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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再次回归了宁静。
张枫在被撞前的一瞬间收招防御,并没有摔得太惨。反是撞人的凌鸳,此时身上磨破了好几处,有的伤口沁出了血。
夕嫣呆呆地抓着郭岚望向二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轩和李傕仍在对峙,但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小鸳?”张枫慢慢转过身,将链刃对准了凌鸳,“你是要站在他们一边么?”
“我……”凌鸳低下头,十指扣在一起,不敢去看张枫的脸。
她刚才只是出于本能地过来阻拦,并没有多想。
即便是知道夕嫣曾经做过的事,可见到了本人,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时,凌鸳还是控制不住。
毕竟,那个人,是疼爱自己多年的师傅,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段轩握了握拳头,有些懊恼,却无可奈何。
“李傕,我们不妨各退一步。你放了岚儿,小鸳便去与嫣帅一叙。”
偷袭不成,想要动武,段轩也没有把握能战胜李傕。
李傕自然也知道段轩的心思,不禁用带着一丝蔑视的眼神看向他,问道:“怎的?偷袭不成,便想讲条件了?”
“呵呵,能得手便好,不能得手,自然得想他法。不过,李将军也须早做决断了。你若是知晓我等之行踪,便也应知晓,我等并非只有三人。”
李傕心里一惊,但却仍强作镇定,“段义士是说?”
“我已命爱徒去向吕布通风报信,不须多时,他必会率军亲至。相信李将军与他的渊源,不必我多言了吧。”
李傕在心底里骂了一声,却不得不承认,现在只能答应段轩的条件了。此行他只想暗中行事,若是暴露行踪,在吕布的地盘上想要脱身,就难于登天了。
只是,他不会知道的是,有个人在心里骂得比他更难听。
那便是张枫。
下邳兵变,他们三人侥幸脱逃,之后便在这林中隐匿,躲避吕布的骑兵搜索。武征应当是返回他们之前藏身的荒村了,并未曾与他们汇合。
可段轩竟然面不改色地信口雌黄。
更可悲的是,李傕只专注于寻找凌鸳,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没有过多探查。否则,他完全能推测出,刚刚行刺吕布的段轩绝不敢给他通风报信,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好,就依你之言。”李傕思索后回答。
他走到夕嫣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嫣儿,这不是我们的式儿,我们的式儿已然回家了。你看那女孩,你可还记得,那是鸳儿啊。”
这样说着话转移夕嫣的注意,李傕慢慢将郭岚从她身边推开,还给了段轩。
“鸳……儿?”夕嫣有些迷茫,似乎是不记得了。
“娘亲。”这应该是凌鸳第一次亲口对夕嫣叫娘吧。
如同被什么冲击一般,夕嫣忽然觉得胸口很闷。她开始大口喘气,最终,昏了过去。
“娘!”凌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却被李傕用手中的剑拦住了。
“……爹。”尽管眼前这个人穷凶极恶,但血缘的关系始终无法摆脱。
“看来你也不能将她治好,是我想错了,”李傕将夕嫣抱起,背对着凌鸳,“好好活下去吧。”
“我……”凌鸳向前再次迈步,想要靠近。
“别跟着我们。爹走的路,已然回不了头了……”说完,李傕完全不理会两旁怒目相向的段轩和张枫,向林子深处走去。
一代枭雄,背影竟也如此苍凉。
凌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泪,已然如断线珠子般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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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山阳郡,昌邑。
现在坐镇兖州的是夏侯渊。
与脾气暴躁的兄长夏侯惇不同,夏侯渊更多的是谨慎和冷静。
兖州是曹操的根本,夏侯渊深觉责任重大。不过也还好,曹操走后,各方都还算太平。
河北方面,夏侯惇回报说袁绍的兵马主力向北,与公孙瓒再次交锋;南面豫州方向也传回捷报,聂洪等人与袁术军数次接触,均得胜而归;甚至最令夏侯渊担心的东面徐州,也并无异动,曹仁的手书中说,派往徐州的斥候回报,徐州似乎内部有乱,若是主公能尽快返回,或许可以趁机一战。
对于夏侯渊来说,应该是没有比此时更清闲的时候了。
不过,清闲也只能到今日了。
因为从河内运送辎重的队伍到了。
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夏侯渊也大概知道他与夜锋的关系,更何况现在他身边就跟着一个夜帅梁耑。
……
他是黄昏的时候才到的。
夏侯渊明白,毕竟是大家的公子,多少有些娇气。现在正午天气酷热,想必是趁着早晚赶路,图个清凉吧。
初次会面,无非就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客套寒暄,不过夏侯渊对于这少年的谈吐倒是非常意外。
这个公子哥,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老练。
……
晚宴款待之后,夏侯渊着人安排司马懿一行人下榻。
可是司马懿却没有直接去驿馆,而是在梁耑、贾逵的陪同下来到了昌邑城中一处清静的别院。
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必须要见的。
夜锋北方总堂四贤老,做为整个总堂的核心人物,在自己客居彼处时多有照顾。
更何况梁耑随行而归,又怎能不去打声招呼。
四贤老如今倒也落得清闲,除了有部分夜锋随行伺候,偶尔对部下传达些命令外,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司马懿一行到达时,四贤老并未就寝,毕竟多年的作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
故人相见,即便心已易主,情分却仍在。
梁耑不禁双眼微红,单膝跪地。
此时的四贤老,与在总堂相比,苍老了几分。
赶上了动荡的时代,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变故,这个老人,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
“呵呵,是二公子啊。末昭也回来了,好,好。”
司马懿也不禁感慨,如今的四贤老,全然没有了当初的锋芒。看见众人,就仿佛是个寻常人家的长辈逢年过节时看见晚辈们来团聚,满脸的慈祥和欣喜。
“见过贤老。”司马懿最终还是按照在总堂时的规矩,给四贤老行了礼。
“贤老,二公子和师傅日夜兼程赶回,本已乏累。我本意是想明日再领他们来见您,可二公子执意今日定要过来。”贾逵解释道。
“二公子有心了。”
四贤老没有去参加晚宴,一者,他并非兖州官员,二来,多年隐匿生活,让他对这些很反感。
其实冲司马懿一行进入昌邑城,四贤老便收到了消息。只是出于各种考虑,他当时也并没有露面。
还算难得,这个孩子仍然念及着过去,知道来看看自己。
“末昭,伤好了么?”四贤老对部下始终是十分关爱的。
“托贤老福,已然无碍。今后又能再为贤老、为夜锋效命了。对了,其他二位贤老现在何处?”
听到这,四贤老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唉……那日总堂遇袭,我们是分开撤离的。老九和老十一去往南方荆州,如今音信全无,至于老五……”
有些话,是不必说出来的,梁耑自然知道后半句,便赶忙宽慰道:“生死有命,贤老不必感伤。五贤老一生为大汉、为苍生,必名垂青史。”
倒是司马懿,觉得再说下去只会勾起伤心往事,便转移了话题。
“贤老,不知如今北方总堂还有多少人马?”
话一出,梁耑也不禁佩服。这样一问,便能衡量出还有没有隐瞒的意义了。
“当日遇袭时,总堂的人手约逃出了六千吧……现在散落各地的夜锋,大概仍有三万。”四贤老收敛了情绪,对司马懿说道。
嗯?贾逵不禁诧异,四贤老为何不实言相告?可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夜锋对于司马家未尝不是一种牵制,如果让他们觉得夜锋已然衰败,对其构不成威胁的话,单凭曹操的势力,只怕很难再得到司马家的支持。
要知道,天下间实力强过曹操的诸侯,何止一家。
“哦,”司马懿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当日听闻总堂蒙难,学生终日寝食难安,幸得苍天庇佑,忠良不泯。学生这便安心了。贤老日间操劳,学生就不多叨扰了。”
“多谢公子挂念。既如此,那公子也早些歇息吧,待明日老夫再与公子详谈。”
……
匆匆赶来拜访,却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梁耑多少也有些疑惑。
“怎么?梁帅有何不解之处?”司马懿在察言观色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
“公子,为何你突然告辞?”
“呵,再留无益。他既然不肯对我实言,又何必空留彼处。再者说,有些话,还是让你那徒弟告诉他更可信些吧。”
“公子是说?”
“你那徒弟,已然怀疑你的忠心了。你这做师傅的,不会没有察觉吧?”
“梁道始终是我无法看清的孩子,与乔虎不同,他的心藏得过深了。”
“就让他去提醒那位老者吧,夜锋的阴影,已然无法再笼罩司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