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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前堂
唐秀亲自端了茶水上来,呈给坐在上首的公孙荀后,才转身将剩下的一盏递给了坐在下首的沈正平。
唐秀陪着笑说:“方才和沈伯父有些误会,这茶算是晚辈和伯父赔罪的,请伯父多多担待。”
公孙荀方才在府前一番维护唐秀的话,让沈正平不敢再作妖,接过茶就喝了一口,而后一脸愧疚道:“也是老夫方才误会了侧妃,并不是侧妃的过错。还需得侧妃原谅。”
唐秀笑了笑,“伯父客气了。”她退了几步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腹间,优雅的闭了嘴。
坐在上首的公孙荀没有去碰茶,他对沈正平提到的事情更感兴趣一些,公孙荀之前叩击着桌面,指尖停在桌案上,抬眸看向沈正平道:“究竟是什么大事,只得岳父大人亲自跑这一趟来,本王着实好奇。”
“这……”沈正平身子往前探了探,本想说话之际,余光瞥见了坐在对面的唐秀,便连忙止了语。
公孙荀发现了他的迟疑,看向唐秀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唐秀对沈正平的来意可是好奇极了,她也担忧沈正平此行会不会让她的地位受到威胁,沈正平以往毕竟是公孙荀属意的一员,说不定手里还把持着不少的秘密,她可不想因为沈正平,让沈蓉重新在府上站稳脚跟。
可是即便唐秀再如何不愿离开,在公孙荀冷漠的注视下,也只能塌下肩膀,顺从的站了起来,垂着头说:“那妾身就先退下了……”她转过身慢条斯理的离开了前堂。
迈出院子时,站在门外的丫鬟下意识的要跟,却被她甩了个眼神,脚下步子一顿,会意的退了回去。
直到唐秀离开前堂,沈正平放下手里的建盏来到门边,小心翼翼的将长窗关了起来。
公孙荀隐隐有些不耐烦,抬手支着颞颥揉了揉,沉声说道:“沈老爷打算开口了吗?”
沈正平沉重的喘息声在堂中响起,他转过身大步上前,继而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喉中发出咕咕声,满脸恐惧的向公孙荀磕头,声音从嗓子里挤成了气音:“王爷救救草民!”
沈正平俯下身子,双手攥成拳头支在地上,“王爷当初给臣出的主意,不知道怎的泄露了出去,现下传进了沈若华的耳中!她不但知道臣当初对张家的所作所为,还知道了王爷在此前见过臣!臣现下情状死不足惜,可是一想到此事会危及王爷,王爷又是蓉儿的夫君,臣就不得不来禀告王爷此事!”
公孙荀眸色一凛,懒散的身子直了起来,他屈身上前,轻笑了声说:“你是说,你对付张俐一家的事被沈若华发现,而她认为是本王给你出的主意,想要拉本王下水?”
公孙荀不待沈正平回答,便扬声笑靠在椅背上,不屑道:“沈正平,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张俐的事和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不过是随口和你提了一句,户部重视饷银,本王可没说让你诱导张俐的儿子赌钱。”
“沈大人好‘精明’的算计,你自己得罪了沈若华被她抓住把柄威胁,除不掉她就想拉本王做你手里的刀?”
公孙荀恼羞成怒,猛地扼住沈正平的喉咙,目光阴鸷的望着他,“没有人能拿本王当棋子和踏板!不要以为本王当初欣赏过你,就以为你现在这副模样,本王依旧待你如初。你那个自认为能掌控本王的女儿,也不过是本王养在后宅的一个玩物,明白吗?”
公孙荀此生最恨的就是被当成棋子和踏板,分明他哪里都不比太子差,那个女人怕她母妃夺走她得来不易的正妃之位,杀了她还不算,为了羞辱她们母子将自己养在膝下,以至他处处受限,只能依附她们母子而活!
所有想要利用他的人都该死——
沈正平本来只想骗一骗公孙荀,好让他出手帮他对付一下沈若华,可是没想到这居然触碰到了公孙荀的底线,沈正平呼吸困难,眼珠瞪得老大,断断续续的求饶。
眼看沈正平便要晕死过去,公孙荀才松了手,看着瘫软在地的人冷漠道:“滚回你的沈家,本王这段时间不想再看见你,如果还想保住你这条命,把嘴巴给本王闭严实了!本王还不是你这种人能轻易哄骗的!”
公孙荀话音刚落,找回些气力的沈正平便忙不迭的颔首:“是是是!咳咳,草民、草民知错,草民绝不再来打搅王爷了!草民这就走、这、这就走这就走——”
他连滚带爬的来到门前,刚把长窗开了一条缝,便听见公孙荀在身后说道:“听闻你近日欠债惹了麻烦。本王给你找了一条还账的路,回去告诉你夫人,本王过几日会派人过去。”
“本王不想在京城听见,关于本王不替你二人还账的闲话。”公孙荀已经冷静了下来,斯文优雅的执起手边的陈茶饮了一口,暗含警告的对沈正平说。
沈正平情绪大起大落,方才经历了生死瞬间,他已经对日后睡大街小巷有了预见,现下却听公孙荀说找到了办法帮他还账,沈正平大喜,忙不迭的对公孙荀磕头说了几句好话,继而便离开了王府。
公孙荀在前堂内小坐了片刻,莫问从堂外踏入,颔首道:“王爷,方才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躲在堂外偷听了您和沈正平的谈话,您看——”
公孙荀拧了拧眉,摆摆手道:“不必管她。辉日钱庄的掌柜现下人在何处?”
“正在在后堂等候王爷。”
公孙荀起身去了后堂。
偷听完他二人谈话的丫鬟快步回到唐侧妃的院子,将方才听见的话告知了她。
侧妃轻哼了声,放下手中的诗经道:“就知道这老东西此行不安好心,竟然利用到王爷的头上来了!”
她将诗经往桌案上一砸,眉眼染上一层愠怒。
丫鬟道:“娘娘莫要生气,王爷已经教训过他了,还警告过日后不许再来王府。”
唐秀微勾着嘴角,指尖摩挲着书页,若有所思的呢喃,“王爷这般对待沈正平,不知道沈蓉知道了是个什么想法……对了,她这段日子怎的如此安分?听不见她每日去府前迎接王爷的消息,本妃还觉得不大习惯呢。”
“沈家这几日频繁往府中递信,怕都是跟她求救的。可那带来的那些嫁妆现在都在娘娘的手里,她哪里拿的出银子,她怕是急的焦头烂额,又怕被王爷知道沈家的丑闻,败坏了她在王爷心中的形象,才不敢出来吧。”
唐秀轻笑了声,“等再过几日,找个时间把王爷对此事的举动和她透露些,以为躲在院子里就能相安无事,没那么简单。她带来的那些嫁妆都被本妃看好了,我记着有几个挺不错的头面,挑几副给府上的姨娘们送去几个。”
“是。”
…
…
几日后
沈若华坐在轿中,抬轿子的太监手很稳,轿子在前行时丝毫不晃,平缓的往皇宫行去。
沈若华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清醒以后,掀起帷裳看向骑在马上跟在轿子旁的沈戚,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出宫,若是我从太后处离开的早,便在宫前等哥哥一道回去。”
沈戚垂首看向沈若华,斟酌须臾道:“我也不大确定,不过应该不会很晚,华儿就在寿康宫等着吧,皇上那边的事结束后我去接你。”
沈若华嗯了声,眉头蹙起,轻声说:“围场的事都交给沈万这么久了,皇上此次召哥哥入宫,难不成还要再把这事还给哥哥吗?”
沈戚看向前路,沉着道:“兴许是要我帮沈万收尾,听说他把之前的流程改了,我具体的还不知。”
沈若华压低了声音,“哥哥可千万别被卷进去,万事小心。”
沈戚冲她笑了笑,会意的点点头。
沈若华撂下帷裳,片刻后,轿子便停在了皇宫前。
守门的御林军认识沈戚,抱拳唤了声将军。
蒹葭从轿子边走上去,将太后的令牌给了那御林军检查。
瞧见沈戚,他们大抵已经猜到轿子里坐的是谁,沈若华频繁受诏入宫,他们也不为难,侧身放了行。
轿子穿过外面的宫墙便不能前行了,沈若华走下轿子后,便和沈戚分开,去了寿康宫。
待她到了寿康宫,才发现宫外的宫道上停了几辆轿撵,沈若华默默收回视线,心中有了计量。
太后坐在寿康宫上首的贵妃榻上,正新奇的摆动着脑袋,从不同角度观察着眼前金笼内毛色鲜艳的鹦鹉,那鹦鹉花色艳丽,个头还不小,比平日里看见的要大些,正垂头吃着下人放进去的饲料。
坐在太后右下首第一位的文贵妃施施然的抿着手中的茶,抬眸看了眼上首,将建盏往下放了放,笑着说:“太后喜欢这小东西吗?臣妾的小弟爱好游山玩水,及其喜欢这些,这是他新搜罗来的,特要臣妾献给太后,供太后解闷。”
鹦鹉的毛色和个头的确吸睛,但看上去和寻常鹦鹉并无不同。
坐在下首的妃子们都不以为然,坐在贵妃对面的皇后也勾唇笑了,说:“妹妹,这鹦鹉看着的确稀奇了些,可也不至于说足矣能敬献给太后娘娘,再者妹妹不知,这些畜生素来喜欢大吵大嚷的,而母后素日喜欢安静。贵妃的小弟不懂也就罢了,怎连贵妃也不懂呢?”
文贵妃就知道皇后会刺儿她,她也不恼,信誓旦旦道:“若只是只普通的鹦鹉,臣妾也不会拿来给太后掌眼。娘娘,这鹦鹉可通人性了,平日里不多叫嚷,还有项绝技。”
说着,拎着鸟笼的太监便不知对鹦鹉耳语了些什么,只见那鹦鹉抬起头来,伸长了脖子对眼前的太后叫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时间,殿内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太后也惊得往后撤了撤身子,回过身后便笑了。
鹦鹉说了一句不停,鸟嘴里不停的冒出吉祥话,虽说说的不顺畅,但也足矣惊艳众人了。
太后隔着鸟笼碰了碰它的羽毛,笑着对贵妃颔首:“你弟弟有心了,让这小东西说这么些哄哀家高兴的话,废了不少的功夫吧。”
“既是敬献太后的东西,臣妾的弟弟自然是不能怠慢的。有太后这句夸赞,臣妾的弟弟定会十分欢悦。”
贵妃挺直了腰板,说完后便挑衅的看向皇后,轻笑说:“娘娘这下放心了吧。”
皇后秉持着优秀的忍耐能力,冲着贵妃露出一抹笑容。
殿中两位娘娘之前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坐在上首的太后看着在逗鸟,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二人,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一片精明,摇晃着手里的小金棍,在鹦鹉面前摇晃着。
这时,殿外进了丫鬟禀道:“太后娘娘,安懿郡主到了。”
太后立即回神,将手里逗鸟的金棍子搭在了笼子上,笑着说:“快让她进来!”
剑拔弩张的皇后贵妃也错开了视线,一道看向了殿外。
殿中众人神情各异,苏嫔在听见郡主二字时,一直垂着的头就蓦地抬了起来,目光如炬紧盯着殿外。
垂在身前的手攥成了拳头。
茗嫔不动声色的看了苏嫔一眼,低头假做品茶,遮住了脸上的笑容。
沈若华在众人注视之下步入殿中,不疾不徐的要行跪礼,刚弯了膝盖便被太后喊住。
太后笑着说:“你大病初愈,便不要行大礼了,来人,给郡主赐座。”
下人们将绣凳搬到了末尾正对着太后的位子,正巧边上就是孟银秋。
沈若华坐下后,她便微微凑上前,一脸激动,强行稳住声音,悄声对沈若华说:“沈姐姐来的晚了,贵妃娘娘的弟弟送了一个会说人话的鹦鹉给太后,可新奇了。”
沈若华顷身听完,没多大的兴趣,只淡淡颔首回了句:“是么……”
二人的交谈便在沈若华坐下一瞬间,待她落座后,皇后便看了过来。
她神情温柔,打量着沈若华说:“郡主的身形,看着比之前单薄了,想必在府上这段时日没少受罪吧,可真是个可怜孩子。本宫都听说了,那有问题的女子还是郡主亲自发现的。本宫给你送去的赏赐你都看了么?那些草药用来补身子,旁的你就留着,锦缎做做衣裳什么的。”
皇后的确在她安全以后派人送过东西来府上,也是皇帝责令她给沈若华的赏赐。
沈若华起身回礼,温和道:“多谢娘娘赏赐。臣女不甚欢喜。”
皇后说完,殿中便有妃嫔说道:“此次奸细的事,多亏了皇上计谋高超,还有荣亲王鼎力相助。说来郡主和沈将军也所有参与,皇上可一一都褒奖了呢,郡主和沈将军兄妹俩果真是聪明过人呐。”
“娘娘谬赞了。”
殿中的妃嫔都知道沈若华兄妹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且男未婚女未嫁,每个人都有心思,想替自己的家族谋来这两个助力,故而自然是能讨好就讨好。
太后听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沈若华,心里舒坦,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直到有人提及沈若华及笄后的事,太后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郡主和将军的年岁都不小了,不知可有订亲的准备?嫔妾记得郡主马上就要及笄了,不知可有心仪之人?”那妃嫔抱着调笑的语气问的,放在她这身份倒也算不上逾矩,顶多是目的明显了些。
太后轻咳了一声,看着那妃嫔道:“女儿家的脸皮薄,怎的问这样的话。”
妃嫔面上一红,忙颔首说:“是,嫔妾知道了。”
太后别过了头,想端手边的茶喝,下首忽然冒出来一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敌意。
“太后说的是,安懿郡主还不到及笄的年纪,这婚事不必着急。可沈将军不小了,男子讲究先成家后立业,沈将军这业立的差不多了,家还没成也不行呐。”
“不瞒郡主,嫔妾听说了个事儿,想问问郡主。”
“嫔妾听说,沈将军已有心仪之人,曾有人瞧见他腰上挂着女子的钱囊,嫔妾想问问这可是真的?若真是喜事将近,嫔妾也想送上一份祝福和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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