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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佳人兮

作者:月明碧琉璃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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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的重重压力,令刘彻身心俱疲,朝政有自己威仪赫赫的皇祖母处理,后宫有说一不二的陈阿娇掌管,反倒是自己这个皇帝如同架上摆设,和牵线木偶别无二致。

    愤懑、疲累、抑郁中,刘彻望着这个红墙碧瓦的宫城,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失落与抵触。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可此时此地却没有了往日的亲切,反而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自己牢牢困住,不得半分自由,忆及往事,对照眼前,刘彻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一旁立着的是上大夫韩嫣,在刘彻还是胶东王时他便一直相伴左右,相处甚笃,听得刘彻长叹,韩嫣心里明白他的苦楚,可眼下的局势,他也明白,没人能使得上半分劲。默默伴着刘彻半晌,望着殿外广袤的天空,一个念头从韩嫣脑中跳了出来,“陛下,外面天气如此之好,臣陪陛下去郊外打猎可好?”韩嫣望着刘彻提议道。

    “郊外打猎?”刘彻不觉失笑,“朕还真是许久未去郊外打猎了!”

    “可不是么!”韩嫣笑道,“臣记得上次和陛下出城狩猎,陛下的马践踏了百姓的庄稼,最后还是假托了平阳侯之名才将此事平息,陛下可还有印象?”

    韩嫣提起的往事令刘彻心中畅快了起来,“哈哈是啊!那次还好借平阳侯之名处理,不然闹大了朕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哈哈哈!”君臣二人谈论着那段往事,都不禁开怀大笑,刘彻命人拿来弓弩,换了身寻常的衣裳便和韩嫣各骑一骑,快马扬鞭出了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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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午后,阳光在地上漏下斑斓的影子,河面无风不起半点涟漪,卫子夫倚在树旁,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暖和而安宁。

    卫青今日就要回来了,趁着乐坊无事,卫子夫便独自一人到入城的道上等着卫青,姐弟许久未见,待卫青入城便见姐姐在等候自己,一定很是欢悦吧。卫子夫能想象到卫青兴奋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阵莞尔。

    午后的阳光触手轻柔,洒在身上如同着了一层金色的锦缎,等了许久还未见卫青的马车,卫子夫不觉生了一丝倦意。眺眼望去,眼前河面平滑无波,宛若一面天然的铜镜,望着眼前的景色,卫子夫不由吟唱道:

    “爱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婉转的歌声如出谷黄莺,清扬欲滴,连过往的鸟儿都似停足倾听,忘了展翅,刘彻打猎返城,听闻歌声不觉勒住马缰转首问道:“何人歌声如此美妙?”

    韩嫣也勒住马绳,循声望去,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河边有一位白衣女子,鬓发如云,身姿曼妙,正在长舒广袖,临风起舞。只见她衣袂飘然,踏云逐风,那般的潇洒无拘,一如清莲临风,灵秀飘然,活泼泼地惹人喜爱。

    “好一位自在的佳人!”刘彻望着起舞的女子,不觉叹道:“若朕也能活的如此自在,倒也不枉此生了!”

    “陛下雄才大略,总有乾纲独断的一天…”韩嫣在一旁好声劝道。

    刘彻点点头,似在自语又似在说与韩嫣听,“朕也在等这一天!”

    说话间,二人正要离去,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尖叫,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响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还在河边起舞的女子不见了踪影,“韩嫣,快去看看!”刘彻心中一急,赶紧驱马上前。

    “好!”韩嫣一驱马,紧随其后。

    待骑马走近,刘彻这才看清刚才起舞的女子鬓发凌乱坐于草丛之中,“姑娘,你没事吧?”刘彻匆忙下马,关切问道。

    卫子夫见来者是一位青衣男子,不觉多了几分戒心,忙道:“多谢关心,小女子无事。”言罢,便低下头来。随后赶来的韩嫣跳下马背,走近跟前向着刘彻问道:“二哥,发生了何事?”

    刘彻并未作答,见眼前女子白色的裙裾上多了一道血痕,刘彻不禁问道:“姑娘刚才可是被蛇咬了?”

    卫子夫见来人并无恶意,心中的防备卸下了几分,低头应道,“是!”

    “被蛇咬了?”韩嫣忙道,“姑娘快看看伤痕如何,若是被毒蛇咬伤,怕是麻烦的很!”

    “这…”卫子夫踌躇了起来,刚才她正要查看腿上伤口,见有男子过来,这才掩了起来,刘彻好似看出她的心思,忙道:“姑娘,我们兄弟二人路经此处,听闻姑娘叫声方前来一看,虽然男女有别,但姑娘伤口经不得拖延,还是先看看为好。”

    卫子夫听刘彻如此一说,又见这二人皆是器宇轩昂,君子气度,便将心中剩余的几分防备也卸了下来,低身一礼道:“多谢两位公子,是子夫迂腐了!”言罢,小心卷起裤腿,只见白皙的小腿上多了一道锯齿状的牙痕,皮肤周围也略有红肿,刘彻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轻声问道:“姑娘伤口可疼?”

    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头,刘彻向韩嫣一伸手,道:“把药拿来!”韩嫣闻言从怀中摸出一个蓝瓷小瓶,递了过去。

    刘彻拔出瓶塞,将瓶中的姜色粉末洒了些在伤口上,道:“姑娘别怕,在下仔细看过伤口,牙印呈锯齿状且周围没有发黑,当是无毒。想来周边皆是水草,咬伤姑娘的应是寻常水蛇,在下已在伤口上了药,姑娘回去后好生休养,应无大碍。”言罢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将其包扎于伤口,待处理完毕方才起身。

    卫子夫忍着疼起身向刘彻深施一礼,道:“小女子卫子夫,多谢公子相救!”

    这一礼,令刘彻不由呆住,眼前的佳人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若红樱,不点而朱,一双水眸灿若星辰,顾盼生辉。“好一位清秀的佳人!”刘彻心中暗暗叹道。

    卫子夫见刘彻盯着自己看,两片红霞不由飞上颊边,羞赧道:“还未知公子尊姓大名,卫子夫铭感五内!”

    刘彻见状发觉自己失态,忙收住目光,拱手道:“在下…在下姓曹,单名一个寿字,区区小事,姑娘莫要放于心上!”

    “曹寿…”卫子夫轻轻念来,不由问道:“公子名中的寿字,可是长寿的寿?”

    “正是!”刘彻笑道:“可有不妥?”

    卫子夫忙摇了摇头,心中暗笑自己少见多怪,天下同名姓的太多,只是与自家侯爷同名同姓,倒也真是巧了!

    “姑娘孤身在外,又遭蛇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刘彻好意提醒道。

    “多谢公子!”卫子夫点点头,道:“小女子在此等候弟弟归来,看时辰应是快要到了!”正说着,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卫子夫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平阳侯府的马车,不由欣喜道:“正是弟弟到了!”

    见马车朝这边驶来,刘彻不便久留,当下便拱手一礼道:“在下告辞!”言罢与韩嫣转身上马,扬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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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晚,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在清晨的阳光下煞是好看。

    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了,整个侯府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满园的红梅开的正盛,花瓣上的点点白雪衬着金丝花蕊,更添得几分清雅。一阵风吹过,花瓣上的雪花簌簌落下,似有若无的清香缕缕不绝,拨动着卫子夫心底的思弦。

    自那日河边归来,不知何时那名青衣男子的模样总会不经意地浮现在眼前,“姑娘,虽然男女有别,但姑娘伤口经不得拖延,还是先看看为好…”那日发生的一切,如同雕刻了一般,在她眼前清晰可见。

    “曹…寿…”卫子夫絮絮念来,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对着阳光细细展开,那是绣了数枝绿竹的锦帕,因那日包扎染了点点血渍,反倒添了几分红梅翠竹的韵致。卫子夫的指尖轻轻抚过帕面,隐下了千万缕的心思,如此好的绣工定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想必也是玲珑锦绣的人儿,否则如何能配的上丰神俊朗的他?

    可自己是谁?不过是侯府的区区讴者!既入奴籍,如何能存这般心思?卫子夫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将锦帕小心叠好,收入怀中,呐言道:“公子,年年岁岁,愿你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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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河边相遇,同样在刘彻脑中挥之不去。那清丽的歌声、曼妙的舞姿,和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自他回宫后便念念不忘。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刘彻泼墨挥毫,笔走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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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过后,天气寒冷,平阳侯府的宾客倒不见减少,依旧是门庭若市,丝竹之声终日不绝。

    刚刚结束了一场歌舞,卫子夫倚在乐坊内的锦榻上稍作歇息,一阵帘动,夹着丝丝寒意,门房的小荀子搓着手闪身入内,快步走来笑道:“子夫姐,你这里可真暖和!”

    卫子夫抬眼笑道:“小荀子今日不是你在门房值守吗,如何能得空来乐坊?”说着便起身招呼道,“来,坐我这边暖和些。”

    小荀子呵手笑道:“不坐了,子夫姐,府门外有一男子来寻卫青,我一早见卫青出府办事了,眼下还没回来呢,见他等的急,我便过来告知你一声,回头就走。”

    卫子夫赶紧道谢:“多谢你了!这么冷的天,还让你专程跑来一趟!”说着便拿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道:“走,我与你一道过去。”

    这几日零星小雪不断,路面湿滑,小荀子远远指着门外一名牵着黑马的男子道:“子夫姐,就是他了!”

    来者是公孙敖,他正等的焦急,只见一名女子着了红色锦袍,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敢问可是公子在等卫青?”卫子夫上前行礼问道。

    公孙敖一时愣住,眼前的女子雪姿玉肤,红衣映衬下越发显得清丽可人,不觉看出了神,半天都未作答。

    “公子…“卫子夫见他沉吟不语,不由小声唤道。

    “啊…”公孙敖忙收敛心神,回礼道:“回姑娘的话,正是在下!”

    卫子夫笑道:“卫青是小女子弟弟,不巧他出府办事尚未归来,不知公子寻他何事?”

    公孙敖说道:“在下路经此地,特来寻访故人,不知卫青何时归来?”说话间,随着一阵马蹄声,只听得卫青远远喊道:“公孙兄!”

    公孙敖循声望去,只见卫青一身玄衣,策马而来,“卫青兄弟!”公孙敖大声应着,朝卫青挥了挥手。

    “吁!”卫青走近跳下马背,望着公孙敖欢喜不胜,“公孙兄,你怎么来了?”

    “卫青兄弟!”公孙敖亦是欢喜道,“公孙不日前进京,特来看望兄弟。”

    “太好了!”卫青爽朗一笑,指着身边的卫子夫道:“这是我姐姐,卫子夫。”又对卫子夫道:“姐姐,这是我在义渠结识的好友公孙敖。”

    见卫子夫立于一边,卫青又道:“姐姐你如何会在这里?”

    卫子夫笑言:“适才小荀子去乐坊寻我,说是有位公子在府前等你,不巧你又出府了,怕公子等的着急这才让我过来。”

    “原来如此。”卫青朗笑道,“公孙兄,待我回府复命后,你我二人一道饮酒如何?”

    公孙敖点头笑道:“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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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卫青将府内事情办妥,便与公孙敖在附近找了个酒肆坐下,卫青举樽问道:“一别数月,公孙兄一切安否?”

    公孙敖闻言神色黯然,眼中隐有泪滴,“不瞒兄弟,自义渠一别,舍妹身子每况愈下,不久…便弃我而去了…”

    卫青闻言也着实心伤,不由动容劝道:“公孙兄…节哀!”

    公孙敖点点头,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妹妹自幼与我相依为命,她一走,公孙亦心无牵挂,再不愿独留故地触景伤情。”

    “嗯!”卫青点头道:“睹景思人,离开故地也好,公孙兄此番来京有何打算?”

    公孙敖道:“男儿志在四方,之前因舍妹一直未能远行,如今既已孑然一身,必得建功立业。此次进京见朝廷张贴招收车骑檄文,公孙有心一试。”

    卫青颔首,道:“朝廷这几月张贴檄文确有不少青年才俊前去应试,不过能入皇廷车骑并非易事,无功而返者多不胜数,公孙兄可有把握?”

    公孙敖道:“公孙素喜骑射,马背功夫亦极为熟稔,此去该有六七分把握。只是公孙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

    卫青道:“你我一见如故,公孙兄但言无妨。”

    公孙敖道:“自义渠一见,公孙便知卫兄弟绝非池中之物,此次朝廷广招人才,卫兄弟何不前去应试,若你我兄弟能同为朝廷效力,岂不美哉?”

    卫青一笑拱手道:“公孙兄谬赞了,只是如公孙兄牵挂令妹一般,卫青亦心念姐姐,平阳公主对卫青姐弟有知遇之恩,卫青不敢忘却。”言罢斟上一樽酒,卫青举樽道:“公孙兄,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卫青预祝你前程锦绣!”

    公孙敖迎上酒樽,朗笑道:“好,卫兄弟果真重情义,公孙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