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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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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氏对着众人福身下去,“我知道青鸾的心思,她是防着我,既如此,就遂她的意,她们姐弟两个,我不会不管,只是恳请各位同宗看着我,我对她们姐弟,会比亲生的还要好。”又对小堂叔与小堂婶福身道,“如此,就拜托堂弟与堂弟妹了。”

    小堂婶痛快说一声好,笑看着青鸾,这样娇花一般的女孩儿,又好看又聪明,要做我的女儿了。小堂叔瞧着青鸾,温和得笑,王爷堂兄是他心中的英雄,这辛氏不慈,自己来照顾他留下的一双儿女,理所应当。

    看过账本,辛氏不由肉痛,先王妃与王爷将几乎一半的家产给青鸾做陪嫁,再转念一想,就是剩下的一半,也超过辛家家产一大截,全仗先王妃持家有方。

    似乎皆大欢喜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愣住了,晨起时宫里已派了人前来祭奠,都出殡了,皇后娘娘为何会来?青鸾率先醒过神迎出去,敛衽下拜。

    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青鸾依言抬起头,眼前站一位贵妇,红罗绡金长衣,外罩青色鹤氅,没戴暖帽,高髻间金凤分十二钗,缀着色泽柔和的明珠窜,柳叶眉斜飞入鬓,一双明眸无波无澜,顾盼时闪过凌厉,探究瞧着青鸾,微微点了点头:“我见过你的母妃,美丽大方,青鸾象她。”

    辛氏随后冲了出来大礼参拜,皇后嗯了一声,径直往屋中而去,居中坐了摆摆手道,“茶免了。”看着屋中众人皱一下眉头,“闲杂人等都去院中候着。”又唤一声青鸾:“楚王府的家事,处置得如何了?”

    青鸾细细禀报,辛氏大气也不敢出,皇后听完,唇角挂一丝笑意:“艰难之中最好的选择,看来青鸾同时秉承了你母妃的聪慧。”

    辛氏忙唤一声皇后娘娘,戚哀说道:“妾自问无不慈之心,只是青鸾不信妾,妾……”

    皇后瞟她一眼笑了:“辩解这些还有意思吗?太子缺一个伴读,我今日特意前来带青鸾进宫。青鸾,便封鸾郡主吧,瓒世子袭楚王爵,送往云台山无为寺,由国师的大弟子教导。至于楚王府的家产,青鸾的陪嫁还是交由堂叔父打理,他们夫妇为人热忱,城南有一所独孤园,主事乃是从七品,便让他去吧。其余家产,能变卖的由宫中造册代管,瓒世子成年后交给他处置。辛氏将王府看好了,留一处田产供养她们母子便罢。”

    辛氏狠命咬着唇不敢说话,皇后吩咐毕站起身,看一眼青鸾道:“要带的物事,要带的人,都收拾好了,有辇车在外候着。”

    皇后昂首而走,脚步轻盈而快,身旁中官带着四个黄门留下,虎视眈眈瞧着辛氏。青鸾唤一声珍珠:“跟我走吧。”

    身后秀竹唤一声姑娘,青鸾没说话,秀竹追着唤一声郡主,青鸾摇头:“咱们的主仆情份到头了。”

    秀竹哭了起来,辛氏冷冷望着青鸾的背影,待她消失在门外,突然朝秀竹扑了过去,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撞在墙上,斥骂道,“坏事的贱人。”秀竹自进了王府,一直跟在青鸾身旁伺候,吃穿用度较平常人家的姑娘还要好,主子们待她客气,下人们都讨好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先前还躲避,可辛氏下手越来越狠,吃痛不过,猛然发力揪住了辛氏,恨声骂道,“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妃吗?惊动了皇后娘娘来发落你,以后这王府就是你的圈禁之地,一辈子别想出去,连带着害了你的宝贝儿子。”

    辛氏呆愣着,任由秀竹揪住她头发,将她掀翻在地,摁着她道:“一处田产养不了几个下人,这王府中,管事要出缺了。”

    辛氏心中一阵冰凉,秀竹突松开她看向门外,笑道:“玹公子,王妃摔倒了,奴婢正扶王妃起来呢。”

    秀竹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辛氏看着玹,又看一眼秀竹,不动声色牵了玹的手向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为了儿子,我不能灰心,我得好好活下去。还有这秀竹,留不得了。

    青鸾唤醒熟睡的瓒,抚着他的发慢慢说道:“瓒五岁了,该用功读书了,阿姊为瓒找了一个好去处,云台山无为寺,由国师的大弟子亲自教导瓒。”

    瓒眼中泛起泪花,拼命眨了下去,点头道:“我听阿姊的话,阿姊要常来看我。”

    青鸾忍着酸楚笑说一定,瓒搂了她脖子,小脸蹭着她的脸:“阿姊,我要为父王守孝,到了寺庙中正好,读书之余便为父王母妃诵经。”

    青鸾搂着他说好,这些日子默默的盘算,只为了能与瓒在一处,让瓒有像模像样的家,就算让辛氏在家产上占到便宜,她也毫不在乎。可是皇后娘娘来了,几句话定了几个人的命运,她要进宫,瓒送往无为寺,而辛氏,一生圈在王府注定清苦,还有玹,玹也是父王的儿子,且他无辜。

    青鸾不愿意进宫,也不明白为何让她做太子的伴读,可她崇拜感激着皇后娘娘,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决断,虽然她与瓒要姐弟分离,可是有了皇后娘娘的话,他们成年前,再无人敢欺。

    青鸾让肖娘去送瓒,本想给南星写一封书信,提起笔却羞于去写,这次皇后娘娘前来,定是南星背后帮忙,南星是爱清静的出家人,自己多次烦扰他不说,如今竟将弟弟托付于他,青鸾觉得歉意又难为情。

    大恩不言谢,只盼着日后能回报南星。

    青鸾唤来账房先生,拜托他遣散服侍过母妃与自己的仆从,一应资费从她嫁妆中出,去了玹的屋中,辛氏正哄玹入睡,青鸾道:“玹是你的儿子,你该知道如何教养他,对他最好。”

    辛氏缓缓站起身,看着青鸾,突问一声,“秀竹的死活,你不会管了,对吗?”青鸾没说话,转身径直出了垂花门,就听身后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人跳井自尽了。”

    青鸾脚下未做停留,出王府回头望一眼,上了辇车。

    她只带了两个人,肖娘与珍珠,带了两个小木箱,一个装着母妃的遗物,一个装着她珍爱的书籍衣物,手中握一只绣袋,放在膝上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玉埙,是父王的遗物,父王擅吹奏,她曾试着学过,却学不会,母妃留下的竹篪给了瓒,南星会演奏竹篪的话,瓒便能学会。

    放回玉埙,又拿出两盒棋子,这是她闲时的消遣,不独弈也不摆棋局,只用黑白棋子在棋盘上摆出各种图案,自觉十分有趣。又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一颗一颗数着棋子,总是数不到一半就能睡着。

    青鸾手在绣袋中摸索着,渐渐靠着车壁睡了过去,多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一觉睡得踏实,甜而无梦。

    醒来时辇车已至宫门外,青鸾换乘了小轿,轿子直接来到一座院落,院门外匾额上墨迹未干,两个大字散发着墨香,鸾苑。

    一直陪着她的中官笑道,“是太子的笔迹。”青鸾仰着脸看过去,乃是颤笔行文的金错刀,不由赞叹道,“好字。”身后有温和的声音笑道,“鸾郡主谬赞,从嘉愧不敢当。”

    青鸾转身看去,一位少年长身玉立,通身月白常服,只交衽处刺绣一杆青竹,头戴白玉冠脚蹬皂靴,浓长的眉下一双凤眼,温和笑看着青鸾,青鸾忙福身下拜,少年笑说免了,虚扶她一下笑道:“母后喜简洁,也不想个雅号,因着青鸾的名字封了鸾郡主,这清幽的院落也不赐个雅名,就叫鸾院,真是简单粗暴,我呢,悄悄改了一个字,鸾苑,是不是雅一些?”

    青鸾但笑不语,少年又笑道:“日后你我同窗,郡主唤我从嘉,我呢,便称郡主青鸾,免得生分,青鸾,可好吗?”

    青鸾笑道,“谨遵太子殿下吩咐。”从嘉低头盯着她笑,“叫我什么?”

    青鸾就笑,笑着不由咦了一声,仔细去看从嘉的双眸,喃喃说道,“一目重瞳。”从嘉手挡了眼,带着懊恼道,“我生来怪异,吓着了青鸾。”青鸾摇头,“不怪异啊,很好看啊。”

    从嘉将手放了下来,瞧着她笑:“果真吗?”

    “果真。”青鸾认真点头,“重瞳使得眼眸很亮,亮若星辰。”

    从嘉灿烂而笑,眼眸中汪了星河一般,璀璨夺目,青鸾更加诚恳点头,“好看,当真是很好看的。”

    从嘉推开院门:“来,我带着青鸾,到处瞧瞧,有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说。”

    青鸾客气笑道:“有劳太子殿下。”

    冷不防从嘉回头,青鸾的鼻尖撞上他胸膛,鼻端兰香清幽,从嘉笑问道,“叫我什么?”青鸾退后两步,“哦,有劳从嘉。”

    从嘉满意点头:“再叫错,可是要罚的,我想到什么便罚什么。”

    转过身,身后青鸾说道,“但求不罚唱曲舞蹈。”从嘉又回头,青鸾恳切道,“我四肢僵硬,五音不全。”

    从嘉笑着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