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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孤抚着眼前的发带,眉眼满是情意,他看着沈若华希冀的目光,喉中却像是哽着什么,音调都隐隐沙哑,“昭昭帮我用这条发带束发可好?”
沈若华坐直了身子,激动的点点头,“好!”
她示意霍孤转过身,他比自己高一些,沈若华坐着替他挽发有些不大舒服,便跪坐在椅子上。她生平第一回替男子束发,答应的利落,做起来却手忙脚乱的,生怕弄疼了他。
霍孤时不时被她拉扯到头皮生疼,面容却温柔的腻人,任由她摆弄,还能在疼的空隙中温声安抚她:“不着急,昭昭挽成什么样都好,我只是希望昭昭能亲手帮我将发带系上。”
沈若华被他安抚的放松了些,可就算再如何冷静,她到底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勉强系上了,也没能弄出什么花样,见没弄乱他的乌发,才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日后要学一学如何束发了。”
她咬了咬口中软肉,趴伏在霍孤肩头低声道:“我没学会之前,你不要让别人帮你用这发带束发可好?我很快就能学会,等我学会了再帮你……”
霍孤反身将她抱在怀中,抚顺她的长发,声音盛满了笑意,“那好,我等着昭昭替我挽发的那一日。”
他想了想,自己的一双手除却摸刀枪剑戟,好像也从未碰过什么银梳发髻,看来他也要去学一学才是。
二人各怀心思,打算的却都是替对方做的事,沈若华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默不作声的放在了霍孤的掌心。
“发带暂时带不成了,你就带着这个吧。”沈若华满意的顺了顺香囊下的穗子,心想幸亏这香囊用的是最简单的白色,平日里挂在他腰上也不显得不伦不类。
霍孤握了握手中的香囊,察觉到中央好像有什么硬物,他想了想,伸手将系带解了开,在掌心倒出一个玉珠子。那玉珠在烛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是他所熟悉之物。
霍孤顿时明白了,脸上的笑意夹杂了些许无奈,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若华从他怀里坐起,有些微恼的乜了他一眼,“这珠子是从一个想杀我的人手上拽下来的,听闻是楼兰的国宝,我一直没舍得扔,便放在随身携带的香囊里了。”
沈若华垂着头嘀咕道:“当初他掐我的脖子,留下的青紫足足过了一个月才消下去。分明是他夜闯私宅意图不轨,被我发现还想灭我的口。”
“可恨的是分明早知晓我的身份,还吊着我玩。若再让我看见他,我必要在他手腕上,再咬上一个印子才行!”
沈若华不由分说的扯过霍孤的手,目光凶狠的咬住他腕处,还装模作样的磨了磨。
她是雷声大雨点小,咬下去的架势凶狠,实则根本没怎么用力,停留了几息就松开了。看着他腕处新鲜牙印的边上,留下的肉色伤疤,哼哼道:“王爷这儿怎么也有牙印,不知道是谁咬下的印子啊?”
霍孤低笑出声,抬起左手在她脸上碰了碰,挑高了眉头:“一年前,被一只‘凶狠’的小狗咬伤的,她倒是半点不遗余力,还给我留了个伤疤留作纪念。”
沈若华美目一瞪,“你说谁是狗!”
“我是,我是。”霍孤讨饶的说道,握住沈若华的手,“昭昭,我错了。”
他在病中,脸上的红晕消不下去,加之刻意放软的姿态。本就是佯装恼怒的沈若华,像是被针戳破的皮球似的消了气,瘪了瘪嘴道:“你可知当初掐的我多疼?我抹了好些药才消下去,为了遮挡热了一个月。”
霍孤哄了她好半晌,才让她从翻旧账的事情中出来,又让她在自己锁骨处印了个牙印,才让沈若华消了气。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当初去丞相府的书房,究竟想找什么?”沈若华抬起头,神情认真了起来。
霍孤拂过她眉前的碎发,缓缓道:“我去寻他圈养私兵的证据。”
“私兵?”沈若华抿了抿唇,“那找到了吗?”
“嗯。就在他白家封地的一处山头,对外以山匪做遮掩。实则山中都是他白家的私兵。”霍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了沈若华的表情,便猜到了她的意思,顺势问道:“昭昭想对丞相府动手?”
沈若华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霍孤,“白翰文对我外祖一直抱有恶意,常年虎视眈眈。之前何萍的事削了他的一些风头,却依旧不能撼动他白家的根基,若继续放任,我怕会养虎为患。”
沈若华想了想,疑惑的问道:“怀瑾也是想推倒白家的吧,你已经拿到了他圈养私兵的证据,那为何……”
霍孤敛了敛眸,自嘲的笑了笑,“昭昭,我并非你想的那样正人君子。”
为何掌握了丞相府预谋造反的证据,却迟迟无动于衷,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沈若华猛地明白了过来,“怀瑾原是想,借着此事威胁丞相,要丞相助你……”
“皇帝对丞相府和太师府十分忌惮,却不敢动手。我回京后他与我密谈,要我帮他注意两家的动向。此举正合我意,我便顺水推舟。查出丞相府欲图谋反的证据,再替丞相隐瞒皇帝,待适时威胁丞相助我谋反。”
霍孤云淡风轻的将本来的计划全盘托出,他抬眸看着沈若华,缓缓启唇:“昭昭的外祖太师大人,是一位明官,并无任何错处。皇帝打算依仗计谋除掉杨府,只是我亦存了……之心,并未下手。”
霍孤喉结上下滚了滚,额角冒了些冷汗,他目光闪烁,垂着的眼睑颤动着,搭在膝上的手也蜷缩成拳,一时间不敢去看沈若华的眼神。
他现如今虽什么也没做,可的的确确是存了利用之心,打算在杨府危急关头再施以援手,以保日后杨家对他忠心耿耿。
他现在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沈若华还能无动于衷吗?他知晓沈若华在对杨家和沈戚的在意,就算他真的没有存要卸磨杀驴的心思,那他这一番算计,也足够让沈若华对他抱有戒心了。
他心底是极不情愿告知沈若华这些的,可自从齐言告诉他蒹葭的那番话,他心里便总是不安,生怕真到了那无法挽回的一日,索性就全盘托出,不论结果如何,他只知一点。
他绝不会放开沈若华。
霍孤心如乱麻,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沈若华一直认真的听着霍孤的话,她心头一颤,眼中划过一丝亮光,追问道:“你是不想对杨家动手的是不是?你想要说服我外祖留在你麾下,是不是?”
霍孤喉头一哽,默默点了点头。
他怎么能否认,他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就算现在不想了,也不能抹灭当时的想法。
“昭昭……我……”他低垂着头,觉得身子愈发难受了,连脑袋都开始疼起来。
他是真不愿看见沈若华失望和戒备的眼神,他紧捏着拳头,用力到指骨发白,身子却是一阵阵发软。
他张了张嘴,心想不管她信不信,还是先道歉才行,若她不能接受,那……
霍孤沉浸在痛苦的脑补中,而坐在他身旁的沈若华却长舒了一口气,眸中满是放松和庆幸。
她能确保这一世霍孤没对杨家动过手,可前世的事依旧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究竟霍孤有没有参与杨家的灭门案,他是否也因为忌惮杨家而动了手。
即便沈若华不说,此事压在她心里,终究让她夜不能寐。
可现如今得知他的计划,沈若华便能大抵推测出前世的轨迹,推测杨家灭门一案,和他毫无关联。
霍孤正伤心着,便被沈若华抱了个满怀,她脸上微微泛红,眼角带着激动的莹光,“……太好了……”
她喟叹似的说了一句,将头埋在他怀中,“你没有对外祖动手。太好了。”
沉闷的声音从身前响起,好像走了许久的夜路,终于见到了亮光。
霍孤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将人牢牢扣在自己怀里,珍惜的吻了吻她的发梢。
沈若华缓了缓心情,才从他怀里露头,缓缓道:“怀瑾,白翰文对我外公和我外祖家有恶意,我不能置之不理,让他有机会对我外祖动手。你若是想阻止我……”
“丞相府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或有或无,对我而言都不重要。”霍孤打断了沈若华的话,沉肃的看着她,“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沈若华眼中泛红,笑声暗哑,“我若想做皇帝,你也帮我吗?”
“替你荡平六国,给你太平盛世,只要昭昭应允后宫独我一人,便是昭昭做了女帝又何妨。”
沈若华仅是开个玩笑,霍孤却答的十分认真,眼底满是虔诚和情意。好像只要沈若华允诺只他一个,他便真反个皇位给她坐。
沈若华长舒了一口气,倚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不做什么皇帝。只希望以后无需整日勾心斗角,担忧家宅不宁,身边有你就好。你只做我夫君,我只做你夫人。日后子孙绕膝,同棺同眠。”
她被握着腰往上提了提,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
额前觉察出一丝凉意,沈若华眨了眨眼,往他怀中钻了钻,阖眸敛住眸中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