的系绳上下拉动,便能让小锤上下捶打。
如此解决了双手,省了力气,磨珍珠和花粉的效率更高。
只是要实现其功能,其中还要用到轴承和齿轮。
这个时代有没有齿轮,或者是齿轮有没有普及到民用,倒要请教打铁匠才知。
她带了图纸要出门,明珠立刻精神奕奕跟上。
猫儿蹙眉:“你作甚?”
明珠含笑道:“我陪着姑姑。”如此才方便监视啊。
猫儿往掖庭膳房一指:“你要么回去同刘公公对食,要么好好当帮工。姑奶奶收留你,不是为了充场面。”
明珠悻悻回头,听得门外树上传来一声轻笑,恨恨往树梢瞪上一眼,垂头丧气进了废殿。
宫道上人影憧憧,抬着铁器、木材的内侍们忙碌不停歇。
猫儿拦住一个小太监,赏出去一个铜板,笑道:“小公公,何处动土木?怎地要打铁?铁匠在何处?可是在后宫?”
小太监嫌弃的将铜板抛回去,只答了她一个问题:“顺着路前行,第一个路口往北拐,再往南拐,再往北拐,再往南拐。西边第一个门,铁匠便在里面。”
猫儿忙忙谢过,根据太阳的方位,按照小太监所指,将东南西北寻的头昏脑涨。等从路口拐出去,果听见一道门里传出叮叮叮的打铁声。
她往院门里探头瞧去,但见院中摆放了满地铁器,于一堆铁器中央,有一个打铁炉。一位高大铁匠赤·裸着上半身,背人而立,挥动着手中铁锤,不知在打制什么工具。
猫儿心内赞叹。
后宫轻易不让外男进入,后宫的汉子九成九是太监。
这位铁匠虽成了太监,身段却保养的极好。只从后背看去,便身躯凛凛,骨健筋强,如青壮年的白杨树一般挺秀巍峨。
由着这身段,她便敢打包票,这位太监打铁的技能必定是冠绝整个皇宫。
她手持图纸施施然走进院里,站在铁匠后侧方,一边躲开火星子,一边等他打完手上的铁器,好觑空同他商量一回,将她这活计接了。
眼前铁匠埋头打铁,手臂挥舞间汗如雨下,火星子溅到他手臂上也不躲闪,强健又勇猛。
半刻钟后,他停了捶打,起开两步,弯腰将铁块投进一旁凉水中。
她忙忙跟过去,蹲在他边上,趁着展开手中图纸的空当,已将一锭银子悄无声息的塞进了他手中。
她简短讲过图中器具的作用,指着画在锤盅边上的轴承和齿轮简图,问他:
“这两样物件,可好打出来?如若不用这两样,能实现脚一踩一松、小锤就被系绳拉着一上一下的功能吗?”
萧定晔低头往猫儿面上瞧去。
这只瞎了眼的猫紧盯着图纸,一张嘴就未停歇过。因想要笼络铁匠,蹲的离他极近,做的是一副随时要投怀送抱的模样。
他松脱夹钳,向图纸上一瞥,眉头不由紧蹙,接过图纸细看了许久,心中关于个别兵器的改造之法豁然开朗。
他立时沉声问道:“古书上的齿轮,你竟知道?”
她舒心的一笑,只觉着这位铁匠颇有见识,看起来脚踏研磨盅的事该是没问题。
她起身往一旁桌案上一瞧,上去捏了根墨条,就手在图纸空白处又画了几种齿轮样式,犹豫道:“不知道究竟该用哪一种,我实则是个半桶水,倒要公公帮我斟酌斟酌。”
他一把将图纸从她手中取走,道:“要多看几眼。过些时日,再将图纸送回。”
她心想,这可不成。她的事算作私活,这些太监定是要先将正事办完,才来考虑她。
从昨日到今日,光宫道上瞧见太监们抬了重物的浩浩荡荡的形势,便知道这是一场浩大工程。
等轮到她,只怕她孙子都有了。
她再往袖袋里摸了一两碎银,一边往他手里塞,一边挤出满脸的笑,央求道:“公公先做了我的活计,再……”
她边说边抬眼,半空瞧见他白皙胸膛上沾了片煤灰,为了同他拉近关系,还专程掏了巾子,腆着脸向他的胸膛伸出罪恶的猫爪,细细将他胸膛上煤灰擦干,续道:
“烦请公公先将妹妹的事放在心上……”
她竭力笑的楚楚动人,杏眼弯弯,双睫如蝶。带着虽然对着太监是浪费、但估摸着多少能起些作用的风姿,眼皮徐徐往上一抬,眼神便长久的定在了在眼前皎如玉树的铁匠面上。
空气忽然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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