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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谆自初次见面给狸猫留下恶劣印象后,一直来不及补救,这次抓住了机会,心想可不能敷衍过去。
狸猫背后一寒,转头去看,相谆两只眼睛贼兮兮根本不像个好人。
“傲天,傲天?过来。”
相谆生硬地摆手招呼,只得到一枚骄傲而且不屑的眼神。
尚乙乐得看热闹,实在看不下去时殷勤出声提醒:“师傅,你得放低姿态,站着可不行。”
相谆满脸写上凌乱,无可奈何地蹲下来再尝试吸引狸猫的注意力。
狸猫对这师傅的不满早就消释大半,见他现在也的确诚恳,胡乱也得理会理会,便拿捏态度走近。
它蹭了蹭相谆伸来的手,就一径溜回里屋。
这、这奇妙的手感!
相谆的嘴角迅速扬起,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尚乙轻笑道:“师傅,回去吧。”
“它这就算认可我了?”相谆确认性地问道。
尚乙点点头,对相谆达成的成就表示衷心祝贺。
相谆得意洋洋地就走,紫鹃正碎步进来。
紫鹃立时就察觉了他的意气风发,心里很难不疑惑。
尚乙支着扶手撑住头笑道:“占了傲天的便宜!”
紫鹃恍然大悟的模样,也捂着嘴笑了一笑:“果然可得意呢!连我也没能和猫亲近些。”
一时铺好床,紫鹃退下。
尚乙赶忙熟练地蹬了脚狸猫,好奇问道:“傲天,你和那猫姑娘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跑了。”狸猫闷闷应了一嘴。
“跑了?”尚乙大吃一惊,一下没控制好音量,“怎么回事?”
“姑娘在和猫说话?”
不料紫鹃折回来捡掉落的手帕子,手里端着的烛台放在桌上,一脸匪夷所思道:“姑娘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尚乙不知如何解释,把被子蒙住大半张脸,才看向紫鹃乱说道:“我就是练练说话速度,吵着姐姐了。”
紫鹃摇摇头,温婉问道:“姑娘当真没事吗?”
尚乙忙不迭点头。
“那姑娘早些睡吧,明日我取些花酿给姑娘尝尝。”
“好!”
尚乙估摸紫鹃终于躺下了,利索转了个方向,趴在狸猫脑袋边上继续问道:“怎么回事?”
“少管闲事。”狸猫郁闷地推了她一爪。
尚乙见狸猫确实心情欠佳,哪里能继续闲扯,上手给狸猫做完一个按摩,才自去歇息了。
狸猫幽幽叹气,最终灰心丧气敌不过困意。
早已是仲春槐月,云雀子规枝头戏,又是蚕桑插田农忙时。院里梧桐燃起绿意,苔痕遍布砖瓦,四下游息清和。
往远了望,细雨随燕飞,新雾归风化。
实在适合踏青采花,游山玩水。
白氏一是觉得久待着实也没什么意思,二是感受到了寒暖的显著变化,已可以行路,便打点起回老家的事宜。
相谆对母亲来去习以为常,自然不多废话。虽然做不到事事过问,处处注意,但,凡行路中的安全饮食一类问题也无不留心。
转眼分别在即。
车马行李都已备妥,相太夫人心情不错,就等一个黄道吉日扬鞭启程。
尚乙看过白氏现在吃的归脾丸,因为是在药铺买的,多少有掺假的成分,所以亲去细选了优良的党参、白术、当归、茯苓等十几味药材,研碎了制成蜜丸,装在瓷瓶里,和其他为白氏准备的礼物通包裹在一起。
送别当天,风软天轻,是春雨霏霏的时节中可贵的晴朗天气。
尚乙舍不得白氏离开,和相谆说起过一同去玩几个月的想法,但被一口拒绝了。
“不安全。”相谆如是说道。
尚乙猛地想起之前被绑架的遭遇,四肢一僵,也不再吭声。
白氏外面裹了一条银狐裘衣,久久抱着尚乙哽咽道:“好孩子,常打发人送信来。”
尚乙说不出话,只顾频频点头。
许勇带领的一支护卫队也整装待发,相谆再一一检查过,确认无误。
不一时,尚乙目送着车马队伍扬尘而去,直至再无可看。
“回吧。”相谆搭上尚乙的肩说道。
相府于尚乙而言不觉间冷清不少,平日不是在房内学些风雅,就是跑到练武场自己磨练,但骨子里的野性总在叫嚣,以至于觉得索然。
而相谆则忙于公事,片刻难得清静。
两人各行其道,却并不随之生疏。
听见袁士诚说起相谆不及时用膳的情况,尚乙上了心,打算自己做了送去。
据她的印象结合众人说法,相谆喜甜厌苦,讲究搭配,酒好蓬莱春,茶尚青凤髓,凡此种种,并无忌讳。
相谆听报说尚乙来了,心中喜悦,面上平淡道:“办事时候,不容闲人打扰。”
门子就要退下回话。
相谆忙又拦住,吩咐道:“尚姑娘不同一般人,以后再来不必通报,请她进来就是。”
“是!”
尚乙被人堆笑请进,略感到尴尬,步入堂中给相谆问好后说明来意。
屋子里的杂人早被挥退,相谆停笔笑道:“有些什么?”
“自己做了几样菜。”
尚乙在相谆案下的小几上摆开碗碟,自己也搬椅子自在坐了,相谆过来与她相对而坐。
“红糖糍粑!”
“香酥鸭!”
“三鲜豆腐!”
“这个,就是炒白菜!”
尚乙自信满满地一一指着菜肴介绍,末了斟一杯酒补充道:“这是紫鹃自己酿的花酒,可甜啦。”
“你也会喝酒?”
“怎么不会?”
“好好,我随口问的。”相谆笑道。
一顿饭吃得尽兴,尚乙利索收拾了,就准备离开。
“近日读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不急着走。”相谆坐在客座,语气不满地问道。
尚乙高高兴兴地放下手中物什,在一旁坐下回道:“读了一点经书和兵法,不懂的地方也找不着人问。”
“是我疏忽了,早该给你请个教书先生才好。”相谆皱眉道。
“不不!”尚乙始料未及,忙拒绝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有再为我费工夫的道理。”
“再议不迟。还做了什么?”
相谆知道尚乙心思,便一句带了过去。尚乙继续兴兴头头地闲谈。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是生活中的小事,也能被两人聊得妙趣横生。
李功曹听见屋里笑语,在外略等一等,奈何事出急迫,素来又知相大人脾性,便冒昧打扰道:“相大人,姑娘。”
相谆收了轻松,正色问道:“何事?”
李功曹朝尚乙一瞥,尚乙忙起身告退。
相谆与她耳语几句,才道:“但说无妨。”
“是。”李功曹有条不紊迅速道来,“先前未定的旧案,如今旁生枝节,犯人打伤两名百姓,现已畏罪潜逃。”
“可是之前那个偷窃惯犯?”尚乙小声问道,相谆点头。
“请大人即刻升堂!”
一时击鼓升堂,相谆立时发签差公人将失职之人拿来问罪,一面再动缉捕令。
诸事完备,退至私室,李功曹重将始末道明,尚乙在侧旁听。
“师傅!请允许我一同前去捉拿贼人!”尚乙听完恼怒不息,当即拜在座下请令道。
相谆稍作思考,扶起尚乙道:“危险。”
“无妨!”
李功曹笑道:“姑娘侠义心肠。不过这缉捕犯人实在凶险,连我等尚不可测,何况姑娘?”
尚乙咬牙平复心情,退到一旁冷静道:“言之有理,是我鲁莽了。”
相谆掷地有声:“再没有第二次给他跑的机会。”
谁知次日便有刺史莅临,升堂坐案直质问相谆道:“本官听闻相大人办案不利,多有冤假错漏,此情可属实?”
袁总管找来时,尚乙正在苦练刀法,对官衙之中的明争暗斗毫不知情。
“尚姑娘,大人出事了,快随我来。”
“相谆者,本为嘉郡郡守,在职三年四月有余,因仁德有失,文武不治,以致……现予削职为民,即刻离职,其余开恩不咎……”
相谆五指成拳,深深呼吸,胸腔中的愤怒汹涌燃烧,直灼得他将失去理智。
尚乙匆忙下马,挤开围观的百姓冲进官衙,袁士诚苦拦不住。
“师傅!”
相谆一愣,心中的火忽的熄了大半。随即从容卸下官帽衣袍,静听旨意宣读完毕。
尚乙一把将相谆拉起来,怒视堂上道貌岸然的几个官员,一回身对百姓们朗声道:“相大人一心为民谋福祉,如今却被污蔑为官无能以致免职!难不成当我们都瞎了眼吗!”
刺史大人惊堂木一拍,大吼道:“大胆!”
百姓中间瞬间爆发出一股迫人的威压,齐齐嚷道:“昏官!乱判!”
“相大人无错,凭什么撤他的官职!”
“相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啊!”
“相大人,不准离职!”
声音形成浪潮,越来越猛烈,一波接着一波砸向大堂上下,高官小吏无一不好狼狈,几个壮汉更要冲进门里叫喊着讨一个公道。
相谆见状不合时宜地放声大笑,尚乙耐不住也笑。潦草笑完,默契地同溜去墙边,麻利翻墙就走。
“师傅,我们去玩吧!”
马上风疾,尚乙的声音被冲散几分显得虚无。
相谆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