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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丁奋力将她按压在地上,沈若华无动于衷的看着不断挣扎的谢母,心里有些烦躁。
当初她除掉谢徊后,已经给予了谢母足够的补偿,早已和她恩怨两清,本来是不想再来往的。
至于谢莹,当初她就认出了谢莹是前世沈万身边的一个婢女,和沈万关系匪浅。
她时刻注视着谢莹的动向,若是谢莹不对她不利,她是不打算动手,可偏偏谢莹选择了帮助沈万。
谢母仍被压制在地上挣扎,空中不断吐出侮辱的词汇,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死,全然不顾旁的什么。
金氏示意暖琴推着自己上前,一脸不忿的看向沈若华,“沈若华,此情此景,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你要我说什么?”沈若华双眸如古井无波,淡淡的看向金氏,“我没杀她女儿,又有何好说的。”
石夫人站在院门口,气的喘息不止,遥指着她叫骂:“人是你的丫鬟,又死在自己的住处!还是当初你和方喻怀私通书信的传递之人!还偏偏死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若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沈宜香从厢房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书信,红肿着双眼对沈若华说:“香儿没想到,长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这些书信,都是方喻怀写给你的!一字一句都情真意切,你还说你和方喻怀没有私情!”
沈宜香委屈的坐在地上,哭着说道:“香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长姐,长姐居然想让香儿做挡箭牌!香儿分明与表哥毫无干系,却不知绢帕为何会在表哥的身上。长姐为何要这么对待香儿啊!”
“她就是个畜生!”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谢母扯着嗓子骂道,她这回学乖了,就匍匐在原地不动,滔滔不绝的说:“当初莹儿告诉我,她无意间看见了沈若华和方喻怀的事,便被她强行安置来惊蛰楼!”
“沈若华让香儿替她日日传递和方喻怀的私信,半步也不准她离府!害她只能靠书信和我往来!”谢母直起身子,从胸口掏出一叠书信来摔在了地上,“这些书信都是证据!”
“半个多月前,莹儿告诉我,二太太也发现了此事。沈若华生怕事情暴露败坏她的名声!就想要除掉二太太,我是沈家的厨娘,她就拿莹儿的安危逼迫我,让我日日在二太太的膳食中放丹砂!”
谢母束起指头,义正辞严道:“若我所言有半分不实,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金氏屈身捡起那些信纸,一张张翻看,口中喋喋不休的说道:“这上头,都是谢莹写给她母亲的话,沈若华,你还想狡辩?现在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给她们母女一个交代!”
“老爷!”房中的小厮攥着一封信跑了出来,“小的在谢莹床头的枕头下,发现一封信。”
沈正平一把抢过,展开扫了两遍,脸色瞬间青黑。
那信是谢莹所写,信中讲述了她替沈若华和方喻怀隐瞒私情、下毒灭口金氏的全部过程。
他手臂颤抖的指向沈若华,气的话都说不顺畅:“你你你……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杨氏直勾勾的看着沈正平手中的书信,沈正平瞥了她一眼,反手甩进了她的怀里,“你自己看!看看你宠出来的宝贝女儿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重重喘了口气,,骂道:“事到如今!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沈正平一世英名,都被你这逆女给毁了!来人!去请大理寺卿前来!我今日必要这逆女尝到教训!日后我再没有这个女儿!”
“我看谁敢动我外孙女!”杨老夫人一阔步挡在了沈若华身前,她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身子却半点不肯让步,指着沈正平说道:“你、你身为华儿的父亲,你可有相信她一刻吗!从一开始你就要对华儿动手!老身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居然……居然让梅儿嫁给了你这么个孬种——”
杨老夫人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到最后一字,已经哽咽的被杨太师半抱在了怀里安抚。
沈正平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杨家人压着,眼看着沈若华和杨氏都要倒了,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左右杨家从来没看上过他,事已至此,他何必再操什么好女婿、好父亲的模样。
沈正平脸色微微狰狞,恶狠狠道:“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人,当年我就不会娶她——”
“我好好的沈家,都被她败了!她教出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儿,她——”
沈正平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响亮的击打声在庭院中响起。
沈正平下意识的附上微疼的侧脸,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沈若华,“你敢打我!”
沈若华面容冰冷,抬手又打了过去,一字一顿道:“你公然侮辱我母亲,我为何不敢打你。”
“我是你爹!”
“你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女儿。”沈若华挑了挑眉,“我身为皇上亲封的县主,打你一个戴罪的草民有何不敢的。若我再听见你说半句话侮辱我母亲,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沈正平被噎的无言反驳,干巴巴的说:“你这个逆女!你、你对你生身父亲动手……你、你不孝!”
杨氏吐息沉重,越过沈若华狠狠给了沈正平一巴掌。
“华儿打不得,我打!沈正平,我当初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与你和离!”杨氏恨得口中出血,双目满是憎恨的看着他。
沈正平有些后怕的吞了口口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谢母目光凶狠的盯着沈若华的后背,眼看着杨家这么多人维护她。
杨家家大业大,说不定真能让她们找到给沈若华脱罪的理由!到时候她女儿不就白死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和她同归于尽,亲手杀了她,给她的女儿报仇!
沈若华那边的事吸引了大多的目光,加之谢母还算安分,压制她的小厮一个没觉察,就被她扑了出去。
谢母如一阵风扑向沈若华,掀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信纸。
蒹葭忙丢下手中的灯笼,赶在谢母之前将她拦了下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沈若华,杀人偿命,我一定让你为我女儿偿命!你如此狠毒之人,你配称县主吗!你还我女儿命来!你还我莹儿的命啊你——”
“小姐今日从未来过下人房,怎么会杀谢莹呢!”
庭院中一个侍女忍不住开口。
她此话也引来不少的附和声,今日大家都在前院干的多一些,可也有一直在惊蛰楼做事的。
“小姐是从不会来下人房的,何况我们从未见过谢莹和小姐有多亲近。自从她来惊蛰楼后,大都是在院子里休息,从未看见她和蒹葭姐姐一样,跟在小姐身边做事。”
“小姐不会杀人的,定是有人陷害。”
这群丫鬟在惊蛰楼做了好多年的事,蒙受沈若华的恩惠,心里自然感激,七嘴八舌的替沈若华说话。
金氏冷笑了声,“要不是她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我就不会丢了孩子,还被她害成现在这副模样!”
站在一边的几个大夫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霍孤正想着沈若华要用什么法子脱身,鼻翼微动,一股怪异的气味传来。
杨氏也闻到了这气味,忍不住捂住鼻子,嘀咕了声:“哪里来的这么重的醋味?”
厢房内出来一个侍女,抱着一个坛子说道:“老爷,奴婢在谢莹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杨清音皱着眉看了眼上头的贴着的红纸,说道:“这是醋吧,她怎么放了这么多的醋在厢房里?”
侍女将醋坛放在地上,打开上头的封盖,抬头禀道:“这坛子里的醋,只剩下半坛了。”
沈若华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下人问道:“谢莹平日和你们吃饭的时候,爱吃醋吗?”
“奴婢们从未看见过。”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其中一位道:“上回厨房做了饺子,她也是不蘸醋就吃的,好像是不爱吃。”
“莹儿从不吃这些味道重的东西。”谢母喘着粗气,忍不住说道。
沈若华慢条斯理的开口:“她既然不吃醋,为何藏醋坛在房中,还是剩了一半的。”
金氏盯着那坛子醋,隐隐觉得不对,捏紧了扶手说道:“无非是一坛子醋罢了!沈若华,你可不要转移话题,便是你在此拖延多久,都没法子遮掩你杀人灭口的事实!”
沈若华投目过去,轻笑道:“二婶这么紧张作甚。料想现下大理寺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没做过的事,便不能辩驳吗?二婶觉得这醋正常,我却觉得反常的很呢。”
她扭身看了眼身后的厢房,缓缓道:“我方才进门时,便觉得不对。谢莹身为女子,闺房之中没有胭脂气味便罢了,只当她不用。只是有如此刺鼻的醋味便十分可疑。”
“我方才经过她桌案上,也闻见了零星的气味,蒹葭,你再进去看看。可有什么东西上沾上了醋。”
蒹葭为难的看着谢母,“小姐,那她……”
“放开吧。”沈若华抬了抬下颚,对谢母道:“你也不必急着动手。别说她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我,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想必此事明日就会传到皇上的耳中。你总不会怕皇上也包庇我吧。”
谢母沉默的站在了原地,她有些被沈若华说动,但更多的也是知道,单凭现在的处境,她连近沈若华的身都不可能,更不要说杀她了。
蒹葭见谢母安分了,才迅速穿过人群回到厢房之中。
围在厢房外的众人也来到了庭院中。
金氏有些慌了,不断的给方喻怀传递眼神,示意他继续闹。
方喻怀心里也发蒙,他从沈宜香手里抢来书信,打算继续借题发挥。
没想到方才还很配合她们的沈宜香,突然用力护住了书信,怎么也不肯松手。
方喻怀瞪圆了眼睛,低声咒骂:“你干什么!还不快给我!”
沈宜香双目赤红的看着他,方喻怀这才发现,她满头都是汗水,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方喻怀手下动作放轻了些,沈宜香喘息粗重,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书信有问题……你若是、若是不想惹火上身,就不要再拿这些东西做文章!”
她猛地将书信搂紧了怀里,目光中煞气重重。
她二人的动作不大,专注着厢房的众人并未发觉。
可杨清音无意间一个余光,却把二人拉扯的动作看了过去。
她敏锐的颦起双眉,脚尖一动走了上去。
沈宜香正提着一颗心关注着沈若华,完全没发觉杨清音已经走了过来。
杨清音趁着她不注意,迅速抽出了她护在怀里的书信。
沈宜香浑身汗毛倒竖,立即顷身去拿,嗄声道:“你做什么!那、那是长姐的东西,你快还给我——”
杨景恒箭步上前,拦住了沈宜香和方喻怀。
他也看出了沈宜香的不对劲,冷着脸道:“既然此信是华儿和他来往的信件,为何我们不能看。”
“那事关长姐的名声!”沈宜香慌张的喊破了音,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清音手中的信,眼看她就快展开,忍不住吼道:“你不是长姐的表姐吗!那信事关长姐名誉!你为何要……!”
“还给我——”
眼看信件被打开,沈宜香恍若被踩了尾巴的猫,面目狰狞的想要去抢,却被杨景恒轻而易举的推了回去。
无人扶她,沈宜香趔趄了几步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她双眸中满是惊惧,死死的盯着杨清音的动作,浑身都在发抖。
方喻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根本不知沈宜香为何对那书信如此看重,难不成书信也被掉包了?
杨老夫人见杨清音此举,疑惑的走了过去,“怎么了?这书信?”
杨清音面上渐露狂喜之色,拿着书信的指尖忍不住轻颤,她盯着沈宜香的头顶,扬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从方才开始就再不提书信一事!原来这信根本就是你们两个来往的书信!”
“这信上写的清清楚楚!一口一个香儿怀郎,叫的如此亲密,你还说和他毫无干系!我知道了,定是你们两个贼喊捉贼!陷害华儿——”
杨清音这话,不仅是看热闹的众人懵了,就连谢母也呆愣在了原地。
她脱口便道:“不可能!莹儿分明告诉我,和表少爷私通之人就是大小姐!”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仔细看一看那封书信。
沈若华驻足在原地,眉头也没动一下,就静静的等着蒹葭的消息。
习嬷嬷从后头过来,将方才蒹葭打翻在地上的灯笼拎了起来。
飘落在上头的书信打了几个旋儿又落回了地上。
习嬷嬷本想过去,余光却瞥见那信纸颜色有异,步子一顿,顷身把信纸拿了起来。
那一边,众人都在传阅辨认那封峰回路转的信件。
忽闻一道惊喜的喊声从后传来——
“小姐!小姐你看!这信上还有字!”
习嬷嬷步子踉跄的奔到沈若华身前,拿着书信的手激动的打颤。
“您、您看!这信上下面空出来的地方!还写了别的东西!”
沈若华看着那信纸,一时间也有些惊讶。
谢母扭身一看,见习嬷嬷手里拿的,是谢莹之前给她的信,连忙跑了回来,一把夺过。
“这是莹儿留给我的东西!你别想毁了证据——”
习嬷嬷焦急的跳脚,“那信上还写了别的!你自己看!你女儿根本不是我们小姐害的!是有人陷害!”
金氏用力瞪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信上究竟又出现了什么!
难不成谢莹在背地里搞的鬼!
不!一定是沈若华安排的!
谢莹写给谢母的每一封信,明明她都审阅过!怎么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金氏慌得头晕脑胀,上下牙不停的打着颤。
谢母目光闪烁,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抹平。
只见方才还平整的书信,现如今出现了些褶皱,信上还隐隐带着热意。
有一片地方被火撩成淡淡的橙色,几行棕色的字迹清晰的印在上面。
信上本来的内容是,谢莹应沈若华的威胁,要求谢母在金氏的汤药中放下丹砂。
而重新显现出来的内容,则是谢莹祈求谢母能早日发现她做下的小动作,在酿成大错之前快点向沈若华求助。
信上言明,她并非是被沈若华囚禁,而是被金氏利用。
信上的字迹完全相同,内容却截然相反。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谢母手中的信纸不断的抖动。
她努力睁大双眼,辨识着信上的字迹,“这一定不是莹儿写的……一定不是……”
她说了两句便已经泪流满面,纵然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早已经有了定论。
蒹葭正巧在此时从厢房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毛笔。
“小姐,这笔上有很重的醋味,也许是谢莹,用这笔沾着醋写了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沈若华瞥了眼散落在地上的书信,“用笔沾着醋写字,晒干后纸上的字便消失。而用火烤能让字重新显现。怪不得她分明不喜欢吃醋,却抱了一坛子醋在房里。”
“醋只剩下半坛,她应该写了不少这样的信才是!”杨氏激动道。
杨老夫人当机立断:“快去点几株烛灯过来!那些书信上,但凡有醋味的,每一封都要烤!”
下人们领了命,急匆匆的去准备灯烛。
金氏瞠目结舌的坐在远处,不可置信的喊道从喉中迸出:“怎么可能!她一个下人,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法子!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的!”
蒹葭瞥了一眼金氏,对沈若华道:“在她房中的枕头下,还有一本游记。奴婢方才翻看了,那书上就记载着此法。”
金氏气急败坏的将扶手拍的啪啪作响:“这是陷害!是陷害!”
杨氏冷眼瞥向金氏,语气阴沉,“那信上显现出来的内容,华儿还只字未提,你为何如此惊慌?”
“我……”金氏脸色一白。
局势急转直下,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宾客们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巴。
心想看来此事,还真有可能是针对沈若华做的一个局。
众人暗地庆幸,方才形势对沈若华不利时,他们并未落井下石。
与之相反,一直咄咄逼人的石夫人一脸菜色,手里的绢帕被她揉成了一团。
方喻怀和沈宜香被杨家的几个随从压制在了一旁。
二人皆是一脸的颓然,沈宜香不可谓不悔,早知道如此,她绝不会在当初站出来。
那书信和绢帕,一定是沈若华所为!
谢母跪在地上,急切的翻阅着那些新显现出来的书信内容,才终于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拼了起来。
她脑中紧绷的弦瞬间崩断。
“莹儿!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能发现你给娘的求救书信,是娘害得你白白丢了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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