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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议至此,雍栾方才明白了国君的意思。
他是上任秦公的弟弟,所以才能位列右更之位,但他的心性城府和能力与赵之海、方元恒这些在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相比,却是差距颇大。
但他的脾气可丝毫不比赵、方二人小。
此时的雍栾早已经气的吹胡瞪眼,对着徐斐就是一通臭骂。骂完之后,他仍旧不解恨,而是直愣愣的盯着徐斐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秦公见此情景,心中叹息一声开口言道:“叔父,徐卿只是提议而已,寡人还未定夺,还望叔父能够息怒。依叔父之见又该派谁前往两郡平叛?
或者叔父想通了,愿意亲自领兵前往呢?”
雍栾听秦公所言后,不由得一愣,他心中惊愕道,这说了半日怎地又绕回来了,秦公还想让他自己领兵?
遂又一想,今日朝议一开始秦公就多次请自己领兵,而正是自己多次拒绝后才有了后来徐斐的提议,而自己却又不同意让他人领兵平乱,此等前后矛盾的言行倒让雍栾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只得说了声:“还请君上定夺吧。”说完后,就讪讪是我坐了下来。
见雍栾已经被自己前后矛盾的言行搞得不知所措,秦公心喜过望,但他仍旧板起面孔,正襟危坐,颇有些威严的说道:
“众位爱卿,寡人觉得司马爱卿的天炉战法甚合寡人之意,但徐卿家的提议确实不妥。
文兆源虽出名门,但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大任。
依寡人之意,右更大人的长公子自回京之后,尚无要职,他也曾在萧关杀敌立功,所以可派公子祈领兵赴河西平叛,文兆源可任副将辅之。
至于朔方郡么,就让介鸳去吧。
虽然介子年事已高,但国难当头,用人还需不拘一格,寡人相信介鸳还是能够为大秦做点事的。
那燮玉五县,还请叔叔亲自镇守,抵御来犯齐国兵马。
其余卿家务必在此国难之际各司其职,帮我大秦渡过难关。”
秦公说罢,见殿内的方燮、张孜彧以及其他一些人都跃跃欲试准备进言,立即抬手一挥说道:
“寡人之意已决,众位爱卿不必多言了。”
说罢后,就立刻起身离开了玄武殿内,只留下了一殿目瞪口呆的中枢大臣。
颇为沮丧的雍栾见秦公走后,这才明白过来秦公安排自己的儿子做河西将军,不由的大喜过望。
原本在雍云祈丢失萧关后,就连他自己都以为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算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但今日秦公却突然让雍云祈领兵,他怎能不喜。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雍云祈领兵,那么原本属于方雍两家的河西属地可就尽数变为雍家一家之地了,看来这个做了国君的侄子还是颇为照顾自己的。
所以,他因被派去守卫燮玉关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他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这个窝囊侄子恐怕并不简单,今日所作所为让他对这个侄子有些看不懂了。
而离开玄武大殿的秦公雍道成也是异常兴奋,他隐忍了七年,终于能够在今日赵、方二人不在朝中,同时也无暇他顾之际向三更下手。
为了不刺激方元恒,他让雍栾之子插手河西,势必会造成他日方、雍二人之间的矛盾。
而派一个谁也不属,即将往生的老迈介鸳,也是想清除方元恒在朔方的势力。
介鸳不死那便是中立于三人的第四方势力,而且介鸳在朝中根本就无羽翼,所以自然不怕日后做大。
介鸳若死在任上,自己到时候派忠于自己的人去将朔方收归己下,或者培养新人即可。
秦公越想越是高兴,不由得在回寝的路上自顾自的唱起了曲儿来。
为了今日,他蛰伏七年隐忍不发。
为了今日,他与徐斐、邓子汶以及一些没有实权的大臣们暗中拉拢老臣、结交豪杰、培养骨干,真可谓付出了很多很多。
今日在玄武殿内,自己没有动赵之海,是因为赵之海羽翼尚在,顾道远、张孜彧等人实力依旧很强,而且对付齐国、蜀国还要依靠顾道远的才能。
而方元恒手下的司徒方燮、司空淳于湄则在目前的形势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今日这二人也如自己所料并未发声。
而朝中权势最大的雍栾也将离京,驻守燮玉五县,一旦他走后,那大权在握的自己将没有任何人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当戎人被击退,雍赵方三人回来时,朝局可不会再是如今的模样了。
四月,天气渐暖,大秦各处的土地都在春意盎然中从土黄变为了绿色,今春的草木在冬日连绵的大雪恩泽下长得格外茂密。
大秦处于战火中的每一座县城外,都绿植茵茵,而其中花鸟竞相争艳,美不胜收。
但这些县城里,却仿佛并不是那么美艳动人。
樗里骅带着麾下三千两百四十三人跟随介鸳一同前往朔方郡。
今日已是他们离开原州的第十日,大军一行也已经到了夏中郡地界。
原本从原州北上到灵州再向东行五百多里穿过秦岚郡后便能到达朔方郡,但灵州、秦岚两郡被戎人阻碍,所以介鸳一行只得从夏中南下再取道河西郡北上朔方。
由此一来仅仅在路上便要耗费一个月的行程。
虽然这也是颇为无奈之事,但君命如此,众人没有办法只得执行。
离别赵之海之前,上将军和介鸳也对这样的君命商议了半日,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西京已经对朔方郡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所以并不打算派兵前往,才让介鸳挂一个无兵将的空职北上朔方。
当然,也不排除是西京无兵可派,便将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打算。
但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国君削弱三更势力的猜测。
尽管如此,赵之海自然不会让介鸳一个人孤身前往,尽管不舍,但他还是派樗里骅带着本部人马随着介鸳北上朔方。
今日,众人已经抵达了夏中郡的鹭州县,过了此县再往北行便将进入河西郡地界,鹭州县以西则是京畿。
原本靠近京畿本该繁华无比的县城外,介鸳和樗里骅等人却没有看见哪怕一个人,田间地头上除了已经尺高的春麦在自由自在的生长外,蒿草和苜蓿也在麦田中放肆的随风招展那并不美妙的身姿。
介鸳和樗里骅顿时明白,看来鹭州和自己路过的夏中郡林孜、别苑两县一样,也刚刚经历一场叛乱,但却不知此县的叛乱是否和那两县一样已经平定。
樗里骅立即下令让卫木率领兵马去鹭州打探情报,其余兵士则在原地休整等候斥候的回报。
一个时辰之后,卫木便带着斥候回报,称鹭州县确实已经被叛军攻占了近半个月,但因为叛军守卫森严,卫木等人也不敢离的太近,便只能回来禀报。
介鸳轻声一叹,看来这场叛乱波及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外,就连距离京畿如此近的地方也出现了叛乱,更别说河西、朔方这些边关之地了。
介鸳与樗里骅商议过后,决定在叛军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所以立刻下令大军绕过鹭州北上进入河西郡。
之后的十余日,介鸳与樗里骅等人在河西郡多次遇到了与夏中郡类似的情况,而且似乎情况还要更加严重些,但好在雍云祈领西京兵马两万早于介鸳等人之前北上平乱,所以沿途并未遇到叛军阻拦。
但这场持续了快两个月的叛乱过后,河西各县除了原来驻兵较多的上党、滨水、元右三县损失较轻外,其余九县则均造到了战火的蔓延,介鸳等人一路行来,满眼竟是荒芜与饿死路边的逃难百姓。
在取道元右获取了一些补给之后,介鸳等人也从元右守军那里获得了一些雍云祈大军的消息。
自北出西京以来,雍云祈便在十日内相继收复了河西郡南的两座被叛军占据的县城。
但雍云祈却在攻克县城后,将两县百姓尽数屠戮一个不留,原本繁华的县城变成了人间地狱。
在屠城三日后,这才率领大军优哉游哉的向北出发。
但随后,他们遭遇到了河西郡城徐昌城叛军的激烈抵抗,因为从被屠城两县逃出的百姓早已经将秦军屠城的消息传到了这里。
所以,直到介鸳和樗里骅来到河西郡东的元右县时,雍云祈的军队还在徐昌城下与叛军交战。
十多日来雍云祈损兵折将,已向元右守军要求了三次箭矢补给,所以这些情况才能颇为准确的向介鸳以及樗里骅告知。
两人听到此消息后,便对雍云祈的残暴且白痴的行径有些无可奈何。
但他们并没有身负督战重任,所以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军在休整三日后,便与元右秦军告辞继续北进。
从此时开始,介鸳和樗里骅明白,前方的凶险的路途才刚刚开始。
樗里骅将卫木和自己的亲兵撒出十数里地,每日等到卫木等人回报后才令大军继续出发。
从元右到朔方郡最近的瀚海城还有五百多里地,这其中大军还将要穿过曲沃、白水、蒲城、豨桐四县。
五百多里路程,介鸳一行人足足走了十日。
这十日,他们每日都在小心翼翼的行军,除了深怕被叛军发现外,他们还发现各地的百姓畏官军如虎般远远的看见他们便撒腿就跑。
历经千难万险,众人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朔方郡瀚海境内,就连樗里骅也难得向介鸳开起了玩笑道:
“介子,这哪里是去平叛,倒像是在逃难一般啊。”
介鸳听闻后也只能对樗里骅报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