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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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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决紧闭着双眸,似是祈求一般,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本王不会了!南月,你万万不可再出事……」

    可怀中人似乎没有听到这话,她早已失去意识。

    惜茗抓着司南月的手无助的抽泣着,赫连决听的心烦意乱,刚要让她退下,侍女便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大夫推门进来。

    老人家行医几十年,什么病没见过,尤其在这骁王府,相似的病症他看的更多,心中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这姑娘身子弱,以后怕是……唉……

    等赫连决将人抱到床上,他便上前诊脉,结果果然如他所想……

    「咳咳咳……」老大夫佝偻着身躯,咳了几声,「殿下,姑娘这是小产了。」

    「小产?!」

    不只赫连决,就连惜茗也忘了哭,她家小姐不是早就……怎会小产呢?

    赫连决身体僵直,错愕的怔望着自司南月身下流出的血痕,方才她说过的话一句句尽数涌尽脑海。

    是了……是了……像她这样聪明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激怒他,她定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时难以接受,才会……

    他懊恼的用拳头狠狠砸在床上,自责自己为何会对她动手,为何没有早点发现她的异样!!

    「那她的身体……」

    老大夫沉沉叹息了一声,「唉……若姑娘肚里的孩子再大一两个月,恐怕将会一尸两命,今姑娘虽无事,但恐怕今后难以生育……」

    老大夫把着脉正说着,却突然停顿一瞬,继而提高音调道:「嗯?这脉象不对啊……」

    大夫似乎十分讶异,干脆闭上眼,全心全意的搭着脉,他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差,良久才睁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殿下,司……司姑娘她……她……」

    见老者神色有异,赫连决揪起的心更为忐忑不安,「她怎样了,快说!!」

    「司姑娘她恐怕……命不久矣啊……」

    老大夫此话一出,赫连决整个人如同被浸在寒窟之中,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连身体也动弹不得。

    半晌,他猛的提过老者的衣领,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瞪着,死死盯着颤巍巍的老者,不敢相信的一字一顿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殿下……」老大夫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跪在地上,「先前姑娘大病一场,身子太弱,脉象虚浮迟缓,奴才虽有怀疑姑娘体内有毒素淤积,却并不敢确定是何毒物,今日姑娘身体有恙,脉象却清晰的很,奴才斗胆问一句,司姑娘可曾……曾服过一种名为「长夜」的剧毒?」

    「长夜……」

    万千思绪在赫连决脑海中不停翻腾着,他对这种毒并不陌生,那时他母后还未离开人世,父王也对他极其宠爱,他也曾在后宫见过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

    那时的他懵懂无知,只知道父王那中了毒的宠妃哀嚎着,从口中涌出一股股的血沫,染透了胸前的衣裳。

    他从未听见过那样凄惨的声音,如同一只小兽被生生剥下皮肉的惨叫,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那声音持续了一整夜,也让他连续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听人说起,那妃子是中了没有解药的「长夜」之毒。

    「观姑娘脉象,应是长夜之毒,但中此毒着活不过一夜,所以奴才一直心有疑虑……」

    老大夫跪着不敢抬起头,他深知这位殿下喜怒无常,若是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可能性命不保啊……

    不过,老者是真的好奇,他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中了长夜之毒还能活的人,难道号称「毒中之王」的长夜,真的有解药吗?

    赫连决此时哪有心思理会老者,他求证似的,眼神直逼身

    旁的惜茗。

    小丫头早就哭红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同样惊讶,她抽噎着,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只听老城主说过,小姐……她八岁时生过一场大病,从……从此之后身子便大不如前……」

    有了惜茗这番话,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司南月八岁时,也就是十二年前,那时泽露城正值内乱,司南月的祖父突然得了重病,连遗诏都没来得及留,就一夕病亡。

    众皇子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城主之位,其中皇子司烽岐好勇斗狠,野心勃勃,他为得到城主之位残害多名手足,据说连两岁都孩童都没放过,司南月的毒,也许就是那时种下的……

    赫连决微微测过头,金眸中弥漫着深深的心痛,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喉结微动,「是舍沙果……」

    「对啊!老夫怎没想到是舍沙果!」老者忽然间醍醐灌顶,连声调都高了几分,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干咳了几声掩饰,「咳咳,司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得了这百年难遇的圣果,只是……只是……」

    老大夫叹了口气,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的,「只是舍沙果虽能起死回生,但长夜之毒难以祛除,姑娘的身体才会如此虚弱,要是好好养着,也许……还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但姑娘优心思虑,郁结于心,先前大病一场,还未恢复,今日又……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以撑过一年半载啊……」

    老者话尽,赫连决心口猛然一痛,前所未有的酸楚与痛苦锁住他的心头,先前所有压制的情绪尽数反扑而来,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血淋淋一片,他面色痛苦的攥紧心口处的衣物。

    见赫连决神色不对,老者刚要劝他保重身体,只听「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赫连决口中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殿下!!」

    老人家吓的腿脚发颤,刚要替赫连决把脉,他却捂着心口摆摆手,缓缓坐在床边,喉咙中发出低哑难辨的声音:「舍沙果能救她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在本王找到下一颗舍沙果之前,你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否则,本王要你一同陪葬!」

    「啊……是……」

    「都退下吧……」

    赫连决精疲力尽的靠着榻边,仿佛几天内苍老了几十岁,丝毫不见旧日战神风采。

    等房里安静之后,他才缓慢又疲倦睁开双眼,稍稍低下头,凝望着司南月。

    她脸色煞白,脆弱的如同一件一触即碎的瓷器,即便是失去意识,眉目间依旧是消不去的愁楚。

    赫连决眸中满是愧悔,他用指节轻轻摩擦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将脖子上的坠链取下,塞到司南月手中。

    那坠子上的狼牙有一指多长,质地如同玉石般清润,那是赫连决成年后在边疆猎杀的第一头狼,这是赤渊的传统,也是男子长大成人的仪式。

    在赤渊的传说中,只要将这狼牙带在身上,狼王吉拉就会保佑他平安。

    赫连决按压着剧烈疼痛的心口,蜷缩在司南月身旁,他的面色显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灰色,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像他昨日守着阿桓的尸身,祈求狼王神能以命换命那般。

    身体的疼痛愈加明显,赫连决紧闭双眼,不知是他这些天太过疲累,还是直接晕了过去,他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发冷,不知怎的,心口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他撑开酸涩的眼眸,司南月依旧未醒。

    望着她蜡白的脸色,赫连决心脏惊跳了一瞬,连忙试探起她的鼻息。

    还好……还好……

    他随即命人熬了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司南月,可她却一点也吃不下去,被呛了几次,开始说起了

    胡话。

    「别杀他……求你,别杀他……」

    开始,她只是有气无力的喃喃着,后来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她表情痛苦,眼泪打湿了耳边的发丝,语调也随之高了起来。

    「星儿……星儿……兄长快逃!!」

    「南月,南月!」

    赫连决知道她被噩梦魇住了,可无论怎么呼唤,她都醒不来,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紧紧抱着她,看她处在幻境中难以自拔。

    难以忍受的痛感又一次从旧伤处传来,鲜血从喉咙深处逆上来,却被赫连决生生压了下去。

    如今骁王府一片狼藉,怀中人还未醒,他怎能先倒下去?

    赫连决在屋内守着,屋外惜茗也不曾离开半步,在寒风中等着她家小姐转醒,小姑娘在外边待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不光眼睛肿的快要睁不开,还被冻得直打哆嗦,她把头埋在手臂中,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惜茗以为是来送早膳的侍女,便没抬头,谁知那人的脚步落在她身边,便没了动静。

    然后便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那人微微弯腰,将厚厚的大氅给惜茗披到身上,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小哭包,你还好吗?」

    「达日阿赤……」

    惜茗忙抬起头,漏出一张哭花的小脸,像是无家的幼犬找到依靠那般,她哭着扑到他染满风雪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无助的哭着。

    达日阿赤一怔,他低下眸子,心疼的望着怀中少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般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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