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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录表情淡然,轻轻笑出了声,道:
“怎么,你不信?”
“我信!”李寻欢叹了口气,重新佝偻着腰,浑身摄人心魄的锋锐光芒,逐渐收敛,露出满脸落寞之色,苦笑道:
“以阁下如此惊世骇俗的修为,若不是出自于那个家族,那才真是一件怪事。”
颜录眼神深邃,眸底神色难以捉摸,对李寻欢的回答不置可否,用简短用力的语气,不容置疑道:
“跟我来。”
李寻欢微微蹙眉,沉默了半瞬,忽然一笑道:“好!”
几乎在同时,对面街道边,被撞碎的断壁残垣处,荆无命强行撑起身子,以剑杵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他一声不吭,面如金纸,嘴角溢血,默默站在李寻欢身后,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条影子。
这一次,荆无命没有看颜录半眼,更没有轻举妄动,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收缩,变得像是两滴血,浑身气机隐而不发。
颜录抬步直走,没有管李寻欢二人,从半空一跃而过,跳入了高大的院墙。
李寻欢脸色憔悴,身形化作幻影,也遥遥尾随在颜录身后,而荆无命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言不语,犹如一根木头。
片刻之后,颜录穿过一处花园,带着李寻欢在亭台楼阁间,左拐右绕,最后走到了一株后院的老松旁,稳稳站定。
李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
“时隔多年,没想到我好不容易回次家,竟然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
荆无命就一直站在他身后,动也不动,就好像一个木头人,就好像已经失去了魂魄。
颜录目光炯炯,环视一圈左右,目光游走在附近的阁楼院墙上,神识扫描而出,终于在面前的老松树附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就是这儿了!”
他微闭双目,仔细感受着附近布置的那个小小阵法,片刻之后,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笑。
李寻欢弯下腰,低低咳嗽了两声,用一副不解的疑惑表情,环视着自家的宅邸,无奈地摇了摇头。
“破!”颜录伸出手掌,五指如勾,催动锋锐的无形真气,朝老松树的底部,狠狠一抓,又往后一拉。
嗡——
刹那间,半空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奇特符文,飘飘荡荡,闪烁不定,组合成一个特殊阵法,散发出淡淡的能量波动,笼罩了四面八方。
轰隆巨响,泥土喷溅,地面炸出个窟窿,一抹黑光破土而出。
颜录用力一拽,掌心传来巨大的可怕拉扯力,在李寻欢两人愕然的表情中,从松树底部,摄出了一个厚重铁匣,轻轻捧在身前。
李寻欢怔了怔,整个人都呆住了,继而苦笑道:
“我从来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比我,还更了解这个探花府。”
荆无命的脸已僵木,面无表情。
颜录打开铁匣,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黑玉令牌,仔细端详上面的精致花纹,把玩许久,这才悠悠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或许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李寻欢叹了口气,皱眉沉思片刻,呆滞的眼睛发出了亮光,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颜录微微一笑,探出神识扫描令牌,看了眼面容落魄的李寻欢,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如果真想知道答案,就自己亲自去寻找吧。”
李寻欢上前两步,走到后院的一处花坛旁,迎着东面吹来的凉风,长长吸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黯然道:
“我明白了。”
颜录微微沉吟,将令牌内部的禁制破译,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这才把玩了两下,将其重新拋回给李寻欢,语气淡淡道:
“这枚令牌,是属于颜家的一件信物。或许,也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最大一份荫泽。好好收着吧,以后真想明白了,就再来见我。记住,保管好这枚黑玉令牌,否则流传出去,会是个不小的祸患。”
话音未落,颜录身形模糊半瞬,缓慢虚化,立马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寻欢叹了口气,憔悴的脸慢慢僵硬,掌心紧握着那枚令牌,半晌都没有吭声。
他身后两三步外,荆无命就一直默默站着,动也不动,当目光移动到那枚令牌上时,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立马发出了光。
……
千里之外,
一处幽静的偏僻道观。
后山的一栋小楼。
石门上,有着一个“推”字,陆小凤推开门,走了进去。
山腹是空的,原本有数不尽的珠宝和兵器,已全都奇迹般消失不见。
山腹的中央,有个小小石台,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正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
空气中酒香四溢,陆小凤长长吸了口气,走下石阶,叹气道:
“我总认为你也跟阎铁珊和独孤掌门一样,也是受害的人,我甚至认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才是青衣楼第一楼的真正主人!”
霍休看着陆小凤,目光变得像柄出鞘的刀,慢慢倒了杯酒,这才道:
“不错,我就是青衣楼一百零八楼的真正总瓢把子。哼,我杀了真正的丹凤公主和大金鹏王,又利用上官飞燕的贪婪,让她密谋和阎铁珊的管家霍天青勾结,先冒充丹凤公主,再用计谋引来你和西门吹雪入局,之后趁机铲除独孤一鹤和阎铁珊!”
“是的,你成功了!两大绝顶高手,死在了你的计谋之下!”陆小凤面色惆怅,苦笑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和西门吹雪一定会入局,成为你手里的刀?”
霍休冷冷道:“我是你的朋友,西门吹雪也是你的朋友。陆小凤,我很了解你!要怪就怪,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而且,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说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其实我本不想杀你!”
陆小凤刚想说话,突见霍休伸出手,在石台上轻轻一按,轰一声,上面竟落下个数万斤重的巨大铁笼子,罩住了他和石台。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你觉得很滑稽?”霍休嘿嘿怪笑,得意道:
“这里是青衣第一楼,遍布无数奇门机关,就算十个八个绝顶高手过来,也会被困死!我脚下的石台底部,是唯一的机关控制总枢纽。不仅是你,就连尾随你身后的西门吹雪、花满楼等人,也被我设计困住了,铜墙铁壁之下,绝对要一起活活饿死!”
陆小凤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
“你的计谋确实天衣无缝!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霍休忽然笑了,大笑:“死到临头,你还想故弄玄虚?!”
陆小凤脸色轻松,吹了个口哨,促狭一笑道:
“你刚才说的不错,我们确实会被困死。但是,有一个人不会!”
霍休脸色一变,眼神变得狐疑不定,开始小心翼翼后退,就想打开机关,趁机逃走。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刹那间,地动山摇,乱石喷溅,犹如瞬间发生了大地震。
这个封死的石室之内,两米厚精钢铸造的墙壁,突然犹如豆腐渣破碎,被锋锐剑气切割,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
“计谋确实天衣无缝,只不过,你实在太过自信了!”
颜录面色淡然,收起剑指,缓步走入石室,眼色飘渺,扫一眼铁笼子里的霍休,不屑冷笑。
“是你!”霍休脸色有些变了,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死死盯着颜录,瞟一眼破碎的铁墙,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陆小凤淡淡道:
“没什么不可能,为了请他出手,我已经答应明天将剃掉最后两条眉毛了。霍老头,从今以后,世上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就要变成没有眉毛的陆小鸡。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颜录背负双手,打量了石室内部一眼,神识扫描而出,发现了隐蔽角落里的许多特殊诡异标记,不由展颜一笑,对霍休道:
“说吧,你想怎么死?看在上次那几杯美酒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霍休桀桀怪笑,表情说不出的得意,斜眤着颜录两人,不屑道:
“哼,就凭你们俩也想杀我?不错,他的武功确实惊世骇俗,但这里的机关之诡异,远超出你们的想象!我只要轻轻一按,无穷岩浆会瞬间倒灌而入,直接填满整个石室,将你们吞噬一空!而我,有石台下的最后一条密道逃生,凭借我的武功,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要逃命,还是绰绰有余!”
陆小凤眨巴眼睛,微笑不语。
“是吗?可惜,你的机关对我毫无用处!”
颜录摇了摇头,脸色很不耐烦,上前半步,掌心用力,直接将大腿粗细、精钢铁铸的笼子,给掰断成一堆碎铁块。
“你!你!”
霍休惊慌大叫,年迈的身躯哆哆嗦嗦,赶紧按动机关,连续拍了好几下,眼睁睁看着颜录破坏铁笼子,机关也没有生效。
方方正正的石台上,霍休瞠目结舌,被颜录扫一眼,他立马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打了两拳,一会青一会白,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突然从头上冒了出来,汗如雨下。
在颜录的注视下,霍休面色发白,惊惧地后退两步,握紧双拳,失声道:
“你……你到底是谁?!”
陆小凤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笑道:“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姓什么?”霍休吃了一惊,似乎猜到了什么,目中隐现不安,眼睛瞪圆,嘴唇哆嗦道,手已经开始忍不住发抖。
颜录笑而不语,环视一圈整个石室,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陆小凤嘿嘿一笑,将空酒杯放在指尖旋转,嘴角勾起弧度,脸上表情很奇特,朝颜录努努嘴,缓缓道:
“他,姓颜!”
“姓颜?不可能,他不可能姓颜,你休想骗我!!老夫明明是……”
霍休脸色狂变,暴跳如雷的嘶吼出声,随即猛地后退数步,一下瘫软在地,手指哆哆嗦嗦,剩余的半句话,无论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等陆小凤回话,颜录收回眼神,将视线移动到霍休身上,看一眼对方衣袖处的特殊诡异图案,脸上毫无表情,缓缓开口道:“你是夺命楼的中原分楼楼主?”
霍休闻言,瞳孔剧烈收缩,浑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他双拳紧握,脸色惨白,面如死灰,没有说出这句话,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已晕了过去,噗通摔倒在地,瞬间人事不省。
一代枭雄霍休,身为堂堂青衣楼第一楼的主人,竟然被生生吓晕了过去,这是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是传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夺……命……楼?”
陆小凤微蹙眉头,低头喃喃自语,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颜录。
他眼睛一眨不敢眨,眸底充满了探究欲望,似乎才重新认识了颜录这个人。
过了半晌,陆小凤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问:
“咳,颜公子,既然霍休是那个什么夺命楼的中原分楼楼主,现在该怎么处置?”
“其实我少说了半句话,他应该只是夺命楼的中原分楼,管辖下的副楼主,而且很可能是已经被革职,暂时闲置了。”
颜录眼神淡然,瞟一眼昏迷不醒的霍休,指了指他衣袖上的花纹,语气一顿,继续道:
“此人爱财如命,以后就夺去他所有钱财,囚禁到探花府内吧,这可比杀了他,还更让他难受千倍万倍!陆小鸡,这个事由你操办。况且……”
“副楼主?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陆小凤悚然而惊,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忽然长长叹口气,自嘲一笑,摇头道:
“霍休可是贵为中原首富,他积攒的财富数之不尽,要想搬空,我可办不到。哈哈,我本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坏蛋,没想到你想的这个办法,竟然比我这个坏蛋,还恶毒十倍百倍!!”
颜录摇了摇头,瞥一眼地面昏迷的霍休,淡淡道:
“陆小鸡,你和楚留香、西门吹雪、独孤一鹤、霍休等人,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人设局利用而已。至于霍休,他所拥有的财富,大半部分早已经被一只无形黑手夺走。哼,所谓青衣楼的第一楼楼主,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霍休只是个傀儡?!”
陆小凤闻言,吃了一惊,差点吓得蹦了起来。
他满脸狐疑,但转念沉思,脑海闪过种种蛛丝马迹,瞬间就明白颜录所言非虚,不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露出一副无比懊恼的样子,暗暗痛恨自己的愚蠢。
颜录背负双手,看也不看地面昏倒的霍休,神识探出,迅速扫描空无一物的石室,目光略微停留,轻声道:
“好了,陆小鸡,记得明天必须把剩余两条眉毛剃掉。花满楼、西门吹雪还被困在里面,你让妙手朱停去破坏掉机关吧。”
话音未落,颜录闲庭信步,化作连串残影,已经消失在石室。
陆小凤苦笑摇头,露出满脸纠结之色,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仅剩的两条眉毛,凝视着颜录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隐世大族颜家,夺命楼,默默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觊觎长生之秘的诸多势力……嗯,似乎大金鹏王和霍休的恩怨,还只是一个小小开端,背后估计隐藏着更深、更黑暗、更庞大的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