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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难得逮到容子洲来祖宅,即使不待见我,也勉勉强强的在三楼留了一间房子给我们两个人住。容子勠也回来了,不过是在二楼,并且他对下午发生的枪战一无所知。

    容家的祖宅原本也跟京城其他大户人家的宅子一样是四合院,但是经过重新改建和装修以后就成了现在具有大上海风格的三层小洋楼,夷平的地界儿就种草和花,其余的就拿来种菜。

    我当时爱在小院种花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拿苏轼的话来讲“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苏轼的院子里不能没竹子,我的院子里不能没花,拿这一点来说,我跟老太太还是有一点共同爱好的。

    能在乱世里有闲情逸致种种草养养花,我承认在这一点上都得益于容子洲。

    回顾以往,偏袒或溺爱,我竟都从容子洲的身上得到了。我常常会想起危难时刻容子洲舍身护我,他告诉我别怕,有他在,那时候他在想什么?难道仅仅是疏离且淡漠的夫妻关系使他不得不承担起做丈夫的责任?还是说我们两年的婚姻已经萌生出爱的种子……

    我情愿相信前者,虽然内心还是隐隐期待着后者,但终究还是要昂起头,面对有孕在身的何思卿。

    我们在老宅呆着的第二天早上,我如在家里一样起床,下楼,却在过道里遇上了何思卿。

    她依旧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面带微笑地同我打招呼:“早。”

    我已经下了两个台阶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我说话,心里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挥手同她打招呼。

    何思卿怀了孕以后变得很奇怪,就像现在这样,她突然变得阴鸷起来,朱唇轻启,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容太太,准备好后悔一辈子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唤我“容太太”,我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会这样称呼我,何思卿就已经惊叫着,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来了癸水,人昏沉沉的,她摔下去的时候碰了我一下,我没站稳,也跟着掉下去了。

    于是听见下面佣人们嘈杂一片,我和何思卿就这样从三楼摔到了二楼。

    晴姐最先看到我们,“老爷,老夫人不好啦!太太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这下可好,有过来扶我的,有过去搀扶何思卿的,七手八脚的,竟比那日枪战时的场面还要混乱上几分。

    我捂着发疼的后脑勺站起来的时候,何思卿还倒在地上,因为没人敢扶她了,她乳白色的中衣上,小腹处沾着楼梯上滚落的灰格外引人注目,红褐色的血迹斑驳着从她的大腿根儿流下。

    我现在才知道她要我后悔一辈子是什么意思了。

    她是要以这个孩子为代价,来让我跟容子洲误会一辈子!

    只是我没有想到何思卿居然会以这样愚蠢的方式……明明她还很自信地表示容子洲过不了多久就会娶她,孩子是最好的资本,她怎么就这样丢掉了呢?

    老太太赶过来看见眼前的场景,想都没想就用力把我推开,尖叫道:“你这恶毒的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害思卿!从这里滚出去!快滚啊!”

    我被老太太推得没站稳,是晴姐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下才没有摔倒。

    老太太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女儿,如今对我这样破口大骂,周围的下人都愣住了。

    当然,照顾何思卿的谢妈除外,谢妈上前几步,先虚头巴脑地查看一眼何思卿的伤势,然后故作悲伤地说:“老太太,我远远地看见了,太太是被推下来的!”

    她口中的太太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晴姐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也不顾老太太的目光,小声同我说道:“太太您还好吗?不如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等先生回来再做定夺吧?”

    老太太一拍大腿,冲周围人喊:“还愣着干嘛!快请大夫来!”

    我只觉得头疼得发晕,在晴姐的搀扶下走到门外叫了一辆人力车去就近的医院。

    晴姐把我送到门口还不忘安抚我:“您放心吧,先生回来事情自然会明白的!”

    容子洲回来……他会信我吗?

    我微微摇头,只是被晴姐的一片真心而感动,我问她:“你相信我吗?”

    晴姐抿起唇,良久,“太太,我是信您的。”

    虽然她对我了解甚少,两年来也只是在祖宅的时候偶尔照顾我,但她选择了相信,我心放下去一点。

    后来去医院,乔池来看我,只是跟大夫询问了一下我的伤势,把诊费结后给我留几块大洋就要走了。

    “容爷他……什么都没说?”

    乔池摇摇头。

    他是容子洲身边的人,跟晴姐不一样,他的一言一行代表了容子洲的态度。

    我的心沉下去,对容子洲那一点点的期冀也荡然无存了。

    后来乔池也走了,容子勠带了素客来,那时候我正混沌地睡着,素客伏在我身上低低地哭着,把我吵醒了。

    这时候天已经浓黑了,容子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手中夹着一支烟,神色晦暗不明,火星明明灭灭,我竟有些看不清他了。

    我推推素客,轻声安抚道:“别哭了,我好着呢。”

    素客抬头看我,容子勠还是反常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现在的样子确乎像是受了好大的伤,从额头到后脑勺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脸色大概也是死灰一般的,素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我声音大些这才发现头痛得似要裂开一样,我凝眉,抬手捂住脑袋。

    容子勠给素客使了个眼色,素客会意地去一旁给我盛鸡汤,容子勠掐了烟走过来。

    “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别人?”容子勠给我揉着脑袋,略带嘲讽地说,“放心吧,家里有我哥照顾,好着呢。”

    素客端来鸡汤,补充道:“路易斯先生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她以为我听到何思卿的孩子没了会高兴,所以说得轻描淡写。

    鸡汤吹凉以后端在我嘴边,我讷讷地说:“容子洲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素客的动作明显一滞,容子勠不耐烦地抢过她手上的碗,舀了一勺直接塞到我嘴里。

    汤很烫,我被烫的流出眼泪来。

    “太太!太太你没事吧?”素客焦急地问。

    容子勠道:“她没事,你让她大大方方地哭出来!”

    容子勠说完,把汤碗往旁边一放,张开双臂把我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