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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皇帝远,关门称大王。
狗子强忍着屁股传来的阵阵疼痛,爬起来提上裤子,对钱老汉躬身施礼道“还请钱爷爷随小子走走,至于章程么?小子也不懂,但是钱爷爷您懂,小子按您的要求照做就是。”挥手吩咐福伯开了牢门,将钱老汉扶出。
在栅栏里关了半月有余,钱老汉也甚是烦闷,便由着狗子哼哼唧唧在前引路。一行人看过盐场,转过一个小山坳,来到砖瓦窑,但见得两股黑烟冲天而起,距离窑洞三丈开外,就能感受到滚滚热浪,三十几人往来忙碌,浅红色长条形的方砖码放整齐,犹如一座座小山。砖烧得,瓦自然也烧得,只是因为土质原因,也都是浅红色,看着粗糙,不似江南的瓦片细腻,但是论坚固,遮风挡雨却是一点也不差。
钱老汉看着这些新烧出的砖瓦,撇撇嘴道“你从哪里找的这些棒槌?砖泥和的不均匀,你看看这有多少气孔?火候也没掌握好,不是出窑早了,就是出窑晚了,看看,看看,有几块砖是没有裂的?”
负责窑厂的刘性独臂老兵闻言顿时怒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被一糟老头骂的一无是处,今后还怎么在月亮湾混?
“怎的?你有好办法,此处是海岛,沙石含量大,能烧出这样的砖就不错!你行你上!”
钱老汉也不理他,转身对狗子说道“我那二小子精于此道。”
狗子笑着答应,又安抚了一番窑厂众人,带着老汉来到偌大一片的施工工地,二百多人听着很多,实则分散在工地上,也不甚拥挤,有些房屋已经砌砖近半,钱老汉走近观瞧,却是像发现了新奇之物,转身问道“这墙砌双层倒是防寒结实,不知留这夹层何意?”
“这是小子瞎捉摸的,窑厂那边有很多窑渣,炭灰,等墙砌好了,将窑渣,炭灰置于夹层,夯实,冬天防寒保暖,夏天驱暑防潮。”狗子得意的说道。
钱老汉点点头,跟着狗子横穿工地,走上一个小土坡,但见得整个寨子似梯形,横四竖三几条主街,阔有一丈半,横街略呈弧形,所有房屋都面向海湾,三面环山,寨子也无需围墙,空地上被平整出一块块方形田地,种植一些时令蔬菜。老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这赵氏父子野心不小啊,只这一片基业建成,便是万金也不换。
下得小土坡,便是弯月形的海湾,此处位于弯月的尾部,弯月头部白灿灿的盐场,一直延伸到月亮湾中部,只看这份景色,便邻人迷醉。
“钱爷爷,您看船厂建在哪里才好?小子思索了多日,也没个甚的主意。”狗子看老汉心情还不错,舔着脸问道。
钱老汉拿眼角瞥了眼狗子,用手遥指月亮湾中部“那个位置刚刚好,地方也足够大,正对海口,潮汐起落大,其他的地方都不合适,话说你要造多大的船?”
“小子想着若是能造八丈大福船最好!”
“什么?赶紧送老汉回登州,要不你就杀了老汉!那八丈巨舟也是你想建就建的?”钱老汉怒了,气的胡子撅起老高,转身就要离开。
“别啊,钱爷爷,俺也就是想想,具体怎么样,不还是得听您的么”狗子赶紧抱住老爷子大腿,这老头脾气忒大,每个人都有理想嘛,说说理想也不成?
“不是老汉我吓唬你,小子你听好了,如是建那八丈大福船,这船坞起码要十二丈纵深,八丈阔,水深三丈,其上还要建三丈高楼,方才能风雨无阻,日夜施工,船坞内还需吊车二,其他工具无算,这些都需铜铁部件,林林总总,一座船坞将近万两白银,此外,还需木材烘干房一座,仓库…..”钱老汉如数家珍般将船厂诸般设施,费用娓娓道来,老汉今天不吓死你个小贼人,就改做他姓!
狗子听的频频点头,这玩意真复杂啊,还是学文的好,微言大义,随便吹大气,工科就是麻烦,对就对,错就是错,一套齿轮,是一个部件也少不了,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事的。
“钱爷爷,您别着急,我带您再去一个地方看看。”不秀一下实力看来老头子不能就范。
午饭毕,狗子带钱老汉搭乘小舢板奔赴靠山屯,这条航道俨然成为赵家的私产,每日里赵家船只往来不绝。
赵家老宅,谭琦是最早追随春哥的老兵之一,现如今常年领着四位老兄弟驻守老宅。没办法,月亮湾的库房还没影呢,一应贵重物品,春哥也只能先存放在老宅。狗子同谭琦等人打过招呼,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径直打开右手边侧房房门,入眼便是黄橙橙的一座铜锭堆成的小山。
“钱爷爷,您看这些可够用?”狗子小手抱着肩膀,抬头看着老爷子。
“つちそスヌナ”老爷子也不知说的是哪国语言,这TM比水师的存铜都多,还能说什么,一张嘴开阖许久,点点头,闭上眼睛转身出了房门,不能再看,都是上好的赤铜,这得能造多少吊钱,辣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还是不看为好。
狗子又转向左手边侧房房门,推门而入,放眼便是五座铁山,铁锭码放的整整齐齐,整个房间满满当当。
“つちそスヌナ”钱老汉又不淡定了,莫非这赵家有矿么?怎的要铜有铜,要铁有铁,难怪恁大的口气,不是简单的贼匪啊,贼匪抢些银钱首饰也就罢了,哪里像这赵家存着铜山铁山,莫不是要造反,抢朱家的天下?可现在天下太平,万历皇爷虽然不怎么上朝,但逢战必胜,这赵家不是找死么,你死也就罢了,为何拖恁多的人下水?可怜我那八岁的孙子和五岁的孙女,爷爷我害了你们啊。
狗子哪里知道钱老汉脑洞大开,站在门前胡思乱想,看着老汉口水流的老长,眼神发直,他不会分不清银子和生铁吧?跳起来,双手在老汉眼前不停晃动。
“钱爷爷,魂兮归来!”
“作甚?老汉我还没死!”
“哦,那不是银子,是生铁,钱爷爷,您别看错了,俺家没那么多银子。”狗子翻着白眼说道。
“我知道是生铁!你爹要造反?弄这么多铁锭作甚?”钱老汉气呼呼的问道。
“哎~别提了,说起来一把辛酸泪。我爹卖给中官人参,貂皮等金贵物,那中官甚是小气,一分银子不给,拉了好多铁锭抵债,亏大了。造哪门子的反,这些铁锭又不敢出手,我爹愁的白头发都多了几根。”狗子摊手做无奈状。
“你实话说与我,你家果真只是跑海的?我们三百余口跟着你赵家,不会有生命危险?”老头声色俱厉道。
“比真金还真!就只是跑海,至于危险么?钱爷爷您也知道,咱大明朝海禁,本身就是违禁的买卖,虽说有中官照应着,小子也不敢保证没有一点风险。这也是我赵家迁移广鹿岛的原因,不在陆上折腾,官府就注意不到咱们,等小子将来做大了,在海外弄个大岛,要多逍遥有多逍遥。您担心个甚!要死也是我赵家先倒霉。”
小子是良民,怎么动不动就说我要造反?投资大,风险高,回报不确定,还是让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那些棒槌去干比较好,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咱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
“如此,如此也罢,不入伙会被尔等杀了,回登州更是再也不敢想。只是我等绝不做你赵家的仆人,你需给个章程,不然我等宁死不从。”看过赵家实力,钱老汉也算死了逃跑的心思,何况妻儿老小都在岛上,也没法逃。不能逃,也不能找死,那就只能跟着干。
“都想好了,这船厂也不只我赵家的产业,我赵家占七成份子,两成份子给跟随我家的叔伯们,一成份子给工匠,怎么分,你们自己商量,一应月俸另算,也就是说这是个合伙的买卖,大家都有份。”这章程怎么样?股份制合伙公司。
“如此怎的算?船造好了,难道还卖给你赵家不成?”钱老头被狗子搞糊涂了。
“当然,船厂是要盈利的,说的简单些,就是单独做账,所需劳力,材料通通折算成银钱进出,船只造好,加上相应利润,例如加价两成出售,这样大家都有钱赚,嗯嗯,我想想这叫什么来着,对,共享经济。”狗子哔哩哔哩的解释一翻。
“果真?”
“又来?比真金还真!以契约为证。”
“好,我回去同大家商议商议,尽快给你回话!”钱老汉也不耽搁,直奔小舢板而去。遇到棒槌啦,干活不但给工钱,还给份子,满大明朝哪找去?不答应,自己不就也是棒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