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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四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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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白了眼霍孤,默不作声的扭身往寝殿外走,霍孤轻咳了声,侧目看向沈若华:“走吧。”

    “啊?哦。”沈若华愣了愣,将手里的经书给了身侧的蒹葭,落霍孤半步紧跟着出了寿康宫。

    三人刚来到正殿前,站在宫门前的齐言就迎了上来,他臂上搭着一件白色披风,欠身行礼。

    太后步子一顿,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披风上,啧了声:“齐言,你这披风哪里来的?哀家看着有点眼熟。”

    齐言从小就跟着霍孤,太后对他的态度也很随和,齐言直起身子,下意识的看了看霍孤的眼色,见他没有动作,才垂首乖乖作答:“今日风大,王爷让属下去问五公主借一件披风给沈小姐。这件披风是尚衣局刚赶制出来的新衣,公主还未穿过。”

    沈若华诧异的往霍孤看去,见他目光淡定,十分自然的从齐言手中接过披风,扭身替她搭在了肩上,纤长的指尖攥着细长的线绳,绕成一个结固定在她脖颈处。

    沈若华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身前的绳结,耳尖烧的厉害,声音细如蚊蝇:“多谢……”

    霍孤薄唇轻抿,音调微哑:“无碍。”

    太后眉眼弯起,笑道:“是哀家考虑的不周,到底是怀瑾心细。华儿,这披风你就穿回去吧,改日哀家吩咐尚衣局再做几件补给婉儿。”

    沈若华福身:“是,太后。”

    太后抚着胸口,满意的越过宫门,搭着安姑姑的手乘上轿撵,往御花园走去。

    沈若华和霍孤不能坐轿,只能步行跟在太后身旁。

    宫内朱墙青瓦垒得很高,挡住泄下的夕阳,走在暗处的确是冷风阵阵。沈若华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微凉的风拂着脸,身上却暖洋洋的,耳尖也烫的有些恼人。

    安静的夹道之中,只有细碎的脚步声,沈若华眼尾小心翼翼的扫了两眼,见无人注意她,才悄悄抬起手,在耳尖上狠狠揉了揉,像是想把那股久久不散的热气给揉下去。

    可惜热气倒是散去了,却因为她用力过猛,莹润小巧的耳朵红了一片,比方才更加明显了。

    霍孤高了她一个脑袋,将她方才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闷笑了声,稍侧了侧身子。

    沈若华正懊恼着,耳边忽然传来一股热气,呼吸间打在她耳垂,沈若华身子一僵,脚下一个趔趄。

    霍孤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子,淡淡的笑声响在她耳边,悄声道:“乖,别这么用力,会疼……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了。”说话间,撩起她身后的白色兜帽,罩在了她的头上。

    沈若华今日打扮的很素净,头上没带几样珠钗,兜帽戴到头上以后,风是感觉不到了,耳尖的红也被遮住,可沈若华却觉得更加难受了,半个身子都觉得不对劲。

    她往边上动了动,离霍孤远了点,兜帽下的面孔诧异中带着说不出羞愤,她极力想忘却方才霍孤说的话,却似乎成了反作用,弄得她满脑子都是他脱口的第一个字!

    自从她长大以后,就连杨氏和沈戚都没再对她说过乖了。而且,这同一个字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

    沈若华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霍孤今日怎就如此主动,上次见面他虽也没怎么掩饰,但也并未和她如此亲近。难不成是到了太后跟前,被太后逼的吗?

    沈若华吐了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悸动,用力捻着指尖。

    霍孤脸色紧绷,不安的注意着沈若华的举动,见她虽有些不自在,却并未有厌烦的情绪,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往年二十年内,他接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聊的都是如何打仗杀人,从不知喜欢一人该怎么做。

    一年下来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顺应内心所为。往日不明对她的在意是什么意思,不论是帮她还是什么都可以心安理得。现下知道心悦她,做什么都拘谨,担忧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会不会厌烦。

    之前的二十年对他而言太空白。先皇过世之前,他无休无止的学习治国之道、兵法和武功,生活单调无味。先皇的那些子嗣之间勾心斗角,他不屑与之为伍,独来独往成了习惯,练就了现如今寡淡的个性。

    除了太后和齐言,他连好友都极少。性子太冷,就不知该如何何人亲近,如何爱一人。

    过惯了一人的生活,他以为自己那冷冰冰的王府再不会有什么生气,不成想上天还是厚待他的。

    霍孤笑了笑,眼底的冰霜散去,冬日的艳阳总会融化湖上冻得结实的冰层,他会牢牢抓住融化他的太阳,握在手心里,护在羽翼之下,用余生珍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御花园,太后在途中小憩了片刻,精神好了不少。

    “你们都在这里候着,安怡,你陪哀家进去走走。”太后吩咐了抬轿子的人等在御花园月门外,携着沈若华和霍孤二人走入御花园之中。

    沈若华已经平息了心绪,在太后面前戴着兜帽实在不敬,她伸手将帽子取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哀家好些日子没来御花园走过了,宫里的宫人倒也心灵手巧,这些花比哀家之前过来的时候,开的更好更多了。华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有喜欢的,哀家就让御花园的花匠,再养两盆给你送过去。”

    “多谢太后。”沈若华乖巧的点点头,一路过来虽看的认真,但却没有开过口。她不大喜欢养这些东西,要耗费很大的心神,不如一些盆栽来的好养活,只要每日浇水就行。

    几人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走着,太后正搭着安姑姑的手打算转身,就瞥见了从前头过来的文贵妃。

    她穿着玫红色的宫装,手里打着团扇,慢悠悠的朝这头走来。不经意抬眸,便瞥见了太后,连忙迎了上来。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安。荣亲王万安。”

    太后冷淡的点点头:“起身吧。”

    沈若华福了福身子行礼,文贵妃看了看她,笑着颔首:“县主也进宫了,太后喜爱县主,县主若是有闲暇的时候,就多进宫陪陪太后。”

    沈若华应了声是,太后看了她一眼问道:“前几日听说你身子不怎么利索,怎么今天出来赏花了?”

    “在宫里太过憋闷,臣妾就想出来走走。”文贵妃淡定的解释道。

    “前几你送来哀家宫里的那条锦被,是你亲手绣的?”太后问道。

    文贵妃福福身,“是臣妾所绣,太后用的可舒服吗?”

    “挺暖和的,哀家喜欢。对了,绣锦被的缎子,你宫里可还有吗?”

    文贵妃一怔:“还剩下些……”

    “那正巧,哀家看那花样好看,想再绣一条绢帕留着。正巧今日在这碰见你,哀家随你去你宫里取。”太后说一不二,很是自然的定下了离开的理由。

    文贵妃虽刚开始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想,便大致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她乖巧的颔首,说道:“是。”

    “你先去御花园外头等着,哀家马上就过来。”

    文贵妃麻利的离开了此处,沈若华看着太后转过身来,主动说道:“既然太后打算回宫,那臣女也……”

    “是哀家找你进宫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更何况哀家这是心血来潮,哀家住在宫里,这御花园的花卉哀家何时都能看,本想是带你观赏的。”太后轻叹了声,话锋一转

    “不过也无妨,怀瑾懂的多,这些花他都知道,就让荣亲王陪你赏花吧。届时正好让他送你出宫。”

    沈若华没想到太后来这么一招,焦急的喊了声,太后充耳不闻,冲他二人笑了笑,便领着安姑姑走了。

    她走得急,生怕沈若华追上来,离开了一段距离,又想起什么事,对安姑姑耳语了片刻。

    沈若华眼睁睁的看着安姑姑折返回来,笑容促狭的看看她,又看看霍孤,欠身说道:“太后让奴婢告诉王爷。王爷中意的太后做不了主,暂时不能给您。可那书太后做得了主,让王爷只管拿去便是。”

    安姑姑憋着笑急匆匆的福了个礼,“奴婢退下了,王爷和县主慢聊。”

    她主仆二人快步走远。

    霍孤无奈的看着太后和安姑姑离开御花园,垂在身侧的指尖僵了僵,没想到太后临走前给他这一出。

    反观沈若华也终于回过味来,脸蓦地就涨红了,她下意识的朝霍孤看去,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口一滞。

    霍孤本打算就这样和沈若华挑明,没想到她猛地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着肩上的兜帽把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像个瞧见天敌被吓回窝的兔子。

    霍孤哭笑不得,清咳了几声,戏谑问:“还想赏景吗?你若觉得无趣,我们直接回府也无妨。”

    沈若华将自己埋在兜帽下,遮住一双潋滟的双眸,以及收敛不下的慌乱和淡淡的欢喜。

    霍孤耐心的等了等被吓回窝的沈姑娘,看着被她一颤又一颤带动起来的兜帽,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正打算抬手,眼前娇小的白色身影就往前动了一点,从兜帽下传来一声轻细的“嗯。”

    霍孤脸上的神情愈发放松和温和,沈若华脚步缓慢的走在他前面,他便放慢脚步,紧跟在她身边。

    踩着她方才走过的路,心口胀满的都是满足。

    齐言和蒹葭跟在二人身后很远,蒹葭看着前头比邻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喟叹道:“没想到,主子真有喜欢上她的这一日。我一直以为,主子让我跟着她,是为了套取杨家的秘密。”

    齐言:“或许开始的确如此。”

    “她很聪明,直到主子喜欢上她之前,她从不让我插手她的事。跟在她身边的半年,几乎没给主子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蒹葭轻叹了声,现在想起来才有些庆幸:“幸好主子没有动手,否则——”

    齐言别过头,稍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警告,淡淡说:“此事,你最好不要和她提起。”

    蒹葭停下了步子,与齐言对视半晌,哼笑了声:“主子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不纯,你我都知道,她这么聪明,应该也心知肚明,根本无需我透露。与其抹灭起初对她有恶意的企图,倒不如直接承认。她现在不提,日后若真和主子在一起,此事早晚会成心结,到时候就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了。”

    齐言眼中的锋芒退了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继而抬眸看向蒹葭,有些迟疑道:“真的?”

    “自然。同为女子,况且她如此聪颖,又出身高贵,更接受不了主子如此行径。”蒹葭打了个哈切,往沈若华和霍孤离开的方向走去,淡淡道:“我言尽于此,你替我转告给主子吧。”

    齐言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提步追上了蒹葭,面色有些纠结,“不过一年,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之前没去沈若华身边时,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话少的人,身为女暗卫的统领,还从未见她这般模样。

    蒹葭摊了摊手,无奈的笑了笑:“恐怕,是在她身边装傻装了一年,变不过来了……”

    …

    …

    沈若华走在霍孤身前,能听见他微末的脚步声。

    御花园内有上百朵花,沈若华以为太后方才说霍孤懂花,只是借口,没想到他是真的懂。

    一路走来,他倒是尽职尽责的替沈若华介绍着园中的每一朵。从命名到花期,再到是哪一处进贡上来的,说的详尽。沈若华原本浮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竟也听得入迷了。

    沈若华认真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株花朵,蓦地瞧见不远处的花圃之中,种着一片花色新奇的品种,沉默了一路的她主动开口问道:“那些花是什么?”

    霍孤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目光淡了淡,说道:“那是先皇种下的花,是他在世时,要求花房匠人培育出来的品种。他和太后亲手在此种下的,听闻他驾崩时下旨,此地只可种这一种花。”

    沈若华拧了拧眉,她从未了解过太后和先皇的事,唯一知晓的,是二人年纪相差很多。

    太后年轻时是倾国倾城之姿,被先皇看上,不顾年龄相差甚远娶进宫中。

    沈若华很好奇,先皇和太后真的是互相喜欢的吗?

    “不过是始于美色罢了,他驾崩时母后还年轻,容颜未老,皇恩才不断。”

    听见了霍孤的声音,沈若华才发觉自己无意间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

    她抿抿唇,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圆场,便听闻霍孤继续说道:“当年霍家家主重病离世,霍家分崩离析,母亲失了双亲又无人庇佑,他将母亲娶进宫中强封为后。当时母亲虽贵为皇后,却是所有宫嫔的眼中钉。”

    “虽是他害的母亲至此,却也尽全力护了她周全,现在他已死,母亲只当往日种种尽消,不恨也不爱。”

    沈若华扭身看向他,缓缓道:“听闻先皇十分宠爱王爷,想必并非只看重太后容颜……”

    霍孤心中嗤笑,他年幼时的确得宠,却是太后拼了命换来的。

    当年太后虽貌美,生完霍孤之后身材却丰腴不少,容貌大打折扣。太后身边有一个大宫女,是她在霍家同父异母的庶妹,怎样也要留在太后身边,太后无奈封了她做大宫女,却不做事,在宫里过着小姐日子。

    她虽庶出,却到底和太后是同一个父亲,容貌逊色太后不少,却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她过腻了被太后庇护的日子,见先皇对太后讨好,赏赐金银,一时间就生了歪心思。

    加之太后产后容貌消减,她便趁机勾搭了先皇,云雨后被封为答应,就赐住在太后的寝宫里。

    太后虽不爱先皇,也被这二人的行为恶心的不行,厌恶之下长拒先皇与寝殿外。

    先皇恼怒,又见太后容貌大大不如往日,便开始转头宠爱起她刚封为答应的庶妹。

    那庶妹比她主动的多,又和她长的有几分相似,先皇一时间宠爱至极,位子很快就升到了嫔。

    按理说,到了嫔位已经可以掌一宫,可她软磨硬泡,硬是留在了太后的宫殿。

    自此,便不断作妖,太后失宠后不少嫔妃借机落井下石,被算计了几次,皇后的名头到底保住了。但太后很快就被赶出了宫殿,带着年仅三岁的小皇子住去了一间偏院的寝宫。

    几年后,太后的身形就恢复了往常,先皇重新宠爱起太后,太后却牢记着之前的事,怎么也不肯松口。

    先皇竟也生了耐心,对太后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该宠的还是宠了起来。

    当年的霍孤五岁,将近两年的苦难已让他明白了人事,对自己这个人渣父皇视若不见。

    先皇哄了太后将近一年,也渐渐的没了耐心,想了一出昏招。

    太后现在孤立无援,只要再栽几次跟头,一定会和他求饶,而她现在这个年纪,最在乎的,便是她的儿子了。

    先皇本对霍孤并不疼宠,为此却故意寻了名师教他读书习武,装出一副慈父模样。

    霍孤年幼,真以为先皇改过自新,也很认真的跟着师父学习,渐渐的展露出过人的天赋。

    由此,招致祸患,一次陷害,霍孤和太后险些命丧黄泉,幸得太后聪慧,绝地反杀,破出了一条生路。

    自那以后,太后便开始对先皇曲意逢迎,开始整顿后宫,将当时所有害过她的人送入黄泉。

    先皇看中了霍孤的天分,加之太子当时中庸无能,霍孤经此事后也渐渐成长,再不轻信先皇。

    直至先皇年迈,怕是昏庸一辈子,临了才知道后悔,他开始为了之前的事补偿太后和霍孤。

    竟陪着她二人过了一段寻常人家的日子,对霍孤也有了慈父之意,在太子对他不利时出手护了他几回。

    只为了这一点的庇护,霍孤才在得知他暴毙真相后,打算替他报仇。

    当然,说他不甘自然也有,他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坐一坐先皇坐过的位子。只要他是皇帝,便可护他母亲周全,也可保她母亲百年之后,不会和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先皇后葬在一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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