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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还没散,鸾长公主依制随着大昭的使臣队伍告辞而去,元邕耐着性子陪客,心底里满是惆怅,这要是成亲,今夜里她就不会走了,一起待宾客散尽,此处便是我们两个的家。
青鸾回到同文馆,向晚时分金定归来,青鸾隔窗瞧见忙忙迎了出去,将金定堵在廊下,不说话,只看着她上下打量,看她衣衫整齐头发丝不乱,失望得叹气,金定欲要绕过她去,青鸾一错身又堵住了,歪头瞧着她,伸手掸一掸她的衣襟:“金定与静王说了些什么?”
金定笑道,“还能是什么,这半年练兵虽好,却没有真刀真枪打过仗,自然是抓紧着去向静王讨教。”青鸾嗯一声,“静王呢?教得可认真?”金定点头,“认真啊,他说自己也没上过战场,便将这数百年来殷朝与乌孙每一次战役,逐一为我点评,令我受益良多。”青鸾又嗯一声,“可有别人在?”
金定摇头,“没有,就我一个,周公子这几日被他家祖母关起来了,不让上战场,明钰正忙着挖地道救他出来。”青鸾咬一下唇,“我也不兜圈子了,金定后日就要上战场,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着话红了眼圈,一把捉住金定的手,“我千般阻拦,可你这个傻丫头执意要去,你既喜欢静王,上战场前就不想跟他放肆一回?”金定笑了,“想啊,昨夜里青鸾跟我说的我明白了,听着是不错,可是青鸾不是说会怀孕吗?万一坏了孩子,我挺着大肚子怎么打仗?”
青鸾愣了愣,许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听起来金定理解有误,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急得跺着脚道,“既然去了,就你和他两个人,就算没有肌肤相亲,好歹也抱一抱亲一亲告个别吧,金定以前喜欢香喷喷的男人,瞧见南星不是还想抱抱亲亲的吗?”
金定耷拉了脑袋:“青鸾,我想的,每次在他身边,瞧见他那个模样,孤单隐忍,我想要抱着他,问问他夜里睡得可好,腿疼不疼,又想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我,若不喜欢,为何对我如此费心,若喜欢,为何不跟我直说。青鸾也知道我的脾气,若是旁人如此,我定会觉得婆婆妈妈恁地讨嫌,可一到他这里,我便没了脾气,他愿意这样公事公办,那我就随着他好了。”
青鸾伸出尖尖食指,照着她光洁的额头狠狠戳了下去,金定啊的一声喊疼,青鸾咬牙道:“你呀你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金定捂着额头,“青鸾,他讲完以后,瞧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抿紧了唇不说话,就那样僵着,我鼓足了勇气,刚唤一声王爷,他就抬手制止我,他说,金定是要与我告别吗?金定临行前,我定去相送。一句话将我堵了回来,我坐着发呆,他又道,今日说的话过多,我有些困乏,这是下了逐客令,我只能起身出来。”
金定清亮的眸子底下藏了一丝怅惘,长睫轻轻扑闪几下,“青鸾,这些日子的疏离冷淡后,我每每瞧见他,竟会有些胆怯。”金定说着话又笑了,“想我桑金定长到一十六岁,何曾怕过什么?为何会怕他?当年与青鸾初遇,青鸾着了男装,我爹说让青鸾给我做女婿,我说青鸾是小绵羊,不值得下手,我当时想着,我的男人定要如黑豹一般勇猛强悍,可却遇见了他,他那样病弱,骨子里却又那般强韧……”
金定紧咬了唇,青鸾抚一下她的鬓发牵起她手,“外面热,咱们回屋去说,吃些冰镇的瓜果。”金定乖乖随着她进屋,几块夏瓜下肚,金定长吁一口气,伸个懒腰道,“不想那么多了,青鸾不用忧心。”说着话飞扬了长眉傲然道,“我会安然回来的,青鸾放心吧,说不定,我会将那符离活捉回来献给皇上,到时候皇上封赏,我就求皇上将静王赏给我,就算他冷若冰霜,先入了洞房再说。”
青鸾听了也去了满腔愁肠,肃容嘱咐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知道吗?”金定点头,“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二人相视一笑,金定朝青鸾靠了过来,头枕着她的肩闭了眼眸,青鸾揽着她,“金定,这战场咱就去一次,以后再不去了,可能答应我?”金定嗯了一声,“向往那么多年,总要试一次,称称自己的斤两。”青鸾嗯一声,“发誓吗”金定笑道,“发誓。”
青鸾笑了起来,金定昏昏欲睡,不觉天已黄昏,就听窗外有人呀了一声,“这还得了。”话音未落,元邕已隔窗跳了进来,一把推开金定将青鸾护在怀中,金定揉着眼不满道,“谁呀?扰人好梦。”
元邕也不满道,“金定,青鸾是我的,除去我,任何人不能近她的身。”青鸾好笑不已,金定瞪大了眼,“我是女的。”元邕摇头,“无论男女,都不行。”金定唇角一翘,揶揄笑了起来,“那是你一厢情愿,那日在青峰山乌孙界,青鸾与国师分别,青鸾冲了过去,从背后……”
青鸾喝一声金定,金定紧抿了唇看着元邕,元邕瞧着青鸾,谁也不说话,半晌金定说道,“谁让他扰了我的好梦?”元邕指指她,“金定,有能耐把话说完。”金定打个哈欠站起身,“饿了……”
身后元邕道,“桑金定,你要不说完,诅咒你上了战场吃败仗。”金定豁然回头,快得青鸾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一口气说道,“青鸾冲上去,从背后抱住国师,抱得很紧,还有,青鸾离开大昭皇宫的时候,我虽没在场,想来那大昭皇帝也是千般不舍,那样的情形,若是求抱,青鸾定不会拒绝。”
金定说完,两手抱在胸前得意瞧着元邕,瞧着元邕涨红了脸,瞧着他赤红了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再看向青鸾,紧张瞧着元邕,紧紧攥着他的手,金定伸一下舌头,嘟囔道,“好象闯祸了……”又大声道,“饿死了,吃饭去了啊。”
一阵风般不见了人影,青鸾抚着元邕的手,放柔了声音道:“怀邕也知道,我与从嘉南星,是那种,当初还是怀邕指点的我,亲情友情爱情,怀邕忘了?”元邕不说话,青鸾轻唤一声先生,低回婉转,二人亲密的时候,青鸾总爱这样呼他,元邕也总是激烈回应,这次却不灵了,他突然甩开青鸾的手,青鸾眼前一花,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青鸾隔窗望着花影微动,难不成又躲起来了?唉,金定这丫头,怎么就偏偏提起了这些?怀邕也是,如今怎么越来越象妒妇?刚刚气得手都打颤了,这时珍珠进来问道:“姑娘可要与金定一起用晚膳?”
青鸾嗯了一声,随珍珠进了金定屋中,金定瞧见青鸾进来,吐一下舌头想说什么,青鸾已笑道,“小事一桩,金定不用再多说,我们安心用饭。”金定依然有些不安,“青鸾,怀王也要上战场,你们相处的时光本就宝贵,却被我扰了。”青鸾嗔道,“我与金定相处的时光一样宝贵,所以我才让金定不用再说。”
金定笑起来,“上次我没瞧见,今日一见,这怀王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啊。”青鸾一挑眉,“可爱?旁观者瞧着可爱,若身在局中,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今日是大昭美食凉米璨,珍珠亲自下厨做的,二人正用得香,门外一阵风卷进一人,大咧咧坐在青鸾身旁唤一声珍珠,吩咐道,“给爷来两大碗。”青鸾低了头笑,金定咦了一声,“王爷这么快就从醋桶里出来了?”
元邕指指金定,笑嘻嘻说道:“不管青鸾抱过那个,那是以前的事,一律不再提了,爷是说以后,青鸾是爷的人,以后谁也不准近青鸾的身,无论男女,尤其是你,金定,想要靠着睡觉,找我二哥去。”
金定哼了一声,“我一靠,他还不得倒下去。”元邕笑道,“那年驿馆醉酒,金定抱着我二哥大腿睡了一夜,金定忘了?”金定脸上飞一丝红,“才没有抱着,枕着而已。”元邕叹口气,“金定,当初那些勇气都哪去了?我二哥这个人呢,万事装在心里,你指望他能向前走,比登天还难。依爷说,金定今夜就过去,将能办的事都办了。”
青鸾拉了拉他衣袖,元邕忙回头陪笑道,“青鸾,我错了。”青鸾嗔他一眼,“你没有错,可金定不懂,怎么办事?”元邕忙说是啊,再看一眼金定眼眸一转,“金定,你夜里过去,观察我二哥,可会……”说着比划一个手势,青鸾会意点头道,“不错,若是可以,静王的身子没毛病,一切就好办了。”
金定愣愣瞧着二人,“什么呀?观察哪里呀?怎么观察?”青鸾扯一下元邕袖子,“你轻功好,你去,屋顶上揭了瓦片。”元邕摇头,“我二哥夏日里睡觉都盖着夹被,里衣里裤穿得严严实实。”青鸾看一眼金定,“那这样,金定潜进去,将静王脱光了。”
金定瞪了眼,“你们要做什么?不许欺负他。”元邕看一眼青鸾,青鸾也摇头,“还是算了。”
三人说笑着用过饭,金定站起身:“我过去瞧瞧,就瞧一眼,看他睡得可好,瞧一眼就回来。”
元邕目送金定走远,回头向青鸾靠了过来,枕着她肩哀怨说道,“青鸾,我今日十分伤心,伤心欲绝,想到与青鸾欢聚时日无多,才忍了伤心过来的,这会儿心里依然滴着血。”
青鸾抚着他手,不抖了,不冷不热温乎着正好,笑看着他问道,“可是需要安慰吗?”元邕点头,“需要,太需要了。”青鸾小声道,“今夜宿在同文馆吗?”元邕凑在她耳边道,“新的秘密花园修好了。”青鸾嗯一声,元邕小声道,“这次不在地下了,搭建一个茅草屋,屋前有湖水,屋后有草地,草地上开满了玉茗花。”青鸾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听来清凉畅意,十分想去呢。”
元邕展眉笑了起来,心底暗中咬着牙,君从嘉,符南星,爷与青鸾成亲的时候,谁也别来,又看一眼青鸾,心里打一个结,要不还是来吧,青鸾伤心与爷伤心,相较之下,还是爷来伤心,让青鸾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