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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然明!速速送我等回去!怎可因我二人而再使无辜者受难!”李膺大声的怒吼。
然明是张奂的字,其实同是正直之人,他们平日里的关系倒也算不错。可是此刻,李膺心中却满是愤怒,即便对方同是已经年过六旬的老者,况且足足比他大了六岁,他也不再顾及了。
“元礼,我心中又何尝不痛!可是那是他二人心甘情愿替你二人受死。”张奂并不恼怒,相反却很悲凉。
“我能理解这其中大义,元礼,别让这些江湖兄弟白白牺牲,这天下尚有我等应做之事。”杜密强忍着悲痛说。
“杜周甫!连你也这样说么?不想你竟如此贪生怕死!”
“你亦知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不是么?”杜密神色黯然地说。
当日,为了救出李膺和杜密,何兴汉的弟兄中有两人自愿做为其替身受死。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断绝曹节等宦官再因为搜捕二人而祸乱天下。
经过易容,那两个弟兄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只是李膺和杜密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竟然拒绝被救。张奂迫不得已将二人击晕,带了出来。而那两个弟兄便代替他们继续被关在牢中。
虽然大牢的卫兵被杀,但曹节等人见囚犯并未缺失,便只是下令在城中严加搜索乱党,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如今,参与营救的一百多人已经有多一半混出了城,只剩下少数在保护着李膺等人。
张奂拍了拍李膺的肩膀,“元礼,我等虽已年迈,却还没入土,一颗忠于大汉的心仍在。那我等便应该为大汉、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事情!”
李膺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没有说话。
“几位大人,车马已然备好,事不宜迟,我们也速速出城吧。”何兴汉为了打破僵局,上前说道。
张奂看了看李膺和杜密,冲何兴汉点了点头。
……
城门处,卫兵正在盘查来来往往的百姓。
何兴汉赶着马车慢慢前行,后面是几个推着平板小车的弟兄,离得不远,随时准备保护他们。
“站住,车上是什么人?”马车到达城门口,卫兵拦了下来。
“回军爷,是老父病重,恐时日无多,想回趟老家,让老父最后看一眼。”
“打开车门。”
“这……”何兴汉略有难色。
“快点!”卫兵不耐烦地大吼。
“是!是!”何兴汉装作害怕的样子赶忙跳下马车,走到后面将车门打开。
卫兵绕到后面向车内看去,不禁惊呼了一声。
“这……这是……”
车里面只躺着一个人,就是张奂,可即便是曹节看见现在他的样子也认不出了。
他的脸上满是疹子,是被何兴汉弟兄中的用毒好手弄的,不过是些过敏的红斑。可在卫兵看来,便如同要命的东西一般。
“赶紧关上!”卫兵一边用胳膊挡住口鼻一边大吼。
“回军爷,老父得了天花,只怕是难撑到故里了,望军爷放行,些许银两不成敬意。”说着便拿出银子准备递给卫兵。
“滚!拿走拿走!赶紧滚蛋!别传染老子!”卫兵一边闪躲着后退一边骂道。
“谢军爷!小的这就滚。”何兴汉赶忙又上了马车,一甩缰绳,出了城门。
走了好久,离洛阳已经很远了,何兴汉才在一处树林中停住马车。
“好了,二位,已经安全了。”张奂一边下马车,一边用手挠着脸说道。如果不是他多年征战,定力过人,脸上的这种痒早就让他想去抓了。
何兴汉走到车后,将车厢底部的木板撤去,原来马车底下有暗格,李膺和杜密就躺在里面。
只是很明显他们二人很不好受,被闷得一头大汗,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口喘气。
“咳……咳……然明啊……咳……下次这罪……你来受!”李膺弯着腰,怒视着张奂。
张奂无奈地笑笑,说道:“元礼啊,你该好好学学人家周甫,人家可是一句抱怨都没。”
杜密当然没有抱怨,他到现在都还没喘过气来,只能张着嘴盯着张奂。
“好了,不要说笑了,商量一下我们这几个老东西下一步应当如何吧。”张奂收敛了笑容,说道。
“唉……朝廷已经污秽不堪,单凭我等恐难匡扶,为今之计,应先聚集忠义之士,之后在做他图吧。”李膺叹了口气道。
“在下听闻张俭大人如今正在流亡,他一人孤苦,恐境遇极难。不如我们先寻到他,再共同商议吧。”何兴汉走过来对众人讲了自己的看法。
“也好,那我们便即可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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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凛冽的寒风刮着脸颊,张俭强忍着口渴,艰难地前行。
他被朝廷下令捉拿,多亏好友李笃才得以逃脱。借助李笃的力量,他流亡到了塞外。在这里,人烟稀少,偶尔能遇到游牧的人,他才能稍稍得到救济。
他并不想跟随那些人去往北方,他的心中,时刻还想着大汉的故土,想着他毕生为之奋斗的天下。于是,他一个人又艰难地往回行进。
忽然,他发现前面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向他走来。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听到了对面人的呼喊,他才确定这是真的。
“元节,是元节吗?”李膺用手拢在嘴边,高声叫道。
由于不确定对面人的身份,他并没有回应。
张奂、李膺、杜密以及何兴汉和十几个弟兄很快便来到他的身边,众人纷纷下马,上前一一报了姓名。
“不想众位大人竟为寻在下远赴塞外,让张某情何以堪。”
“元节乃是忠义之人,便是再远我等也要寻你啊。”张奂说着,递给他一个水袋。
张俭大口地喝了两口,问道:“如今汉室罹难,朝中忠臣皆受迫害,诸位大人可有何打算?”
众人都低下了头,确实,如大将军窦武都不能肃清阉患,他们几个又能做什么呢。
“诸位,在下有一言,想对诸位一诉。”张俭忽然开口道。
“请讲。”张奂道。
“我能得以逃亡到此,全赖沿途所投人家,但我亦听说,因我一人而遇害者,数以十计。我等口口生生说要为救这天下,可什么才是天下?是那昏聩无能的皇帝?还是那些争权夺势的朝臣?真正的天下,应是这千千万万的大汉子民啊!可又有谁真的为他们说过话?贪官污吏、苛捐重税,让天下民不聊生。以在下愚见,我等何不从今日起为天下之苍生说话,组建一个势力,为天下苍生安享太平而活。”张俭说得慷慨激昂,尽管塞外天寒,可众人的心中都仿佛燃起了一团火。
“元节此言不错!我等何不真正站在百姓这边,为天下苍生言其不敢言,做其不敢做!”
“诸位大人之言让在下佩服,如有在下能效力之处,望诸位尽管开口!”何兴汉也十分兴奋。
“那这势力应叫做什么呢?”杜密问道。
张奂站在寒风中,望向南方遥远的汉庭方向,悠悠地说:
“夜论峥嵘英雄事,锋断浊汉旧山河。就叫夜锋吧,让那些不顾百姓死活之人,在我等如鬼魅般的刺杀中惶恐不安,让任何妄图祸乱天下之人都因我等的存在而终日难眠。”
十几个人眼中放着光芒,骑上了马,却与来时满眼的迷茫不同,目光炯炯有神,带着信仰,向着南方前行。
黄沙漫天,凛冽的寒风依旧在吹,可吹不灭这些人心中炙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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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缓缓地合上了铁简,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一切,看见了那片被鲜血浸染的大地。
他站起身,面对着四贤老,表情严肃地鞠了一躬。
铁简的最后,有最初五位贤老的排名,此刻司马懿当然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张俭,张元节。
“不想贤老竟是如此名动天下之人,学生太失敬了。”司马懿弯着腰,恭敬地说道。对于这样一位忠臣,他觉得此刻像是有千钧的重量,压得他无法起身。
“呵呵,公子不必多礼。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老夫不过是个即将入土之人,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想再为这天下做些事。”四贤老笑着说。
“贤老放心,学生定不会辱没众贤老的英名,不论今后懿处境如何艰难,或是得到何种荣耀,都不会忘记为大汉、为天下苍生尽心力。学生定会让这天下苍生都生活富足,让大汉四海升平!”
“老夫相信公子定无虚言,也相信公子日后定建不世之功。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着,四贤老缓缓起身,年近八旬,他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虽然有夜锋中搜集来的调理秘方,但岁月,似乎对这些老人并不怜悯。
直到卷宗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司马懿才直起身子。
来到夜锋北方总堂好几年,这是第一次,司马懿觉得四贤老那已经开始佝偻的身影是如此地高大。
长剑锋已损,犹可诛佞臣。青史声名败,炙血鉴忠心。
身上流着忠义正道之血,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岁月怎样折磨,那铮铮铁骨都不会改变。
司马懿心中感谢上苍,让自己认识了这样一群,可歌可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