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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贝家在城中颇有声望,照理说这些小差役是不敢如此蛮横地来抓人的。只是一来这三人众口铄金,都说定是在贝家遭得毒手。二呢,是城主没个主见,他年轻时被夫人管着,只做些夫人让做的事。夫人死后,又被女色所迷,他的一众小老婆中,有个最会撒娇讨好的,哄得城主事事都听命于她。偏不巧,她也是城中一药商的女儿。药商叫克利纳,几年前卖假药害死不少人命,幸得女儿相救,才保下一条命。城主虽然能免他一死,可也不能强迫百姓去他药房买药呀,因此他家生意每况日下,最后都入不敷出了。克利纳不反思自己过错,见贝家日渐兴隆,把他给恨上了,说是贝家抢了生意,恨不得腕其骨啖其肉。克利纳的女儿受其影响,也把贝家当做仇人,见此机会,立马在城主那儿吹了个枕边风。
城主听美人一说,也觉得与贝家脱不了干系。其实他与达玛托感情淡漠,听说儿子死了,心里只是略微有些感伤,可在人前,悲伤得做出十分来,立马责令拿人。
贝夫人听完,悠悠叹了口气,说:“有劳大师了,想我贝家命里难逃此劫,幸亏小女出逃,否则估计也要受牵连了。”她看向花楹,又说:“我过会儿就跟差役说,你不是贝家之人,你便跟着大师回去吧。”
白萧说:“夫人为何如此?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贝夫人说:“这城里,权再大,能大的过城主?他既然受人蒙蔽,要拿老爷治罪,我就是再求人,能有什么用?”
白萧笑了:“他区区一个城主,能只手遮天了不成,只要找到凶手,想必这个城主也不能不放人。”
贝夫人突然跪下说:“若是阁下能帮我们找到真凶,我们夫妇二人定感恩图报,黄雀衔环。”
花楹忙把她扶起来。
白萧说:“想找也不难,只是需要些许时间,怕是贝老爷要先在牢中受些苦楚了。”
贝夫人正色道:“我年轻时与老爷走南闯北,常常食不饱腹、饥肠辘辘,幕天席地更是习以为常,夜晚还要担心毒虫蜇咬,很少睡过好觉。老爷常说,吃苦则了苦,苦尽则甘来,我们夫妻二人靠这个信念,才撑下来,有了如今的富贵荣华。老爷心性豁达,一定不会在意这点小小苦楚。”
怀悲钦佩道:“两位施主心性纯良,又有慧根,我相信佛祖保佑,贝老爷定能逢凶化吉。”
贝夫人说:“借恩公吉言,但愿如此。”
傍晚时分,贝府又来了位客人,乃是城主家的老管家阿布提,他说奉城主之命前来问几个问题,便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贝家府邸。
阿布提在门外对着衙役趾高气昂,进了门之后却异常和顺。贝夫人看到他也十分惊喜,差点落下泪来。
这也是贝老爷修的善缘。阿布提虽在城主家当差,平日里在府里也有些地位,连死去的达玛托都给他几分薄面。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只有一个儿子,打娘胎生下来后就带着病,长到现在,没有哪一天是不吃药的。阿布提本来是在克利纳的药房抓药取药,也不小心吃了克利纳的假药,眼看儿子就要撒手人寰,一命呜呼,便破罐子破摔地把儿子送到了贝家医治。也是他命不该绝,贝老爷悉心施针喂药,竟将他从阎王手上抢了下来。阿布提感其大恩,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如今恩人有难,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阿布提在府中也仔细盘查过一遍,小厮丫鬟都说当晚少爷气色很差,谁都不敢上前端茶送水,只有丽夫人陪着,至于丽夫人有没有给他喂过东西,这就没人知道了。
丽夫人就是那晚的小妾。不过阿布提说,别人都觉得丽夫人有杀少爷的理由,但他却觉得不会是她。一来少爷死了,丽夫人捞不到半点好处。她仅仅是个小妾,娘家的弟弟又在筹备亲事,丽夫人与家人感情甚笃,弟弟成亲又是需要银子的时候,怎会在此时杀了这位财主?二呢,丽夫人心肠虽说不上好,但也不是穷凶恶极之人。达玛托小老婆多,争吵是平常事。丽夫人虽也经常与其她女子有些口舌之争,但从没有真的害过别人。那晚,她见两个仆从被打得凄惨,这才想到祸水东引,让少爷把气撒到贝家去。还有一点,少爷最近老往外跑,听说又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丽夫人可有些不开心,正想着法子挽回他的心呢!怎么会杀他呢。
至于那两个仆从,阿布提叹了口气。平日里仗着达玛托的权势,狐假虎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府里受了气,便把气撒到外面去。有个爱钱,有个好色,城内的百姓都称呼他们为“二鬼”,十分厌恶。王爷死了,他们也失去了靠山,得不偿失。
花楹听完他的一番描述,心里嘀咕道,如此说来,这三个人都没可疑了?
白萧问他,当晚可觉查到达玛托有什么异常没有?
阿布提回想说:“我当晚只匆匆见过他一面,他没抢到亲,听说还闹个大笑话,被人从桩子上踩了下来。我本想去宽慰他几句,但下人来报说城主不见了块玉佩,我便忙着去找了,没多留意他。只记得他当时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贝夫人问:“既说他中毒,可验出什么没有?”
阿布提点点头:“我下午去找过仵作,怕他有诈,又去找了贝老爷确认清楚。”
贝夫人喜道:“你见过老爷?他怎么样?可有受过严刑?”
阿布提说:“他还好,只是略有些疲惫。我将仵作验证的情况告诉于他。贝老爷说确是中毒,是一种叫丹株的草药。这种药材毒性温和,若是想置人于死地,必得很大量的剂量才行。贝老爷猜测,得是慢慢下在少爷的食物中,日积月累,毒素聚集于体内,加上少爷极易暴怒,毒素便沿着血液流经全身各处,更是加速他的死亡。”
怀悲说:“既然如此,肯定是亲近之人所为,为何不放人?”
阿布提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原因。城主自从夫人死后,恣意妄为,经常豪掷千金哄小老婆开心,加上小老婆的家人也要养,每月可是一大笔花销。夫人有钱,但死后金银田产铺子通通留给了儿子,达玛托自己都挥金如土,才不会管他老子死活。府里的钱是一月少似一月,只见白花花的银子出去,却不见进的。
花楹这是听懂了,山下的人都把钱财看得极重,像厨娘、乌蒙巴、塔吉尔克他们整日劳作,就是为了赚些银子维持生计。她问:“会不会是城主为了银子,杀了达玛托?”
阿布提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再说城主懦弱,自己又常年服侍左右,真是他所为,自己也不会不晓得。而且达玛托也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孩,按照南疆的律法,他的财产死后便归几个孩子所有,可轮不到城主。因此那克利纳的女儿便提议道,若是贝老爷将自家金银财宝,药房铺子全都送城主,便可以饶恕贝夫人与贝家小姐。阿布提此次能去狱牢,便是领了命,与贝老爷澄清利害关系,让他早日认罪伏法。
城主为财,衙役为交差,都希望此事赶紧结束,人只能是贝家老爷杀的。贝夫人听到这儿,气得拍桌:“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小女不在,我更是没有担忧。阿布提,劳烦您去转告老爷,咱不为没干过的事情认罪。”
阿布提点点头,眼看天色不早,回去复命了。
晚上贝夫人没有用膳,整个府里的人都唉声叹气。厨娘想回家看望孩子,她担心自己不在,孩子没人照料,可又出不去,一直在抹眼泪。小翠漫不经心地擦着花瓶,也是忧心忡忡。
“啪!”发出一声脆响,花瓶掉在了地上,惊醒了众人。小翠忙收拾起来,花楹看她手忙脚乱的,跑过来帮忙。
小翠连忙制止,说怎能让客人动手,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责怪了。
花楹问她:“夫人对你很凶吗?”
小翠摇头说:“夫人只是有时候严厉一点,从未真的罚过我们。我在这儿十几年,她每年还亲手给我做衣裳的。我平日也能跟小姐一起读书识字,真是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
“小翠姐姐,你们小姐真的是自己走的吗?”
小翠低下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姐早上说要去城外踏春,又不让我跟着,与那酸秀才一起,便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找遍了整个城,都没有她的身影,那秀才的衣物也全都不见了。”小翠说完,又补充道:“小姐若是还在城中,知晓了此事,定会赶回来的。”
花楹拉住她:“小翠姐姐,你别弄了,我来收拾吧。我看你脸色苍白,你赶紧去休息吧。”
小翠却咬咬牙,说:“我知道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