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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醋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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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鸾跪坐于静王面前,低着头不去看静王,两手紧绞在一起,犯了错的小姑娘一般,静王瞧着她的神情,为她斟一盏茶,捧一本书瞧着,只等她开口。

    好半天青鸾鼓起勇气道,“二哥,我犯了大错。”静王微微一笑,“怎样的大错?将天捅了一个窟窿?”青鸾摇摇头,“比那个还要严重。”

    静王搁下手中的书,“哦?青鸾说说看。”青鸾干咽了一下,静王将茶盏推了过来,青鸾接过去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喝干,手背抹一抹嘴角,抬起头下定了决心。

    这次不敢有丝毫隐瞒,从太子妃屡屡挑衅到她设计寻了算命先生候在相国寺大三门外,太子妃未雨绸缪,早早觅得几个健康好看的平民孕妇,然后太子妃果真生了女儿,跟一户山民互换,再然后青鸾捏着她小辫子跟她争斗,她不得不将那户人家迁到了淮扬,其后青鸾拿到她的半块玉珮,太子妃忙忙派人又将那户人家从淮扬迁走。

    青鸾掰着手指:“她每次挑衅我都镇静自若,可今日她得知皇上提前册封我,来到同文馆示威,她还说有朝一日登上后位,她要利用她的地位霸占怀邕,虽没明说,那意思想让怀邕做她的禁脔,我十分气恼,失去了控制,就说太子还不一定能做皇帝呢,她就说怀邕想要夺储,要进宫给皇上告状。她派到淮扬的人尚在路上,我便吓她,说我的人捷足先登,将那户人家带走了,她离去的时候气呼呼的。二哥,我一时不冷静,暴露了咱们的夺储大计,我做错了,二哥可有法子弥补?”

    静王歪头倾听,半晌没有说话,青鸾更加惴惴,忐忑中静王笑出了声,手指轻敲几案,“这女子间的争斗,热闹非常啊,一环扣着一环,三十六计用了,兵法也用了,嗯,不可小觑。”青鸾张了张口,“二哥别打趣我了,还求二哥设法。”

    静王笑道:“不用设法,贺叶蓁此人难成大事,挟制后宅还行,登不得大雅之堂。青鸾既已出言警告,我断定她不会,就算她进宫,也要先请示皇后,皇后此人谨慎小心,无凭无据不会到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定不许她说。”

    青鸾依然不放心,“万一皇后要说呢。”静王又笑,“可能性极小,就算皇后说出,正好试探一下皇上的心意,这一年多怀邕行走朝堂多有建树,又加私下联络拉拢,朝臣中支持者众,太子一党自会防微杜渐,有些话难免传到皇上耳朵里,可皇上依然重用怀邕,给他更多的机会,若说到明面上,也许倒是好事。”

    青鸾哦一声,静王又给她斟一盏茶,笑看着她道,“听说叶蓁给怀邕送了一件披风,又加上我说出假信之事,青鸾心中有芥蒂了?”青鸾低低嗯了一声,“我也知道不对,可是忍不住。”静王嗯了一声,“我也十分厌恶明钰。”

    青鸾忍不住笑起来,方放松了些,长吁一口气道,“二哥说贺叶蓁难成大事,可我听说,皇上说她有母仪天下之态,我一直将她视为劲敌呢。”静王摇头抿了唇笑,“其时怀邕与她闹翻,太子呢打小爱与怀邕争夺,之前就觊觎她,我想着不如成人之美,让怀邕彻底断了念想。父皇器重司天监,我就让司天监正给东都几位勋贵嫡女卜卦,父皇随口一说,皇后与太子上了心,一来为稳固储位,二来讨皇上欢心。”

    青鸾愣愣得扑闪着眼,“原来又是二哥的谋划。”静王摆摆手,“我这些背地里的算计,一样登不得大雅之堂,不提也罢。”

    青鸾笑着起身来到书案前,歪头瞧着静王的画,金定在画中冲着她笑,一袭红衣活泼明朗,青鸾赞叹道,“二哥的丹青出神入化呢。”静王摇着头笑,“我的画技较之怀邕相差甚远,不知为何,画金定却画得还不错。”

    青鸾笑道,“我也想画一幅自画像给怀邕呢。”静王扬眉看向青鸾,“尚未见过青鸾的丹青。”青鸾自嘲一笑,“画了半日,珍珠说画的是没有胡子的真武大帝。”静王嗤一声笑出声来,忙抬起手,手背挡着唇掩饰。青鸾也笑,“琴棋书画一样不通。”静王摇头,“书是极好的。”

    青鸾复跪坐了回去,仰脸瞧着静王,“二哥为我画一幅,给怀邕送去。”静王挡在唇间的手忙忙挡住了眼睛,“这个却是不可。”青鸾不解问为何,静王笑道,“怀邕能看出我的手笔,定会嫌我盯着他的媳妇儿看,到时候因妒生恨,我可吃不消。”

    青鸾笑道,“我还是写信吧。”静王点头,“嗯,发挥擅长就是。”

    自从出征那日,静王对青鸾提及自己的许多秘密,青鸾对静王多了几分亲近,待他若自家兄长一般毫不拘束,青鸾又与静王闲谈一会儿,欲要起身告辞,静王留她一起晚膳,青鸾受宠若惊,能在静王府用晚膳的,想来她是第一人。

    饭菜上桌,青鸾笑道,“金定知道了,只怕要嫉妒呢。”静王笑道,“坊间传闻我孤傲清高,不屑与人同食,其实只因我口味清淡,怕旁人吃不惯。”青鸾笑看着面前小几,清粥小菜一碟小点,静王笑道,“就这些了,若不足,青鸾回到同文馆再添些。”

    青鸾举箸笑道,“对我来说够了,大不了睡前再加块点心做夜宵,若金定在此,只怕以为是膳前开胃。”静王笑起来,那笑容包含了许多,思念爱宠并带着几分骄傲,“金定的吃相,我是见过的,她的醉态,我也见过。”

    青鸾笑容里带几分狡黠,“二哥留我用膳,是想听我说一说金定吧。”静王脸上飘几丝红,赧然着点头,青鸾便说起与金定的初识,以及三人从上青县到泸州后至秦州,听到元邕被俘后转道乌孙的遭遇,其中提及南星,说到金定将南星罩入布袋,静王抿了唇。

    青鸾自顾说得高兴,待说到与南星分别,金定追上去相抱,获南星佛珠相赠,静王哦了一声:“就是金定总戴在腕间的佛珠吗?金定说喜爱檀香,是以一日不曾摘下,今日方知非是因檀香,而是因为佛珠中的情意。”

    青鸾额角一跳,抬眸看着静王神色,见他紧绷着脸半敛了双眸,忙道,“南星是出家人,大昭国师,断然不会……”静王点头,“是啊,若非出家人,我倒没有机会了。”青鸾忙道,“可他是出家人,二哥勿要多想。”

    静王点头,脸上又浮起微笑,“我没有多想,是青鸾多想了。”只是再不肯多说话,心事重重夹了几筷子就搁下了,捧一本书让青鸾自便,青鸾匆匆用几口,也说饱了,起身告辞,静王突然开口问道,“据青鸾所知,金定可有一起长大的伙伴?”

    青鸾不敢多说,低低说不知,静王嗯一声,“金定性情不输男儿,想来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的。”青鸾不敢接话,惴惴道,“二哥,出来好些时候,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二哥。”

    静王嗯一声,青鸾忙忙退出,站在廊下吁一口气,本想着问一问怀邕小时候,可静王脸色不愉,还是下次吧,还说怀邕善妒,我看二哥比怀邕尤甚,怀邕对从嘉虽妒,自己常戴从嘉送的玉笄,怀邕从没说过什么,可静王因一窜佛珠手窜,咬牙切齿,似乎要杀了南星。

    青鸾叹一口气,待到金定回来,一定要提醒她摘了佛珠再见静王。

    静王隔窗瞧着青鸾离去,唤一声来人吩咐道,“明日下了早朝,截住张大人,就说本王邀他过府一叙。”接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拱手道,“说好的半月之后找张大人,今日却是提前了,敢问王爷是为何?”

    静王面无表情:“恐怕宫中要起怀王夺储的流言,为防后患,必须提前行动。”

    男子领命去了,静王隔窗向外,天色已昏暗下来,几点星光挂在天幕,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算着日子,大军今日应至长安,可在长安城外扎营,去年从东都到赤谷城来回,曾望过长安的夜月,较之东都多出几分经世的沧桑,也许是其时心境不同,今日竟觉得明月皎洁如银,恍然是东都城外林子里那抹银色的身影。

    望了许久,想起明月千里共婵娟,不由痴了,痴了许久忽笑着低头,金定是从无闲情望月的,更不会伤春悲秋感怀哀叹,她只会活泼明朗,跳动着勇往直前。

    回到书案旁,想起青鸾的主意,对着铜镜画一幅自画像,装入信封火漆封了,军中英武男子众多,金定随身带着小像,不说别的,也许得了空闲,能给本王来封书信。

    有老仆进来提醒该安歇了,老仆战战兢兢的,这位爷从没有听话的时候,今日却乖顺如孩童,轻嗯一声拄了拐杖往碧纱橱而去,走几步停住吩咐道,“明日让太医院提点带几名御医过来,为本王诊脉开方。“老仆喏喏答应着,这位爷向来都是自己开方寻药,对太医只是应付,今日这是如何了?

    静王进了碧纱橱,瞧着床上的一对枕头微笑,死马当作活马医,兴许能多活几年,也没别的,只盼着多与金定相处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