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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传来前线的消息,大军已抵边城与石元帅会合,几场战役后双方各有胜负,战势绞着中,后方粮草迟迟未到,将士们饱受饥饿之苦,符离又突然派兵突袭,殷朝军队战败,向后溃退百里,皇帝震怒。
好在粮草到后大军反扑,将符离回驱五十里,皇帝方高兴些,下令宫中宴饮庆祝。
此时已入八月,青鸾已行册封,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进宫上了摘星楼,帝后淑妃宸妃都在,元熙坐在皇帝膝头,皇帝喂他吃些果子,青鸾刚落座,太子太子妃携了皇长孙进来。
太子在皇帝面前不敢造次,规规矩矩颔首,叶蓁瞟了青鸾一眼,目光中似带着几分得意,叶蓁刚落座,皇帝朝着她怀中皇太孙伸手,“来,到皇爷爷这儿来,与你熙皇叔一起玩耍。”乳母忙忙抱了过去,皇帝一边膝头坐一个逗弄着,笑得开颜。
淑妃瞧着沉了脸,这些日子她果真害喜,皇上却不来了,她听到些风声,似乎是这位怀王妃进了谗言,手托了腮瞧着青鸾笑道,“听闻怀王妃能瞧出有孕生男还是生女,那么,倒是说说太子妃腹中是皇孙还是郡主?”青鸾笑笑,怪不得叶蓁这些日子老实,又难怪她得意,原来果真遂愿,又怀上了,当下笑道,“妾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不过是道听途说,淑妃娘娘孕吐早,是以……”
淑妃抚着腹脸上添几分喜色,之前那是装的,如今才真正开始,若如此,腹中就是男胎,叶蓁在一旁变了脸色,太医刚诊出喜脉,她就开始孕吐,难道说?她看向青鸾,她又不是神仙,岂能让她说准,当下脸色回转,笑颜如花眼波如水看向太子,她再次有孕,帝后待她更是不同,太子也笑说她肚子争气,昨夜里还对她说,若再生个儿子,东宫的事务还是由她操持。
太子回她个笑容,就听外面有中官说一声,“静王殿下到。”在座的都有几分诧异,这样的场合静王从不出现,今日为何来了?太子起身迎了出去,笑说道,“二弟腿不好,就该在府中安生养着,何必巴巴得进宫来?”
静王瞧着他,“听说军中粮草补给慢了半月,将士们是忍着饥饿打的胜仗。”皇帝唤一声静王,微笑说道,“朝堂之事,待宴后到御书房去说。”静王默然落座,太子坐回去,想一想得说几句,一脸委屈分辨道,“启禀父皇,孩儿通宵达旦夜不能寐,牵挂着前方将士,生怕有一时一刻的耽搁,可是天降大雨,其后又转小雪,路上泥泞,是以粮草到得迟了,已经斩了粮草官以儆效尤。”
皇帝嗯了一声不辨喜怒,静王依然没说话,青鸾啊一声,“对了,如今东都还是夏末,可边城早已入冬转寒,请问太子殿下,这寒衣冬靴棉被在路上了吧?”太子唔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青鸾忙笑道,“非是妾干涉军务,怀王也在前线,妾难免关心则乱。”
宸妃在旁喊一声苦命的皇儿,抽抽噎噎哭了起来,皇帝看向太子,太子忙道,“有一批已经在路上了,另外的正在赶制。”静王喝一口茶没有抬头,只说道,“在路上的只有两万余套,前方十数万将士……”皇帝唤一声太子,声音有些发沉,“果真?”
太子拱手道,“启禀父皇,战争突然爆发,且是盛夏时节,军部也没有太多的过冬之物,都是加紧采买而来……”皇帝喝一声住口,静王又道,“皇兄,往北而去至燕山一带,有的是过冬之物,听说,是户部拿不出银子。”
皇帝脸色暗沉下来,“英儿,我朝国库充盈,岂会没有银子?”静王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奏折,拄拐杖艰难起身,来到皇帝面前,跪在地上呈了上去,“户部一位官员,虽官职低微,可心忧天下,看到户部账务和库银舞弊,写了奏折却不敢交出,孩儿府上一位老仆是他的远亲,带他来求孩儿,孩儿本不想管,可是三弟远在沙场浴血,后方却无以为继,想来不禁忧心,就大着胆子来见父皇。”
皇帝接过去凝神细看,看着看着手颤了起来,在座的人雅雀无声,青鸾给景姑姑使个眼色,景姑姑带了熙儿出去,皇长孙的乳娘也抱着皇长孙跟了出去。
皇帝看过一咬牙,奏折朝着太子的脸扔了过来,太子也不敢躲,任由着那奏折打在脸上,趴伏在地泣道,“父皇容禀……”叶蓁站了起来,“什么户部小官,什么远亲老仆,都是预先设好的圈套吧?”
太子低喝一声闭嘴,叶蓁声音更大,“这分明是有些人意图嫁祸太子谋夺储位。”皇帝朝静王看了过来,静王默然不语,皇帝又看向青鸾,就听皇后一声冷笑,“倒是挑的好时候。”静王拱手道,“孩儿腿部有疾,怎会有夺储之心,挑在今日虽扰了父皇的兴致,可是家丑不可外扬,是以没有到御书房或者朝堂上去说。孩儿只是说出真相,一切但由父皇定夺。”
皇帝嗯了一声,“户部这些昏庸之辈,欺上瞒下,实在可恶。”事到如今,皇帝依然设法为太子开脱,只说是户部官员昏庸,不提太子半个错字,青鸾心中有些急,静王依然气定神闲,又磕个头道,“父皇说的有理,皇兄对这些官员仁至义尽,为了弥补亏空,一直在变卖御赐之物。”
皇帝低了头铁青着脸,颤抖的手藏在袍袖之中,太子不知究竟,心下一松,父皇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就是啊,江山天下是父皇的,以后就是我的,户部的银子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何必旁人置喙?皇后闻言锁紧了眉头,她与皇帝是结发夫妻,了解得多些,此时只盼着静王手中没有凭据。
静王看着皇帝,回头唤一声来人,两个老仆抬了一个大木箱进来,木箱打开来璀璨夺目,皇帝只探头一瞧,每一件都是赏赐时用心挑选,自然都记得,其中几样乃是太子生辰时御赐,是皇帝亲自画了图稿让内藏库督造,其上有皇帝亲刻下的字迹。皇后站了起来,颤声道:“皇上明鉴,分明是有心之人刻意陷害。”
皇帝拿起一件玉观音仔细瞧着,只不说话,静王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若如此以为,不妨派人到东宫库房去,看看这些东西可否还在。”皇后咬牙,“静王说的有理,本宫这就派人前往。”皇帝沉声喝道,“都闭嘴,元宁你来说,这些东西可是你变卖的?”
太子张张口,叶蓁给他使个眼色,太子膝行上前,一把抱住皇帝膝盖哭道:“父皇,户部库银亏空,都是前几任老臣遗留下来的积弊,儿子接手后怕父皇失望,不敢实言相告,可又没地方找银子,便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东宫最值钱的就是这些,儿子已经嘱咐了那些富贾,命他们不可变卖,待儿子有朝一日前去赎回。”
皇帝嗯了一声,“好儿子,是朕这些年太疼爱你,太惯着你,太纵容你……”说着话一用力,将太子甩开,起身一个窝心脚踹了过来,太子捂着心口滚倒在地,皇帝看向静王,“太子禁足东宫,不许再涉任何朝堂事务,这军中补给,英儿来管吧。”
静王忙叩头道,“多谢父皇器重,孩儿身子不好,父皇还是择朝中正直贤良之臣。”皇帝没说话,大踏步下了摘星楼,就听左班都知一声呼,“陛下摆驾紫宸殿。”
皇后愣愣坐着,叶蓁朝静王冲了过来,咬牙道,“一个瘫子,心思恁地恶毒。”说着话伸出脚来,青鸾伸臂拦在静王面前,“怎么?太子妃要打人?”叶蓁冷笑道,“今日便踢他几脚出我胸中恶气。”青鸾瞧着她,“太子妃还是保重腹中胎儿要紧,那才是你的前程。”叶蓁愣了愣,转身去扶太子。
宸妃过来搀扶静王,被静王错身躲开,宸妃哎吆一声,“还跟小时候一样的脾气,谁也碰不得。”青鸾唤一声二哥,静王自嘲一笑,“今日跪得久了些,我自己慢慢能起来,就是要费些时候。”
皇后从愣怔中回神,踱步向静王走来,静王换个姿势坐在了地上,仰头瞧着她,“母后有何吩咐?”皇后冷笑道,“你安的什么心?”静王眸光森然,“母后以为孩儿安的什么心,便是什么心。”
皇后惊得后退一步,静王肖似他的母嫔,尤其是这一双眼,清亮俊雅,不同的是他的母嫔从来目光温和,而此刻的静王,若含恨的夜枭,难道他知道什么?往事历历涌上心头,这些尘封的旧事已多年没有想起,也从未出现在梦中,下手做了才得到许多,是以做过了从未后悔,皇后挺直了脊梁昂起头,笑道,“想要打垮太子,你是白日做梦。这些年倒是小瞧你了……”静王笑笑,“孩儿谢过母后小瞧之恩。”
皇后沉了脸转身就走,宸妃看着她背影一笑,“她这些年趾高气扬,今日倒少见的落魄。”淑妃在旁抚了肚子笑道,“哎呀,宴会不欢而散,还被吓得不轻,走了走了。”宸妃讶然瞧着她,“你怎么还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回避些,你放心,虽说是小公主,可皇上膝下还没有公主呢,待生下来一定喜欢,不用盼着是皇儿,再怎么也比不过熙儿啊。”
淑妃哼一声抬脚就走,青鸾恳切看着宸妃,“母妃也请回吧。”宸妃指指静王,“可是……”青鸾搀住宸妃手臂笑道,“二哥,宸妃娘娘乏了,我先扶她回去。”
静王笑说声好,青鸾拽了宸妃就走,宸妃下着楼梯絮叨着,“静王还没起来,也没个人帮忙,怎么就丢下他走了?”青鸾有意岔开她的话,“怀邕打了胜仗,母妃可高兴吗?”宸妃笑道,“自然高兴,这小子如今越来越争气,不枉我与他舅父那么多年的栽培。”
楼上静王先缓缓跪坐了,待拿过拐杖艰难站起来时,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两腿疼得钻心,抖着腿下楼而来,眼眸中却藏了笑意,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复仇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