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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子,你给我滚出来!”吴律骂骂咧咧的拿着军刀冲着柴垛戳来戳去,而一旁另有一名军汉悠闲的靠在土坯墙上,嘴里叼着根野草,看戏一样看着吴律在这荒村里翻来覆去找人。
“我早就说你不该对那朝鲜人太好,又是给骡子骑,又是分军粮给他吃,这下好了,他倒是拍拍屁股跑了,这下看你怎么跟叶将军交代!”那军汉正是和吴律一起作为亲兵的杨鹏。原来李佑及带着明军翻山越岭总算在初七傍晚赶赴到平壤城西南,远远的能看到平壤城后,李佑及就借着尿遁的功夫偷偷溜走了,就怕明军嫌作战带着他这个累赘麻烦,干脆抹了他脖子了事。就像昨夜对待那两个猎人一样。
李佑及跑了,吴律鼻子都气歪了,当即叫上杨鹏寻觅着李佑及的脚印追上去。
因为刚下大雪不久,脚印倒是清晰可辨,直到天黑前远远看到李佑及躲进了一处荒村,这才追到村里挨家挨户的搜起来。
可恨这李佑及是不是属耗子的,来来回回在这荒村翻了几遍,都找不到这老小子。吴律听出杨鹏的嘲讽,心中更是气急,拿出火折子就想把这柴垛点着,逼这老小子出来。
杨鹏上前一把夺过火折子,低声呵斥道:“你小子疯了?火着起来,岂不是暴露了踪迹?到时候奇袭不成,这罪责你担当的起?”
吴律也明白自己是真被气糊涂了,他恨恨的又劈了一下柴垛怒骂道:“老小子,你老娘你老婆你儿女可都在我军大营里,你再躲着不出来,小心让你全家灭门!”
这时距离吴律十来丈远一间柴屋内,地上有一处乱柴微微一动,但吴律二人没注意到。
二人又匆匆找了一遍,还是没见李佑及的人影,天色已经很晚了,得尽快回去复命,吴律只能恨恨的离村往驻扎的地方回去复命。
过了好久,那乱柴又动了。李佑及举着一个桶盖,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地窖里爬出来。
原来那乱柴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地窖,李佑及钻进去后,先在桶盖上堆些乱柴,然后再举着桶盖兢兢战战躲在里面。因为乱柴散落在地,吴律二人都只往能藏人的地方找,压根没想到李佑及这厮竟然躲在地下。
逃出生天后,李佑及想到落在明军手里的一家老小就是心痛,但又想到只要自己不死,总能娶妻生子,于是又故作镇定起来。
他悄悄的钻出柴屋,屏住呼吸又静静听了片刻,确定吴律等人已经走后终于大出了一口气,正盘算着去哪里投奔,一抬头却看到一名女子站在破屋檐上,正似笑非笑的盯视着他。
李佑及全身汗毛竖起,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鬼怪,可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收了自家女儿为婢女的萨满大仙吗?
李佑及又喜又恐的扑倒在地,求萨满看在他女儿的份上救救他一家老小。
“刚刚吴律那小子说要让你灭门的时候你依然躲着不出来,想来应该是薄情寡义之人,怎么现在倒求起家人命来了?”沛灵筠似笑非笑的用朝鲜话讥讽起李佑及。
“萨满大仙师明鉴,实在是小人得罪了那些明兵,就怕被他们杀害,只能躲起来啊!”李佑及又是哭又是嚷,让沛灵筠颇为厌恶。她皱眉挥了挥手,整个人如落叶一般落地,走过之处竟然没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更是让李佑及深深畏惧其大神通。
“之前问你,是否愿意让你女儿当我的婢子,我只是稍稍提了下我的身份,怎么你就立刻知道我是萨满仙师,还恭敬异常?”沛灵筠问起了自己的疑惑,当日有吴律在场,她也没有深究,直到现在才又问起。
李佑及再次伏倒在地,恭敬道:“家父是胡大仙的出马弟子,曾听胡大仙提起过萨满大仙师。”
“胡大仙?”沛灵筠一时莞尔,片刻后道:“可是
长白山松树沟狐仙洞里的胡小玲?”
李佑及恭敬道:“正是胡小玲胡大仙!”
原来早在三十多年前,沛灵筠沿着长城一线到处寻找灵气充沛的地方,一路向东最终在长白山处找到了灵气比较充沛之所,潜心修炼了几年。而在这段时间,她无意中发现了一名以走村跳大神为业的女子胡小玲,居然有了练气期一层的修为,抓到后细细盘问才知是练了一本不知名古书上的练气口诀,沛灵筠研究了一番古书才知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五行练气法诀的残破本,属于上不了台面的功法,适合任何灵根属性的人练,而且已经被修改的乱七八糟,成了凡人延年益寿修身养性的口诀,想来是几千年前修真界流散出来的。而胡小玲因为有三属性灵根,再加上长白山地区灵气比其他地方充沛,居然误打误撞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修炼出来气感,耳聪目明远超凡人,且研究出一些诓骗凡人的伎俩,自以为有仙缘,才抛家弃子在各村各寨跳起了大神。
胡小玲看到沛灵筠这天仙一样的人物,再加上见识了沛灵筠腾云驾雾的本事,还以为是遇到下凡的仙子,赖在沛灵筠开辟的洞府不肯走,只求沛灵筠传授白日飞升之术。
沛灵筠被她缠烦了,就随手丢给她五行练气法决的全本,她得了功法后就占了松树沟狐仙洞,开始有模有样的修真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三十多年她修为可有提升。
李佑及见沛灵筠默然不语,便又补充道:“三十年前家父在长白山游历的时候曾见识到胡大仙的大神通,胡大仙还曾查探家父躯体,说家父也有仙缘,只不过骨龄太大,修仙之路已经断绝,但还是收了家父为出马弟子,允许家父成立仙家堂口,小人年幼的时候还曾与兄妹四人一起被家父带去察看仙缘,可惜小人福薄,兄妹四人无一人有仙缘,但胡大仙承诺小人若有儿女还是能带去查勘仙缘,只是小人因琐事牵连还未带儿女前去…”
“等等!”沛灵筠闻言目光一闪,道:“你是说胡小玲在给凡人察看仙缘?”
以沛灵筠修真者的身份自然明白胡小玲这哪里是在查勘仙缘,根本就是在寻找灵根拥有者。而这李佑及的父亲显然就是灵根拥有者,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修炼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所以才提出让其后代继续前去查勘灵根,毕竟灵根拥有者的后代有大概率也拥有灵根,而这是沛灵筠跟胡小玲提过的。
既然胡小玲三十年前就已经在寻找灵根拥有者了,那这三十年必然寻觅到了不少灵根拥有者,如果直接找到胡小玲,倒是能少了不少功夫亲自寻找灵根拥有者。
沛玲筠当即心中有了计划,她抛给了李佑及一块令牌,道:“这是明军提督李如松的令牌,你拿着令牌去找李如松,就说我需要他派二十名女真士兵护送你们一家老小去长白山找胡小玲。想来有二十名女真士兵护送,你一路上不会有事。”
李佑及接过令牌,惊疑不定,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下子要他们一家去长白山了?
沛灵筠冷笑一声道:“你生了一个好女儿,李善萱就拥有仙缘,你带她去找胡小玲,胡小玲必然惊喜万分,对你们一家会妥善安置的。而你女儿如果福缘深厚,飞升成仙都未尝不可能。”
李佑及闻言大喜过望,本来这萨满大仙要收自己女儿为婢女,就怀疑自己女儿有仙缘,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他满心喜悦的应下,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再起身已经不见了沛灵筠的身影,站起身四下环顾,就见空中一道光芒闪过。
大仙!果然是萨满大仙师!
李佑及仔细盘算了下当下的形势,朝鲜已经糜烂不堪,像他这样身份尊贵的文人都落的要在明军大营内锤米脱壳乃至于给明军带路,还不如躲到长白山里寻求胡大仙的庇护。
李佑及揣住了令牌,当即寻找小路回明军大营,准备接了一家老小去长白山避难,也为自家女儿谋个仙缘。
正月初八,明军正式攻城了。
前日与倭军的试探性一战,再加上初六初七两个晚上击退了倭军的偷袭,明军终于把握住了战争的节奏。
休战的这一日两夜,明军也没有闲着,四下砍伐树木,做壕桥、轒辒车和云梯,攻城器械已经堆积如山。
一大清早,平壤城下明军辽东兵的哨骑就呼啸往来,牢牢占据了战场,围城而扎的各营寨内人喊马嘶,鼓号之声不绝,各军一大早吃过饭后,各营步兵将攻城器械推出营地,摆在百丈之外的进攻区域。
中军指挥李如柏,率军一万人,受命攻击平壤西城大西门。两侧分别是左军指挥杨元和右军指挥张世爵,各率军一万人,分别受命攻击攻击西城小西门和西北七星门。步兵在前,已经将各种攻城器械推出,其中最多的是轒辒车和尖头木驴,它们将分别用于填壕和挖城墙,其次是壕车,再后面就是云梯车。
十几名辽东铁骑举着大骑在三军面前呼啸而过,扯着嗓子高呼:“提督有令,先登城者,赏银五千两!”
银子的魅力到底是惊人,铁骑带着将领呼啸而过,三万兵卒深吸一口气汇集的声音也让平壤城上的倭军士兵有些胆战。
没有了珈微大法师这等异人的协助,这次可以说是倭军第一次和明军正儿八经的大战,真说起来小西行长也是心里没底。
小西行长一边咒骂着珈微大法师,一边也咒骂着那大忽悠沈惟敬,更咒骂着对面咬着他不放的李如松。
小西行长一直与沈惟敬有书信往来,说到底小西行长是想避免与明军交战的,甚至不惜向沈惟敬透露珈微大法师的存在,意图以长生不老的秘密诱惑李如松主动避战,毕竟中原人不是总爱追求长生不老吗?但奈何李如松不吃这一套,避战既然不可行,小西行长又打算故伎重演,麻痹明军,先示弱,吸引明军匆匆攻城,让珈微大法师主持阵法,尽可能的收割明军性命,把明军打疼了,再好好谈判。但那杀千刀的珈微大法师居然根本不当回事,大战在即居然不见踪影,白白浪费了战机,昨日凌晨更是不告而别,至今不知其去了何处。
不过好在平壤城内兵力充裕,倭军总兵力有一万八千余人,再加上投降依附的朝鲜兵五千余人,总共两万三千人的兵力,守住平壤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西行长结合军情将主力一万两千人,驻守住七星门,小西门,大西门,并配备了大量火枪,确保万无一失。剩余主力则死守北城,至于南城外地势广阔,不利用兵,即使有攻击也必然只是明军佯攻,就派朝鲜仆从兵五千人,驻守南城含毯门。
辰时,中军号炮终于响起,明军进攻正式开始。
如小西行长所料,西城果然是明军主攻方向。
三万明军密密麻麻排成整齐的进攻方列,步兵推出百十门大炮,排成交叉两列,主要攻击大西门。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万炮齐鸣,无数石块、铅子从天而降,砸在西城的城头之上。居然是倭军从未遇到的开花弹。
这一轮炮轰,只瞬间就轰烂了大西门上的城楼,砖石瓦片哗啦啦的砸下,将倭军砸的四下乱窜。
小西行长气的拔刀砍翻了两名带头要逃下城墙的武士,赶鸭一样又把倭军赶回各处跺台,以鸟铳对敌。
“首炮过后,明军就要攻城了,鸟铳齐响,备好巨石滚木,务必不能让明军云梯靠近城墙…”
话音未落,又是一轮炮响。
小西行长一时不备,被飞溅而来的石片划烂了盔甲,左臂胸口一时血流如注,他嘶吼着被家将们抬下城去包扎。而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炮轰竟然没完没了。
明军这次出动了佛郎机炮阵,而且还是子母铳,每个母铳配备十个子铳,轰完一炮就换一个子铳,这才有没完没了的炮雨。
几轮下去后,西城三门城墙上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李如柏志骄意满的指挥步兵们推送云梯到城墙上,开始攀登城墙。
停下炮击后,硝烟依旧弥漫在战场。
明军士卒们热切的朝着城墙进发,只要登上了城墙,占据住西城,那平壤城基本上就已经破了。
然而就在明军如同蚂蚁一般依附在云梯上准备上城的时候,城墙上人影幢幢,一阵鸟铳声响起,数以百计的明军士兵惨叫着跌下云梯,一台台云梯开始被推翻,滚烫的开水倾倒而下,挤在城墙边上的明军士兵被烫的掉了皮,鬼哭狼嚎声不断。
巨大的石块被推下墙,砸的明军断肢四处乱飞,滚木沾着血肉一路碾压而去。
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小西行长忍着痛继续回到城头督战,这才有了刚才那波突然反击。
倭军的突然反击让攻城的明军大为受挫,攻击态势一时缓解,后方准备进发的士兵居然开始后退,竟然有溃散的态势。
右军指挥张世爵眼看形势不妙,急得破口大骂,命令各队严阵队列,不得自行离队。
眼看弹压不住,后方观战的李如松冷着脸披甲上阵,百余骑围城巡视,一名脱队而逃的明军士兵被当场砍了脑袋,这才稍稍止住了乱象。
血战依旧。
而在北城牡丹峰高地,吴惟忠的三千戚家军也展开了攻击。北城地势险要,本就不适合攻击,吴惟忠作为南军将领,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丢给他,不得不说李如松到底是有些地域成见,不会让南军舒舒服服的获得战功。
两轮攻击未果,将士死伤惨重,吴惟忠也急了,到第三轮攻击的时候,他决心亲自领队冲在前面,北城不破,誓不生还。
相比西城和北城打的昏天暗地相比,南城此时却是毫无动静。显然如小西行长所料,南城不适合攻击,所以明军压根就没打算对南城下手。
驻守南城的朝鲜仆从兵悠哉悠哉的巡视城防,根本不觉得需要卖命。而就在这时,一只大约两千人的军队从西南面丘陵出来,朝着南城静悄悄的进发。
仔细一看这只军队是朝鲜兵的装扮,显然是前来佯攻意图打乱倭军部署的,连负责督战的倭军也不觉得这只军队有什么威胁,连军情都没通报。毕竟朝鲜兵不会打战是明军倭军双方公认的。
但不管怎样,城还是要守的。南城上的朝鲜仆从兵们拉弓的拉弓,抬铳的抬铳,更有胆大的朝鲜人站在城墙上喊话,让他们投降倭军,毕竟跟着倭军能吃饱饭还有女人玩。
但这只军队不发一言,射箭的射箭,放铳的放铳,推着云梯就开始攻城。几番回合下来,朝鲜仆从兵居然被打的抬不起头。
骆尚志清早就带着区区几名家丁骑快马绕到南城西北丘陵地区与早已埋伏好的两千兵马汇合,祖承训坐镇军中,骆尚志作为先锋将带着这两千兵马奇袭南城,另有骆尚志一千兵马也已快跟到。随后吴承训的另外七千兵马和副总兵佟养正九千人也在朝着南城含毯门快速赶来。
小西行长错了,南城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
骆尚志嘴里叼着朴刀带着家丁亲兵率先趁着朝鲜仆从兵被打的抬不起头来,快速的攀爬云梯。
而吴律正是其中一员。
杀声震天中,骆尚志带着几十个兵丁率先登上平壤城头,撕扯掉朝鲜兵那层皮后露出了里面明军红色的鸳鸯战袄,那些朝鲜二狗子此时才明白中计了,跟他们打的居然是假扮成朝鲜兵的大明军队。
“杀!”刚刚攀上城墙的明军士兵们在骆尚志的吼声中,朝着挤在城墙上的朝鲜二狗子们碾过去。
吴律不知道,就在他跟着骆尚志朝着朝鲜仆从兵们奋力挥刀砍杀的时候,头顶百来丈高上的一处稀薄云气中,沛灵筠正大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凡人军汉们厮杀的场面。
“此子对军功如此热衷,要想让其踏入修真界,看来要先断了他在军中的出路啊。”沛灵筠幽幽自语道。
望着在前面奋勇杀敌以一挡十的骆尚志,沛灵筠目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她挥一挥袖子,身影随即化作一道流光,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