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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原州城的城墙灰斑点点,诉说着它在悠久的岁月里所承受的无数重压。
原州城始建于何时谁也无从考证,自大洪水退后,这里就因为地势较高,成为末世后的人们聚居生活的主要地区,也成为蛮周两大种族的集汇区域。
神君姚老太君就是以一介女流之身在此城带领人民外抗戎狄,内定乾坤。
周立以将五百余年来,在此下城与戎狄大战五十余次,小战不计其数,但与萧关配合之下,从无败绩,凭的就是坚固的城池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秦岚山脉与须弥山脉在此地交汇,形成一个狭长的葫芦型地貌,葫芦嘴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关的萧关,也是大周帝国的最西关,关后二百四十里便是原州城。
萧关以西是个什么样,帝国几乎没有人去过,只是天下人都知道,当年姚君驱离西戎时曾带兵杀过百里,但军中突发瘟疫,西征军士死伤惨重,百万大军回来的只有不到六十万,姚君不得已才下令撤兵。
此后秦国斥候出关探查戎人动静,也绝不会深入百里外。
看似平静的关外,却每隔十年左右就有西戎的入侵,姚君设秦国,本就为抵御戎狄,故将当时大量功勋将领、百战兵士分封在秦国。
四大封国中,也只有秦国在军事上遥遥领先于其余三国。
所谓秦人生而为战,兵民一体,这样的制度持续了数百年。
但也正是如此,秦国在四国中主导对异族战事,从而在客观上也造成被动的穷兵黩武,经济发展极差。
如遇上天灾,则国内百姓饥寒交迫远甚于其余三国。
秦国国君雍姓,当朝国君名曰雍道成。
姚君设立其余三国中,蜀国在秦国以南,设立此国为的是如果戎狄破秦,则蜀拒之,可以说是天下的第二道防线,其与秦国以汉水为界。
与秦国萧关、原州以东多有平原不同,因为蜀国多山、多河,姚君设立此国后广建关隘,意欲如戎狄来犯则逐关据守,保民护土。
蜀国国君刘姓,当朝国君名曰刘琮。
齐国位于秦国以东,两国以黄水为界,且蜀国东北部也与之交壤;
楚国位于齐国以南,与齐国以夏水为界,与蜀国以落樱山脉为界,齐公萧姓,名曰萧子硕,楚国国君芈姓,名曰芈清。
原州设有镇边总制府,府邸与樗里骅的酒楼只隔百步,樗里骅的目光在绕着城楼一圈后终于从镇边总制府邸的门阙上移回到手上的茶杯之中。
看着看着,樗里骅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噗嗤”。
只见女子抿嘴笑道:“要不是先生叹气,我还以为先生癔症了呢。”
樗里骅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女子,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啊,方才想起往事,怠慢姑娘了。”
那女子笑着摇摇头,看着樗里骅窘态连说不妨事,继而又道:
“先生,戎狄离上次叩关已有八年了,不知先生见过戎狄么,听说好像不似人类,倒像些鬼畜般的东西。”
樗里骅听到这有些孩子气的问话,不免莞尔一笑道:
“姑娘所说倒也没错,戎狄是关外之人的统称,其实戎和狄都是指的关外蛮夷。
我年幼时曾跟着家母为守关的父亲送一些吃食、衣物,登上城头时看到过他们的尸首。
家父指着尸首告诉我,戎人更类似我们一些,相较不同的地方在于戎人肤白,躯体较我族类更高一些。
而狄人矮一些,皮肤倒是和我们无二致,但毛发一般都是红色的。
戎人面目倒还算正常,但狄人双眼和牙齿凸出面目狰狞。
他们均着兽皮,手持一些简单的木棒及削尖的石头作为武器,但我们和他们一对一战斗很难有胜算。
侥幸戎狄之人虽骁勇异常但无谋略,仅凭蛮力作战,所以姚君护佑,萧关关城坚固,这数百年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是啊,姚君护佑,总是不能让这些吃人的魔鬼入我神州。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这些戎狄当年肆虐神州时,可是见活物便吃的。”
说完女子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樗里骅笑了笑,他看得出姑娘也是带有表演的成分,其实并非发自肺腑的胆怯。
樗里骅正待解释,突然看见酒楼又进来三名壮汉,均着一身短打的红色衣衫,每个人都身材魁梧,一进门就东张西望,一看就知是在找人。
那女子也循着樗里骅目光转身看到了三人后,面露喜色,对樗里骅道:
“先生,小女子的伙伴来寻我了,今日叨扰之处,请先生见谅,不知这茶水多少银两?”
“姑娘见笑,区区一壶茶水也是你我二人同饮,再向姑娘讨钱就羞煞鄙人了。”
“好吧,如此多谢先生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女子这就告辞了,先生保重。”
那女子也不啰嗦,起身笑着施礼说道。
“姑娘返楚路途遥远,千万小心,祝姑娘此番生意兴隆。”
樗里骅也向着那女子一笑,起身说完后拱手相送,目视着她下楼与那三名壮汉一同离去。
酒楼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街道上已是一地银装,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粉衣女子翩翩而去,渐行渐远。
樗里骅笑了笑,关上窗户,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对正在收拾茶具的小乙道:
“小乙,收拾一下,我们去总制府邸。”
......
原州安戎门外,恰是方才酒楼中的女子突然站住,回头望向原州城。
她忽然记起,方才酒楼中与那掌柜攀谈良久却忘记了询问掌柜姓氏。
却又想,可能自己此生再也来不了这千里外的秦国,即使知道又能如何,不禁笑了笑。
回想这掌柜一副读书人的酸腐气,满口的古文折句,但又不知为何却让人不生厌恶,反而自己却很喜欢听他讲话。
想到他突然发呆时眉宇拧了好几次,就不禁觉得有趣,也许他也是个受烦扰之人吧。
“四公主,怎么了?”
随行的一位中年男子对着突然停下的女子关心的询问道。
那女子转过身来,全然没有了在酒楼时的俏皮和回忆时的专注,正色说道:
“左赐哥,我们的货置办全了么?”
男子说道:
“四公主,货物已经置办妥当,如果我们真是来行商,这趟也必然收获颇丰。”
“左赐哥,那不然我们就做个商贾吧,我看四公主这半年也开心不少,左赐哥功夫好,左忠哥善于经商,我们就做个富甲一方的商贾,来年开春回去赚到了钱给小喜讨个老婆,哈哈。”
一个年纪大约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插话道。
“小喜,休要胡言乱语。”
女子看着这个少年说道,眉宇间也多了一丝爱护之情。
“这次我们过齐国,来秦国,访风土,观人情,你等要好好看,牢记于心,尤其是这地势山川,更要绘图造册,也许哪天我们就要用到了。”
“四公主,公子嘉和您终为手足,我想事情也许不会糟糕到那般田地的,况且夫人和淑美人是亲姐妹,您……”
一旁比左赐稍显年轻被唤做左忠的男子满脸忧色的对女子说道。
那女子看着左忠,面现伤悲之色道:
“身在公侯家,手足、姐妹之情又算的了什么,碍着人家了,送你去和亲就已是恩赐,杀生之祸也未尝不会有。
我虽女儿身,但我楚国二十六位先公中,女子也有四人,那齐国开国庄公萧玥不也是女儿身?
大哥是睚眦必报之人,我兄妹五人中两位姐姐一个远嫁齐国,二姐也招了驸马做了商贾之妇,翻不起大浪。
近年母妃虽然不受宠,但我和喜弟却是对大哥公位最有威胁的人,总是不能大意的。”
“四公主,此次出商,您说公子嘉会不会觉得公主志在从商游玩,放松对公主的戒备?”
一旁的左赐说道。
“左赐哥,记住,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猜测上,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事,只会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女子正色道。
“左忠哥,你先带十人乘快马按照计划路线向蜀国出发,与我商队保持三日距离,如有异变,三人分三批回报,其余七人分次或往楚国、或往齐国、或往秦国奔逃,你可留下记号后,伺机而变,但不绝可回援本公,出发吧”。
“喏。”
此刻如果有楚国公室的人在,一定会发现这身着杏粉衣裙,方才还在樗里骅酒楼里吃茶的女子,竟然是楚国国君芈子清的四公主,芈纯熙。
他们也不曾想到,周历五八八年冬月二日,芈四公主在以商贾身份游历神州大周王朝秦国的最西方原州城后,在大雪纷飞中取道蜀国向遥远的楚国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