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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最后的敌人
傲天统领悬立空中,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尽管握杵的手十分稳定,神情也一如以往的倨傲,但道胎处的虚弱感却在暗地里提醒着他,元力已经耗费巨大。
金甲大帅与绝影大王联手,依然敌不住他祭起的七煞鞭尸杵,双双败下阵去,金甲大帅的金髓宝甲岩被击碎,绝影大王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除了耗去傲凌天不少元力外,还将他拖住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战局已悄然改变。
谁也没有注意到,跃虹桥跨过的深渊中又开始升腾起青碧的雾气,而且迅速由薄转浓,越来越稠,将沐浴其中的所有物事染上一层薄薄的青辉。
飞仙阁与跃虹桥之间的狭小空地,堆积了无数的尸体与肢体,有邪甲的,有邪尸的,有妖族的,有兽族的,还有大量的巨竹谷机关怪物。然而战斗却没有丝毫疲弱的迹象,攻守双方的厮杀越发惨烈。
当一队邪甲挤过长窄的跃虹桥,朝飞仙阁冲去之时,带队的将领忽然感觉旁侧似乎有什么巨物动了一下,转头望去,赫然看见一只被击毁的天蛛“活”了过来,正摇摇晃晃地从尸堆里挣扎爬起,尚在疑惑,就被一根锋锐无匹的长腿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身躯,高高地挑上空中。
周围的邪甲大惊,蜂拥掩上,在又损失了几名战士后,才将这只“诈尸”的天蛛再次摧毁。
然而并非偶然,也并非只有这一处,整座巨竹堡都在发生匪夷所思的变化,被轰天霹雳炸得满目疮痍的肤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上绿色。
雨梦台坠了一地的机关战鹰,九天旋梯东倒西歪的枪卒,还有散落各处的螳螂工匠,都在零星地悄悄“复活”,尽管残肢断腿,仍然“顽强”地再次投入战斗。
再此期间,一个被轰天霹雳摧毁的暗堡也传出了“扎扎”的奇怪声音,一队正在附近搜巡的邪甲士兵警觉起来,横斧身前慢慢逼近,只听到霹雳声响,从残破的射击孔里竟然掠出一支大弩,将前方数人击飞出去,其中一个还被牢牢地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空中的傲凌天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侧耳聆听,脸上出现一丝疑色。
不知何时,雷霆怒鼓已经没了声音。
傲凌天心下暗惊,雷霆怒鼓不单能震慑敌军,更能令已方士兵狂勇凶猛,催激战力成倍提升,在此紧要关头一停,可不是说笑的。
他又急又恼,俯瞰全局,果不其然,已经触及飞仙阁的锋线再也无力向前,不但攻势迟滞,还隐约现出颓态,失去了雷霆怒鼓的助阵,各部兵将战力明显剧降。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飞掠而至,正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电尉。
“外边在捣什么鬼,雷霆怒鼓怎么没了动静?”傲凌天劈头喝问。
“大帅传令立即停止进攻,全速退兵!”电尉高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才攻到巨竹堡腹地,如今却要退兵!”傲凌天惊怒交集。
电尉近前一步,压低声道:“中军遇袭,雷霆怒鼓全部覆没,轰天霹雳也损毁大半,大帅已经率部撤离,傲统领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强。”
“什么!”傲凌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不丁听到号角声大作,一直紧闭的飞仙阁正面大门突然打开,几根粗大得惊人的刀臂从中掠出,一轮疾如闪电地削切挥斩,登时把正在攻门的数十名邪甲战士绞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十分凄惨。
火尉、五先锋以及黄泉九异都在近前,正与啄日大王、拔山大王、离九命、藏千刺、小紫碧儿等妖将酣战,骤然感觉到诡烈的强大威煞袭来,心中一悸,只见巨影闪动,一辆虎蛛战车从门内奔雷般撞出,体型极其庞大,几乎相当于之前见过的虎蛛战车三倍大小。
车上站着一人,云发盘束一袭紫袍,腰间系着一只竹编小囊和一把竹鞘小刀,左手握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摇铃,身周悬着四颗紫艳艳的光球,滴溜溜地上下盘旋飞绕,容颜明丽夺人,然而目光冷如寒霜,不怒自威,正是夕夏。
虎蛛战车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便在兵海之中掀出大片空隙,然而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在这辆虎蛛战车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二十只通体虎纹长肢若钩的天蛛,但这仍旧没完,在天蛛的后面,又出现了成排结队的手持巨剑的剑统领,如果有谁能数得清楚,就知道多达三百个。
眼前的阵仗无比震撼,火尉、五先锋和黄泉九异脸色青白,饶是他们个个身经百战穷凶极恶,此刻也忍不住一阵胆寒。
就连啄日大王等妖将也目瞪口呆,旋而振奋万分,纷纷放手反击。
“这些大块头好猛嘞,我喜欢!”碧儿兴奋叫道。
“原来夕夏还藏着这么多厉害怪物!”小紫雀跃欢呼。
傲凌天心中惊异万分:“妖女夺去巨竹堡不过数日,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赶造出如此之多的大型机关?”
巨型虎蛛战车一马当先,率领着二十只天蛛与三百个剑统领步步为营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人仰马翻,失去雷霆怒鼓支撑的邪甲大军在天蛛播散的强大威煞中渐渐崩溃,阵脚大乱,许多兵将竟然被挤出悬崖坠入深渊。
“再不走,吾军精锐,便要尽数断送于此了!”电尉大声道。
傲凌天沉吟,心有不甘地朝下观望,然而却无奈地看见败象越来越浓,在战场的各处,己方军队已经开始出现小股小股的溃逃。
虎蛛战车上的妖女忽然把手中的碧色摇铃高高举起,轻轻地摇了一下,摇铃发出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场战上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掩盖。几于同时,飞仙阁后,巨竹堡内壁的茂密竹林中沙沙作响,突尔飞出一条巨大青影,如龙似蟒般朝战场蜿蜒扑来。
傲凌天仔细看去,赤目中心的瞳孔蓦地收缩,原来青影是由密密麻麻机关战鹰汇成,怕是有数千只之众。
“传令,全军撤退。”傲凌天沉喝,声音异样哑暗。
————
痛。
这是李长靖首次恢复意识时的唯一感觉。
眼睛无法睁开,周身骨头钻心的痛,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而且像有烈焰在持续地炙烤。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小子竟敢跟那大魔头硬碰硬的对着干。”
李长靖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娘,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语调有些慌有些急,是楚欢的声音。
“他在哪?”这是夕夏的声音,有点发颤。
第二次醒时,李长靖只觉肌肤微微刺痛,似乎有人正在往他身上扎针,他呻吟一声,努力睁眼,模糊中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和头顶上的苍苍白发。
“靖哥哥,你别动,是婆婆在帮你医治。”一张冰雪般剔透的娇靥凑了过来,映入他的视线,是夕夏。
李长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第三次醒来,李长靖睁眼就瞧见了一双水似清澈星样灿烂的眸子,还是夕夏。
“靖哥哥,你觉得怎样了?还很痛么?”夕夏问,声音柔缓,眉目间却隐隐透出一丝忧急。
李长靖点点头又摇摇头,依然说不出话。
手上一阵凉腻,有只柔嫩的手握住了他,夕夏轻声道:“婆婆,他好像还是很虚弱呀。”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有等他自己慢慢恢复了。”
夕夏依然凝目注视着他,眼中像有千言万语。
李长靖也望着她,忽觉身上的痛楚减缓了许多,不觉一阵困眨,于是又昏昏睡去。
在完全进入睡眠前,隐约听见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若是换成别人受了这样的伤,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了。这孩子身上十分古怪,除了元力正邪混杂,良莠不齐,还有好多样奇异的不明之物藏在体内,都在暗地里守护着他的各个要害之处,这可真是他的福份呢。”
第四次醒时,李长靖只觉额上一片清凉,十分之舒适,睁开眼,原来是夕夏拧了条帕子在帮他擦拭,这回还看见了静心,端着盆清水站在床边,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靖哥哥,你感觉身上好些了吗?”夕夏见他醒来,俏脸上写满了欢喜。
“巨竹堡守住了么?”李长靖脱口而出,发现已经可以说话,急着又问:“敌人退走没有?”
“全都赶跑啦,巨竹堡没事了。”夕夏嫣然道。
李长靖猛又想起什么,接着问道:“马统领呢?他在哪里?伤势可重?”
夕夏微微一怔,道:“马统领也伤得不轻,如今还在谷中医治,但他已无大碍,只要再调养几天,便可痊愈。”
李长靖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望着眼前的女孩,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夕夏,都是......都是你在照看我吗?”
“你睡两天两夜了,好多人都在照看你呢,除了我和静心,还有楚欢姐,小紫,碧儿。这期间,是婆婆一直在为你尽心医治。”夕夏含笑回答,甜得饴人。
“婆婆......哪个婆婆?”李长靖问。
“祖灵婆婆,吾族先祖之一,神竹族所有族人,都是她的子孙。”夕夏应道。
“那不是要好几百岁了?”李长靖道。
“岂止,婆婆长寿,怕是有万余岁了。”夕夏道。
“婆婆了不起!了不起!”李长靖咂舌赞道。
“婆婆最擅长养生之道,而且医术超凡,你伤得这么重,如果不是婆婆来了,还真的会很糟糕。”夕夏停了一下,接着道:“不过,婆婆也夸你根底很好,才能恢复得这样快。你放心,婆婆说你没什么大碍了,看吧,今天醒来,精神是不是好多啦。”
李长靖点点头,身子在被窝里动了动,发现各处的痛楚都已消减许多,心中一阵高兴,“回头我要好好感谢婆婆。”
“我们族人才应该好好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拚死击退怒天那个魔头,此时的巨竹谷也许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夕夏认真道。
“哪里哪里,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功劳。”李长靖道。
“靖哥哥,你又帮了我一次。”夕夏轻轻道。
李长靖正想谦虚,触及她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
“你肚子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夕夏问。
“要啊。”李长靖点点头,一时也忘了客气,“好饿,长这么大还没有试过这么饿过。”
“静心,你快去把粥拿来。”夕夏喜悦道,动手摆好枕头,俯下身将李长靖慢慢扶起,坐靠在床头。
李长靖只觉幽香沁脾,忽然想起在谷中初遇时的情形来,还记得两人的亲昵举动,一时诸多温柔弥漫心头,目光不知不觉停留在了女孩的脸上。
夕夏似有所觉,冰似的娇颜上泛起一层迷人的绯红,妙目斜睨,迎上了李长靖的视线。
李长靖一阵心慌,连忙把目光挪开,还好静心端了只托盘进来,盘上有一盆砂锅粥,一只小碗,一双竹筷,一把汤匙,两碟粉绿小菜。
夕夏从砂锅里舀了小半碗粥,夹了几筷小菜,就要来喂李长靖。
“我自己来......”李长靖忙道。
“你好好坐着,不许动。”夕夏命令。
李长靖只好乖乖靠在枕上。
夕夏轻轻吹了吹汤匙里的粥,送到他唇边。
李长靖张嘴,粥一入嘴,便感觉软糯清香,十分可口。
接下来夕夏继续一匙一匙地喂粥,不时用手帕帮他擦拭嘴角,异样的温柔细致,与那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帅简直判若两人。
李长靖慢慢吃着粥,心底忽生出一种想要把女孩拥揽入怀的冲动。
“还要点么?”夕夏问。
转眼两碗粥落肚,李长靖满意的摸摸肚皮,突然面色一变,发现一只系在手腕上的袖囊不见了。
“为了帮你疗伤,就把那个小香袋摘掉了。”夕夏语气如常,神色依旧。
“快把那个小东西还给我!”李长靖冷汗涔涔,里面可是放着一头狰狞可怕的骨龙的,如此邪恶的凶兽,只要是个正常人看见,都会把他当成是邪魔外道。
“去把公子的东西都拿过来,免得他着急。”夕夏喊道,静心应声去了。
沉默片刻,李长靖终于忍不住道:“你......你都看了里面的东西了?”
夕夏点点头。
李长靖吸了口凉气。
夕夏似乎思考了片刻,斟酌道:“其实你没必要隐瞒的。靖哥哥,这两天,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知道你被名门正道所追捕,只因为......你驾驭着骷髅元尊的坐骑。”
李长靖沉声道:“等东西拿来,我就离开。”
夕夏瞪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嗔意:“为什么要离开?”
李长靖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时静心默默走了进来,左手拿着袖囊,右手拿着役妖令,轻轻放在旁边的桌上。
李长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夕夏一把搂抱住他,丝毫没有避讳旁边的静心。
李长靖身躯僵了一下,道:“很多人在找我,早晚会牵连巨竹谷的。”
“那又怎么样?”夕夏秀眉一轩:“虽然巨竹谷与世无争,但也从来不怕别人来寻衅。”
“寻找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来头。”李长靖闭上眼道。
“那我也不管!”夕夏咬唇道:“就算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来了,我也不让他们抓走你!”
“你这又是何苦?”李长靖叹道。
“难道只许你帮我么?”夕夏道,娇颜一侧,贴住了他的胸口:“总之我不许你走,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李长靖只觉女孩手臂搂抱得极紧,仿佛害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走掉似的,心中生疼,忍不住俯下脸去,唇在她额头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夕夏娇躯一颤,小小声道:“靖哥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
“记住。”她仰起脸,凝目望着男儿:“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李长靖屏住呼吸,心中涌现了一股想要将眼前女孩永远守护的冲动,可就在这时,外面的天空上传来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整个大地好像都颤抖了一下,摇晃得房间里的桌椅尽数侧翻,茶几茶杯摔得满地都是。
“真佛的后人在哪,给我滚出来!”
一声惊雷般的炸喝响遍整个巨竹堡,震得所有人耳膜阵阵发痛。
李长靖心中一凛,惊骇道:“此人是谁?为什么光是声音就有如此大的威力?”
夕夏俏脸煞白,失声喃喃道:“好像是小魔君,没想到他居然亲自驾临了......”
“小魔君?”李长靖沉声道:“就是如今七绝界的老大,那个传说跟妖圣、玄教教主并称大泽界三大最强战力的小魔君?”
夕夏沉沉点头,眸子中是浓浓的忧虑,咬了咬唇,忽然道:“靖哥哥你快走,堡内才刚经历过大战,元气大伤,目前并没有可以打得过这个恶魔的人!”
李长靖怔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别管这么多了,小魔君如果找不到你,自然不会为难巨竹堡。”夕夏回头冲静心喊道:“快点去找衣服给靖哥哥穿,再吩咐彩缤纷带他从密道离开!”
静心应了一声,刚想转身,李长靖却大声道:“我不走,我要留下!”
夕夏急道:“你别逞强,眼下你重伤未愈,哪里来的战斗力!”
李长靖不由分说地挣扎着下床,突然似有所感,霍然抬头,整栋竹楼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地炸开,夕夏和静心被一股强劲的气浪撞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名身着黑袍、长发披肩、嘴唇青紫脸色发白,活像一副病入膏肓的年轻男人,从天而降,右手一把探出,紧紧抓住了李长靖的喉咙,轻轻一提,便把他提离地面。
同一时刻,李长靖望着这男人的身后,双眼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孔大小。
只见一个湛蓝色的巨大光团里,冰魅、徐怀柔、青妍、常雨、小玉和陆离以及常景德,七个人全被一根紫色的绳子捆住,挤作一团,双目紧闭,气息萎靡,显然都收了致命的重伤。
“你便是那臭和尚的后人?”黑衣男人咳嗽了一声,目光淡漠地直视着李长靖,耸了耸肩,嗤笑道:“身后这群人就是你的同伴吧,本尊路过泽阳城刚好遇上,索性便一起捉来了。放心,等打杀了你,拿回胜覆,本尊自会把那几个女子拿回去,让董祭司炼成鼎炉傀儡,日后只供唔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