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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出宫已经两天了,尹忱向来不怎么管她这也是她为何能无所顾忌的出来。这两日一直快马加鞭,赵栎给了准确的地址,一晃十年过去了湘妃都不敢想自己见到顾筹的第一眼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主子,按照方才农夫的意思瞧那个山头冒炊烟的就是公子的住处了。”
湘妃放眼看去果然见山间的一个小山头上有一农家,瞧着正在烧饭远远看去炊烟袅袅倒是不符合顾筹平稳儒雅的性子。湘妃无法想象平日里一直拿着剑的人做饭又是什么样子的,更何况这时候的顾筹眼睛依然看不见了。
“主子,咱们不过去吗?”见湘妃半响不动身子,琴音有些不明所以,这难道不是湘妃一直所盼的吗怎么到了跟前不敢上前了。
胯下的马也似有些不耐烦的跺了跺脚,湘妃手心全是汗心里更是不住的打鼓。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找到所谓的顾筹住址了,记得上次也是这样自己匆匆赶过来却瞧见院内农女正做着活,一时间湘妃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也没问问大哥顾筹现在可有了家室了吗。
“若是过去了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主子,就算顾公子没有妻子您都已经是大齐的皇妃了。”
说到底就算郎有情妾有意又能如何,她赵洛已经是尹忱的后妃了又哪里配得上这个人间的月光。
湘妃常常的呼了口气而后又极不自然的吸了吸鼻子,俨然是是做足了极大的骨气才缓缓道:“上山。”
李沉兰刚用了晚膳,今晚的菜式是御膳房和小厨房变着花样做出来的,味道是难得的好只是如今再好的菜肴进了李沉兰的肚子都是了然无味。收秋像往常一样去耳房备沐浴的热水去了,若是以往这时候还有湘妃陪在身侧偶尔聊上几句或是下下棋,总还有些人烟味。
外头风刮的越发大了,前个儿刚下了场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李沉兰将身上的毯子又裹了裹,心下有些发冷。
当初李明月明面上杀了二老,自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报了仇,至今自己都记得李明月临死前的惨状。那时候自己心里想的就只要杀人偿命,纵使那些恶臭的老鼠也爬过了自己裙摆也没有一丝动容。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往往也是人最没有理智的时候。那么尹忱呢?
如果当初他没有动防备自己的心思,那么李明月就没有机会动手秦叶就一定会在她动手之前就解决了她。可就是因为尹忱的默许,二老死的突然宋母的手更是被生生砍下送来。想到此,李沉兰眼前就浮现出锦盒里的那只断手。忽然间李沉兰想起当初李允山说的和自己发现的事情,尹忱很早就知道自己与李允山有着书信来往,也正因此当时李允山谋反时侯忠是以假造的家书名义抓的自己。
也就是说,书信的内容尹忱都知道。
而那一只断手是与那次的家书一同送来的,是不是就意味着尹忱也是看过那只手而后故意默许让人送到自己面前的。
一切的事情想到这里好像都被理了个清楚,尹忱知道李明月的计划并且没有加以阻止更默许自己看到,而入宫后他是最了解自己心性的,自然会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定会杀了李明月偿命。而自己不是李允山亲生的,李允山唯一的女儿李明月也被自己除掉,从某种意义上将李允山在后宫的势力就此落不住脚了。
所谓一箭双雕,也就不过如此了。
屋外的月光洒落进来使得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屋内变得更加清冷,李沉兰看着地上如霜的月光心中一片寒冷。很多事情若是蒙在鼓里一辈子或许也会是一种美好,只是这样的事情往往是最经不起人推敲的。
……
山头的院子很大,四周就这么一户人家。远远的还没到跟前湘妃就听到屋内的人炒菜锅铲发出的清脆碰撞声,炊烟总能给原本孤清冷漠的山林增添了些许的人情味。
院子门口就只有一个木栅栏拦着,琴音在院外喊了许久许是屋内的人只听得到锅铲的声音一直没能回应,无奈湘妃有些不礼貌的推开了栅栏走了进去。
“屋内有人吗?”走至房门前湘妃又扬声喊了一句,说来也是奇怪,顾筹自小习武耳力自然是要比旁人好上十倍不止的,也不知为何湘妃连叫了几声屋内的人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反常甚至让湘妃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顾筹所住的地方。
“主子,外面怪冷的要不我们先进去吧,左右门也没锁。”
“不请自来已是失礼再不经过允许就进去是在不成体统。”湘妃也不急,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心道左右十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这么一道菜的功夫不成?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屋内的炒菜声总算停了下来,湘妃打起精神又叫了声门,半响屋内总算传来了一声回应。
“你不该过来。”
屋内男人的声音湘妃再熟悉不过了,这么多年来这样的嗓音一直在自己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想,只是如今这样的音色倒是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沙哑,像是这么些年岁月在这声音主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你……顾筹哥,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外面很冷。”
一向精明能干秀外慧中的湘妃,在听到屋内的声音后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语气中明显听得出她在发颤。别说是声音了,湘妃现在的整个身子都在发颤,这当真不是被风吹的发寒而是内心的激动与期盼,多年的梦如今终于摆在自己眼前的狂喜。
湘妃的话落了许久屋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进来吧。”
推门而入,身体本能的顺着记忆力的声音找去,而当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形砸入湘妃眼眶时,视线在一瞬间被泪水模糊的赶紧。湘妃想扑过去抱住这男人,可脚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发软的站在原地,想张口唤他的名字可结结巴巴就像是哑了嗓子一般,一时间人已哭了个泣不成声,呼吸都要比平日困难。
眼前的男人一袭青衣眉头微皱的立在那,乌黑的头发被随意的绾在头顶倒是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飒爽英姿。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均匀的洒在男人身上,在双眼前一抹黑带的装点下,整个人显得有些冷若寒霜。
只是再如何清冷的形象,此时在湘妃眼中他都是那个念想了许久可念不可及的人,就像是神,这么突然的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干净的不沾染一丝尘埃。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男人疏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湘妃此刻心里幻想的一切美好。
“那我该在哪里,皇宫里守着那偌大的宫殿然后像是入了魔一样的去想你?”
“你是皇上的嫔妃自然应该在皇宫里享受荣华。”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湘妃兹是屏蔽了顾筹的话,兀自走上前开始关心起顾筹的身子,只是她上前一步顾筹就往后退一步,到最后干脆转身去了厨房任由湘妃在后面追着。就像十年前的样子,赵洛也是这么屁颠屁颠的跟在顾筹的后面,才不管顾筹理不理会自己。
“顾筹哥,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左右厚脸皮惯了,湘妃才不管顾筹回不回就跟着进了厨房。
“少将军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许是被湘妃问的不耐烦了,顾筹轻车熟路的端起烧好的菜后淡淡的回到。
“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湘妃娘娘,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您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该在宫里好好做娘娘。”
顾筹的声音依旧疏远至极,甚至这句话多出来的厌烦感很是明显。只是一句话就让湘妃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带着声音也委屈哽咽起来。
“你是在怪我……”
“我没有。”顾筹的身子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僵了僵。
“你就有!”湘妃大喊道:“从前你都叫我阿洛,可现在你叫我湘妃娘娘。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皇宫里就是靠着十年前的最后一面熬下来的,可换来的却是你这么疏离冷漠。我知道你在怪我,如果当初我再坚持一下肯定不会进宫,我们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顾筹一直背对着湘妃,听着女子的声音哽咽的厉害他本能的侧了侧身子。只是眼睛早已看不见了,他只能用耳朵去细看女人话语间的苍凉。实际上他真的从未怪过赵洛,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是在怪自己也是在躲赵洛。
当年入宫前赵洛曾经找过自己,那时候她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用着一生全部的勇气包裹了行李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她决定私奔。可是顾筹不敢赌,他不敢想自己真带着她走后赵家会是怎样的结局,也不敢辜负赵老将军对自己的期许。
所以拒绝,是一早就注定的结局。
“你回去吧……阿洛。”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从他顾筹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开始,赵洛就注定只能是宫里的湘妃娘娘了。
……
俪兰殿已经许久没有再灯火通明过了,众人好像早就习惯了李沉兰早早歇下的事实。李沉兰没那么多规矩,平日里连收秋都不让守在床前,说是只习惯一个人在屋里呆着。
这日也是一样,李沉兰早早就睡下了,收秋照旧跟着藏冬到院子里同小顺子他们推牌九。说来别的宫里的宫人都羡慕俪兰殿的下人,一个个差事不多还每天晚上都有自由玩耍的时间。
院内宫人们玩的正欢,忽听的大门被人给重重叩响门外传来侯忠尖细的唱和声:“皇上驾到!俪兰殿的宫人快来开门。”
收秋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的看向藏冬,小顺子脚步到快赶着就起身过去把门给开开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
所有的奴才跪成一排没人敢抬头看尹忱,众人明显感觉到了皇帝的低气压,毕竟向来入夜后没经过翻牌子就让皇上过来一般没什么好事。
“你们主子呢?”
“回皇上,娘娘这阵子睡得都比较早,方才沐浴过后现在已然睡下了。”
尹忱听了没理会收秋而是大步流星的走进主殿,后面收秋刚想跟进去伺候却被侯忠给拦了下来,而后一众的奴才都被侯忠赶回了屋里。
其实早在侯忠叫门的时候李沉兰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她身子懒懒的加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尹忱,索性翻了个身面朝里面继续装睡,想着尹忱瞧见自己睡着了就不会再叫醒自己了。只是她没想到尹忱是带着火气来的,见李沉兰装睡在床上直接上前坐在一边开始自顾自的脱起了靴子。
尹忱的动静很大,中间还起身倒了杯水弄出了不小的声音,李沉兰知道装不下去了只好坐起身佯装是被他给吵醒了。
“皇上这个点怎么过来了,臣妾已经歇下了。”
李沉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深爱着以为是命中良人的人,再想到他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眼中的酸涩泛着微苦惹的心脏生疼。
“朕过来,你不高兴。”
尹忱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只是落在李沉兰耳朵里却显得极为刺耳。可一个是君,一个是臣,纵使心里再多委屈愤恨李沉兰都不能表现在脸上。
“皇上来陪臣妾自然好,臣妾喜不自胜。”李沉兰嘴上说着喜不自胜,可面上却没有一点喜色,甚至身体本能的腾开尹忱的空间,将自己缩在床里面的一个小角落里。
两人就这么看似平静的躺在床上,又好像是两个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床垫中间明明什么也没隔着,却又好像隔着万水千山再也回不去了。
“你今天去哪了。”
李沉兰闭着眼心下并不像回他,但还是平静的回到:“宫外死牢。”
“你去那里做什么?”
尹忱的声音很冷但却含着火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沉兰自然也听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