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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八章 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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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正平难逃此劫,官位必保不住了。保险起见,哥哥还是找人先揭穿他瞒报户部饷银的事。”沈若华捻了捻指腹,沉思道:“张俐的案子,能拿到的证据不多,暂且先压着吧。哥哥以为呢?”

    沈戚:“张俐一案涉事者颇多,况且是皇帝亲自下旨砍了张俐,若是在此时揭发是沈正平作祟,以皇帝的性子绝留不得他的性命。现在揭发此事还不是时候。”

    沈若华淡淡一笑,拎起桌上的紫砂壶给二人各斟了一杯水。

    她指尖叩了叩案板,笑着说道:“待沈正平丢了官位,这日后的事情可就好看了。现如今二房三房都依仗着他的官位才对他卑躬屈膝,等没了这官位,沈家也就分崩离析了。”

    “分家是迟早的事,若是往日,兴许分了家他还能留下些积蓄。可他将所有的银两都用来堵国库的窟窿,等分了家,没了母亲的帮衬,他无异于一个废物。”沈戚酌了口茶,冷笑了声。

    沈若华垂着眼,看着建盏中起伏的青叶,缓缓道:“他靠着母亲这么多年,早已忘了是谁让他有现在的地位。既然他忘了,那就让他重新回忆一次。”

    …

    …

    摘星居

    沈蓉在内阁中来回踱步,急的焦头烂额,“娘,怎么办啊!您想想办法啊,否则的话爹爹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才刚回府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乱子。我这儿还有麻烦没解决呢!”金氏不比沈蓉轻松,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大麻烦,她不敢想象如果沈正平倒台,她日后该怎么办。

    沈蓉屏退了屋中的下人,跪坐在金氏身旁,小心翼翼道:“娘,你说,若是爹爹真的因此官位不保。二房和三房会不会和大房分家?毕竟二房三房在外都有铺子,爹爹的官位没了,她们也不必……”

    金氏拉住了沈蓉的手,“三房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沈正元不会分家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你爹爹没了官位,他也是杨太师的女婿,怎会不管他?只要等风头过去,你爹一定能东山再起。”

    沈蓉咬着下唇,面露难色,“可是、可是我马上就要及笄了。爹爹就算能东山再起,也定坐不到尚书之位。王爷就是看在爹爹的官位上,才对我和哥哥颇为信任,若是爹爹倒了……”

    “你绝不能自乱阵脚!”金氏低声叱道,脸色沉肃,“你哥哥在御林军之中已经小有威名,更是跟了献王近一年的时间,献王必定不会放弃他。你身为他的妹妹,献王不会亏待你。”

    “只是……”金氏哽了哽,抬手抚了抚沈蓉的脸,有些心疼的说:“我的蓉儿,怕是无缘献王妃的位子了。只是蓉儿,你记住,侧妃也好,良娣也罢,你都得忍!这个关头,你要牢牢抓住献王,决不能惹得他厌烦!”

    “王妃之位而已,只要你入了献王府,什么位子都可徐徐图之。你一定要听为娘的话,知道吗?”

    沈蓉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愤愤的攥起拳头:“可我就怕等不了那么久!娘你不知道,几月前我随哥哥一起去太子府赴宴,沈若华她全不顾忌女子矜持,竟敢在打马球之时,趁机勾引献王!我就怕、就怕王爷他……”

    金氏喘息不匀,一手捂住胸口,眼底凶光毕露,“沈若华!杨似梅!沈戚!你们三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挡我的路,挡我蓉儿的路,挡我儿子的路!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意——”

    …

    …

    刑部大牢

    桂嬷嬷哆嗦着躲在牢内的一角,四周昏暗,仅有几盏烛灯勉强照亮几个角落,显得阴森无比。

    她搓着手臂,双掌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心想只要完成沈若华吩咐的事就行,她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嬷嬷?嬷嬷是你吗?”

    忽然,从边上牢房之中传来几声轻唤,桂嬷嬷扭身看过去,正对上陆氏的眼睛。

    “嬷嬷!真的是你。”陆氏脸上眼泪纵横,抓着牢门的空隙冲桂嬷嬷伸着手。

    桂嬷嬷连滚带爬的过去,哭噎着紧握住陆氏的手,“姨娘,您受委屈了,您没事吧?”

    烛光昏暗,桂嬷嬷仅能看见陆氏脸上有几个巴掌印。

    她知道陆氏方才被人拖出去盘问,不知她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陆氏哭着开口:“嬷嬷,屋里的那些……那些书信都被找到了,怎么办嬷嬷,怎么办!”

    桂嬷嬷吞了口口水,安抚的说:“姨娘您先别慌,您听老奴说,老奴之前教您的,您都说了吗?”

    陆氏咬着下唇,目光放空:“嬷嬷,我、我都说了,可这真的能行吗?我怕……”

    “老奴一定会帮您的。”桂嬷嬷牢牢抓住陆氏的手,坚定道:“您想,服用五石散的人是老爷,让您一而再再而三联络高品的也是老爷,此事和您本就没有关系。您放心,老奴会帮您的,您一定不会有事。”

    沈正平正等着审讯的结果,时至如今,他一点儿也不惊慌。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石室,里面有一个小榻和一方案板。沈正平坐在案板前,手里执着毛笔镇定的书写着什么。写完了一贴,他执起吹干放在边上,低低叹了一口气。

    虽然陆氏往日背叛过他,但此次的事她却替自己挡了罪,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等她获罪被斩以后,他也必会善待陆氏的家人……

    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嬷嬷,既然与她主仆情深,便也送下去一起陪她吧。

    “绵绵啊绵绵,你放心。你一路走好,本官不会忘了你的。”沈正平呢喃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奸笑。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在封闭的石室中笑了起来,嚣张的声音在石壁中蔓延。

    蓦地,石室的门被打开,刑部尚书漫步走了进来,正巧与沈正平目光相对。

    他嘴角扬了扬,说道:“沈大人看着十分轻松惬意啊,想必是已经想好该如何脱罪了吧。”

    沈正平收敛了笑容,一手成拳置于嘴边,咳嗽了两声严肃道:“本官清清白白,本就无罪,谈何脱罪。”

    “有罪无罪,是看证据的,可不是单凭沈大人一张嘴。”刑部尚书捋了捋官袍,抬手唤来身后的侍卫:“沈大人请吧,本官方才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迫不及待想和沈大人‘分享’一番。”

    沈正平看着刑部尚书的脸,心不由一沉。他强作镇定的起身,心里却不断的回想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沈正平微垂的脸上神色狰狞,若是桂嬷嬷临时反悔也不要紧,他现在体内的五石散根本查验不出来,再者那书信都是陆氏一个人写的,只要他咬死了是陆氏,就一定能脱身!

    沈正平跟着刑部尚书来到刑部公堂。

    刑部尚书在公堂上落座,沈正平孤身一人站在堂下,神情稍沉。

    刑部尚书笑了笑道:“沈大人勿怪,您现在是嫌犯,得按规矩来,您若是不乐意……。”

    沈正平咬了咬牙,掀起衣摆跪下,冷哼道:“刑部大人,做人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别把道都给堵死了。”

    “本官受教了。”刑部尚书无动于衷,敲响惊堂木道:“来人,将证据呈上来,给沈大人看看。”

    一边的侍卫捧着一叠书信放到沈正平跟前,刑部尚书在上首说道:“你仔细看看,这些书信,都是从你沈府搜出来的东西!本官已经和高品确认过,这些书信就是当初和他往来的信件!”

    “我早就说过,这些书信都是我那妾室所做,我的确是为了私情替她隐瞒,可我从未碰过五石散!”沈正平不卑不亢的说道,眼睛瞥都不瞥那书信一眼。

    “哦?可你那妾室之前已经和本官承认,她之所以接触高品买下五石散,是因为受了你的指使!本官已经派人给她诊过脉,她自己可从未服用过这害人之物。”刑部尚书晃了晃脑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沈正平咬了咬牙,做出一副云淡风轻之态,“我如何得知她买来这些东西,是不是自己服用。高品就是靠五石散笼络百姓钱财,她或许也是如此。”

    “你是说,你除了替她隐瞒此事,从未接触过高品?”

    “从未!”

    “那好!”刑部尚书大喝一声,脸色阴沉道:“那你和本官解释解释,为何这些书信的背面,都有你自己的私印!”

    什么?!

    沈正平眼瞪如牛,迅速看向眼前的书信,他伸手将书信展开,翻至背面,那朱漆的红印他再熟悉不过。

    刑部尚书从边上的托案中取出一物,狠狠掷在桌上,“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印戳,本官仔细核查过,和书信背面的印戳一模一样!这东西你整日佩戴,若不是这些书信经由过你手,怎会有这朱印!”

    “这是陷害!”沈正平想也没想便吼道,“是有人偷了本官的朱印!”

    “哼,沈大人啊沈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有人陷害?你不是本就打算推你那妾室出来吗!你那妾室有多大的本事,能偷得到你自己的私印。本官手中已有三份口供,证实你才是真正与高品联合贩卖五石散之人!”

    “陆氏身边的嬷嬷也承认,你之前找过她,让她把此事推到陆氏的身上。本官已将你身边的管家抓捕,从他口中得知,你前几日确确实实找过那嬷嬷,时辰完全对得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是陷害!本官是无辜的!”沈正平疯了似的大喊。

    他伸手抓起那托案上的信纸,只是还未来得及撕毁,就被身边的侍卫抢了过去,而他则被奔上前来的几人牢牢按在地上,全无方才的姿态。

    刑部尚书腾的起身,喘了几口粗气,冷着脸说道:“就算你毁了这些书信,本官那里还有许多,封封都表明了你向高品买来五石散服用的事实!”

    “沈正平,你不顾朝廷礼法,身为朝廷官员服用东岳禁药。来人,剥去他身上的衣裳,打入大牢!听候发落!”刑部尚书长袖一挥,直接让人将沈正平带离了公堂。

    公堂之上渐渐安静下来,站在边上的一位官员走上前,小声道:“大人,您如此就将沈大人打入大牢,会不会不妥……”

    刑部尚书别过头看他,“你是何意?”

    “按我朝律法,服用和贩卖五石散者,不重不会处斩。沈大人定能留下一条命来。就算他丢了官位,可是他那一双儿女,他的岳丈一家,都是朝中重臣,大人如此不给他面子,若日后他报复……”

    “高品贩卖五石散,祸害东岳百姓,理当处斩!而沈正平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服用五石散,哪有轻饶的道理!本官才不怕什么报复,今晚本官就写明奏书,明日上报给陛下!”

    刑部尚书双手背后,气冲冲的往后堂走,那官员自知说错了话,自打了个巴掌,追了上去。

    “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浅薄了……”

    “你去找几个大夫,去大牢给沈正平诊脉,必要拿到他服用五石散的证据!”

    “是!大人!”

    …

    …

    两日后

    杨氏坐在前院堂内,翘首以盼着沈戚的身影。

    沈府其余人皆在堂中,各个都心不在焉,面露戚戚之色。

    不多晌,一辆马车停在尚书府前,沈戚身着朝服走下马车,越过石阶走向前堂。

    杨氏等的心焦,听丫鬟禀明:“大少爷回来了。”她才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母亲。”

    “快免礼,快说说,你父亲那边怎么样了?”杨氏直截了当的问。

    沈正元等人也揪着一颗心等着沈戚的回答,他还未开口,忽听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张皇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外头来了不少人,正在拆咱们府上的匾额!”

    杨氏还未动,沈正元就一马当先的奔了出去,尚书府的人径自跟上。

    绕过影壁,果然看见几个人架着梯子,已经把尚书府的金字匾额拆了下来,正在往下运。

    沈正元红了眼,迅速跑了过去,吼道:“你们在做什么!竟敢私自拆尚书府的匾额!”

    待他走进了,才看清楚那几个拆匾额的,穿的是宫里的太监服。

    福公公拿着拂尘搭在臂上,从石阶下走了上来,冲着后头过来的杨氏等人弓了个身,面露为难。

    “夫人勿怪,这沈大人呐,干了糊涂事。皇上已经下令革职,贬为庶民了。”

    他看了眼太监换下来的匾额,轻叹了声:“这尚书府的匾额,杂家还得给皇上收回宫里。这府是沈老爷当年自己买的,皇上便网开一面了。”

    他转身欲走,蓦地想到什么,回头又说道:“对了,皇上还吩咐。当年看在沈老爷面子上,给沈家的两位夫人封的封号,现如今也得收回。杂家今日只取匾额,和沈老爷的封官圣旨。旁的,一会儿太后会派人来取。”

    “杂家先告辞了。”

    福公公等人漫步消失在街巷之中,站在沈府前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沈正元脸色狰狞,扭身进了府,吼道:“将府门关上!”

    杨氏还算镇定,回府前吩咐守门的侍卫:“将库中封存的匾额先挂上。”

    “是,夫人。”

    杨氏回到前堂时,已经无人了,沈若华和沈戚相邻坐着坐下。

    杨氏吐息片刻,开口问道:“戚儿,皇上是如何给沈正平定罪的?”

    “太医给沈正平诊脉时,断出他服用过五石散。而他吩咐陆氏从高品手里买来的五石散,并未对外贩卖,而是独自一人在服用。皇上大怒,本是想让他充军,可碍于他之前赈灾有功,就只革了沈正平的官职,贬为庶人。”

    杨氏倚靠在太师椅上,抿唇勾起一抹笑容,低声道:“如此也好。”

    “陆氏怎么个定罪?”

    沈戚缓缓道:“累及家人,她父亲亦被革职查办。她被没为奴籍,下月初和其余获罪的女奴一样,流放西北。”

    沈若华与杨氏和沈戚坐了片刻,就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前堂。

    或许是沈家日益落败的缘故,连府上的花草这几日都枯败了不少,走在廊中,都看不见几个下人。

    蒹葭走在她身侧,忽的询问:“陆氏罪名已定,桂嬷嬷身为从犯必定同罪,小姐打算何时将桂嬷嬷救出来?”

    沈若华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为何要救?”

    蒹葭一愣:“那小姐是想……”

    “先找人传个信去牢中,稳住她,告诉她我会派人在充军路上把她救下。”沈若华一顿,话锋一转,“届时就不必管了,就算她在充军路上说出此事又如何,没人会相信她一个罪囚。”

    “呵,就算她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你以为她有证据吗?”

    沈若华脸上笑盈盈的,眼底却一片精明。桂嬷嬷前世和陆氏,乃是主仆情深,只可惜这一世陆氏倒台,让桂嬷嬷生了异心,她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沈若华利用桂嬷嬷时,也从未想过要让她善终。

    “对了,到时候找几个人,把桂嬷嬷做的事告诉陆氏。毕竟是主仆情深,她信任的忠仆帮她做的这些好事,也得让她知道。日后到了西北,即便是仇敌,也是依靠。”

    沈若华信誓旦旦的笑了笑,提步走下了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