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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台中今日大佬云集,在丞相李子方的组织下,六部尚书以及五寺主官,督察院三大督察史汇聚一堂。
李子方高坐主座,左手第一位是天官隋简之,接着是户部尚书钱老大,礼部尚书钱老二,兵部尚书李衡,刑部尚书刘庆,工部尚书陈博文。太仆寺卿李勋。
右手依次而下是督察史蒋文成,左督察史杨瑞,右督察史吴轩。大理寺卿傅厚,鸿胪寺卿薛珉,太常寺卿朱戎。光禄寺卿庄天誉。
这些中枢贵臣是宣平文官中的支柱。他们是各个大山头小山头的山主,他们与那帮他们眼中的臭丘八斗,与身边坐着的同僚斗,与上边的皇帝丞相斗,与下边的属官胥吏斗,文人相轻这个词被他们发挥到极致。
一门两尚书的钱家兄弟权柄煊赫,这些年在朝野上下风头无两,工部,光禄寺都几乎成了其附属衙门。
督察院有督文察武的权责,在官场上是横着走的存在,无人敢惹。好在只有监察权而没有处决权。
太仆寺总管全国马政,地位崇高,在五寺与大理寺不相上下,李勋与督察院私下交往密切,和右督察史同出自江南的世族豪阀,同时还和雍凉道节度使是亲家。善左右逢源,在朝中混的是风生水起。
大理寺与刑部,督察院构成三法司,互相肘掣,时而共为一体,时而分道扬镳。
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三座小庙抱团取暖,倒也拉拢不少豪门贵族。
兵部是公认的都督府的狗腿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招这群人待见。
吏部的隋简之刚正不阿,不结党聚群。自成一派。
丞相李子方名为百官之首,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去说那都督府与督察院,就是在文官里也只能起个牵头的作用。这也主要是李子方性格上的原因,不好争强斗狠,得过且过。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登上了丞相位。不然要是换成个野心勃勃的早把姚潜架空了。
李子方凝视众人,目光从隋简之到应天誉的脸上一一扫过。没了往常的和煦,脸上浮现出一股肃杀之色,
“诸位大人,你们拿的起多少斤重的大刀?”李子方突然向众人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大家都是实实在在的文官出身,舞文弄墨可以,舞枪弄棒就算了。
体态臃肿的钱老大动弹了下身子,眯起本就因为脸上肉太多而被挤的没多大的眼睛,回应道:“李大人,咱们提的都是笔杆子,文有文职,武有武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提刀的是军中那群人的事,咱们可不在此列。”
敢如此回答李子方的话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胖子了,他的话很明显:“我又不上战场,提的动多少斤重的刀关我屁事?”
兵部尚书李衡历来看钱老大不爽,接过话茬扬言道:“丞相,下官不敢夸大,早年在萨尔茵河战场和太平泊时用一把七十斤重的长矛杀过几十个魔崽子,十几年了不曾再战,但想来四十斤的大刀还是拿得起的。”
李衡说完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还冲钱老大看了看,嘴角上挑,火药味十足。
刑部尚书刘庆也是慷慨激昂的朗声说道:“李衡大人的风采让我神往,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也拿不起多少斤重的刀枪剑戟,但哪天前线缺人,我愿往,以身殉国,万死不辞。”
钱老大对刘庆的话充耳不闻,冷笑连连,心里感到恶寒,以身殉国,就你刘庆也配?好听话谁都会说,谁不知道形式再恶劣也轮不到尚书上战场,所以就敞开了说,话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趋炎附势也不是这个法,怎么?现在军方地位上去了,就马上热脸往人家屁股上贴?不就是我去年没答应你的事嘛,这就急着报复了?谁不知道你刘庆的德行?
同样,李衡对刘庆也无好感,可既然刘庆出来帮腔,自己也不好甩脸子,煞了人家面子,李衡对刘庆拱了拱手,称赞的说了句:“刘大人高义。”
刘庆欠身,恭恭敬敬的回礼,就差没起身去给李衡磕头来个谢主隆恩了。
蒋文成与李子方做了多年的邻居,私底下多有亲近,促膝长谈是常事,李子方是出了名的不争,对督察院明里暗里嚣张跋扈的行径一贯保持容忍的态度,因此这位直接对天子负责的蒋大人对李子方处处帮衬,对邻居下面的几个刺头毫不手软。
“钱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得好,可还有句话叫忧国忧民忧社稷不知道你可知晓?”蒋文成直视着钱老大说道。
“当然知晓。”钱老大闭眼答道。老神在在,一副问心无愧的架势。
“官居高位却尸位素餐,上不匡主,下不益民,毫无政绩建树,一味的敛财,中饱私囊,钱老大你不羞愧吗?”蒋文成义愤填膺的说道,大义凛然,
自己堂堂正一品的督察史还怕你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敢这么和我说话。
“那你呢?”钱老大依然闭着眼睛嗤之以鼻的反问道。不问蒋文成有没有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掌管天下赋税,拿着国库的钥匙,眼红的人多了去了,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
“我………”蒋文成被噎住了,自己所处职位尴尬,总不能说自己这么多年让多少人掉了官帽子吧,而且督察院大多数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安插暗桩卧底派遣这种不光彩的勾当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若要是蒋文成说自己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不管其他,又与刚才的忧国忧民忧社稷的说法相悖。事实上,在坐的各位真没几个有像样的功绩。
说到底,太平了十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莫说这些文官,就是武将也少有战功傍身。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宣平几乎达到了这样的理想时代,
当有一天,武将无战功,文臣无政绩,一定是天下太平时。
若有一天,都尉成王侯,侍郎当丞相,一定是山河破碎时。
督察院向来是穿一条裤子,杨瑞看到上司被钱老大侮辱,当然要出头。“钱老大,这拿上了金钥匙就是不一样了,腰板子挺直啊,吃的膘肥体壮呢。现在打仗了,各路大军的饷银可准备好了?可得抓紧啊,本官看着呢。”
光禄寺卿见对面的小弟蹦跶出来,也不甘示弱,出声道:“左督察史大人,下官斗胆说一句,危急存亡之秋,将士们浴血奋战,北定城岌岌可危,咱们这些文人不能亲赴战场杀敌就罢了,在这吵吵算什么?各司其职把能做的事做到最好,不给前方战场添乱,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大后方还做不到?”
李子方,隋简之轻轻点头,对应天誉的话深以为然,李子方召集他们前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虽然说应天誉有拉大旗作虎皮的嫌疑,但话在理。
大理寺卿傅厚正要辩驳,门口进来一位红色身影,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张瑾。
大红蟒袍加身的张瑾手拿一封圣旨站在门口,对众人微微欠身行礼道:“各位大人都在啊,刚好省去了咱家的路程,咱家在此谢过了。”
众人皆起身迎接这位天子身旁的近侍,不敢有怠慢丝毫。刘庆最为殷勤,身子弯的快要头点地,嘴咧到耳朵根。
张瑾没有再继续客套,举起手中圣旨说道,圣上有旨,李子方,隋简之,蒋文成三位大人接旨。
李子方,隋简之,蒋文成并步向前,其余众人站在原地,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战在即,为稳固后方,着丞相李子方,吏部尚书隋简之,督察史蒋文成携督察院众人共同监察百官,百官各司其职,不可玩忽职守,懈怠事务,如有犯者,后果自负。他们在前为咱们拼命,咱们在后让他们安心。”
圣旨简简单单,没有严词警句,在以往可能没人在意,装装样子,风头过去了该如何还如何,但加了最后一句,没有人敢不当回事,尤其是还多此一举的让李子方和隋简之一同参与,这两位是出了名了清流,与督察院那群货天差之别。
李子方起身从张瑾手中接过圣旨,向张瑾问道:“公公,圣上可还有话说?”
张瑾看了看李子方身后的众人,在李子方耳旁轻语道:“别手软。”
说罢,张瑾告辞离去,直到走出去老远众人才先后起身。
李子方高举起圣旨,高声说道:“诸位,多的话我不多说了,散了吧。”
众人散场,有的人大步流星的快速离去,趾高气昂,有的人绞尽脑汁的揣摩着圣意,庸人自扰。
隋简之离去前与李子方相视一笑,那句话说的真好。
他们为咱们拼命,咱们让他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