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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嫔模样摆的是真情实意,可再如何真诚的姿态,都掩盖不过她话语间的逼问和深意。
太后沉了脸,痛斥苏嫔:“亏得你还是一宫守卫!多大的年纪的,竟然还相信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哀家看你是禁足的时间长了,一日日的无所事事,只会把目光放在这样的事上!你成何体统!”
太后抚着胸口,将苏嫔骂的面红耳赤,尤不住口,口干舌燥之后才最后撂下一句:“幸好老七跟了萧妃,否则继续跟在你这长舌妇的身边,早晚要遂了你的性子!也成了爱好搬弄是非之人!”
苏嫔屁股离开椅子,立即垂首跪了下来,她也不说话,只等太后撒完了气,她才状似委屈的说上一句:“太后恕罪,嫔妾不敢了。嫔妾并非是刁难郡主,只是想确认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嫔妾的弟弟往日对郡主有过不敬,嫔妾想要借此机会给予郡主家补偿。若是假的,那嫔妾就扼制这传闻的来源,嫔妾没有恶意啊!”
文贵妃轻嗤了声,施施然道:“苏嫔,即便是从慧妃掉到了嫔位,丢了位子也不能丢了脑子,这明摆着就是宫里的闲人嚼口舌的话,偏偏要你在这大庭广众说了出来。你好歹是皇上的人,可别丢了皇家的脸面。”
“本宫觉着,苏嫔已经知道错了,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为人太过热情,想必也是急于让郡主原谅当初苏小公子的行径,才一时头昏说错了话。你可要警醒着,日后这样的话可不许乱说了。”皇后站出来打圆场道。
苏嫔应了声是,见太后没有说话,才小心翼翼的抚着扶手站了起来,坐下后便朝沈若华看了眼,歉意的笑了笑:“是嫔妾说错话了,郡主若是介意,嫔妾和郡主赔个不是吧。”
“娘娘这就折煞臣女了。左右娘娘所言是无心之失,臣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至于哥哥可否有心悦之人,那怕是要问哥哥自己,不过我却是不信哥哥现下有了心仪之人,毕竟他整日在营中,连我和母亲见他一面都难,若在这时有了心仪之人,母亲怕就要急了。”
沈若华一番说笑的话将殿中的气氛中和了些,方才因为苏嫔的话若有所思的几个嫔妃,彼时也露出了笑脸,将方才的事抛在了脑后,唯有苏嫔脸上笑着,袖下的手却死死将绢帕握在掌心。
沈若华笑容得体的垂下头,敛眸的瞬间,眼中的温和却平息了下去。
殿中的妃子注意到太后对沈若华的维护,便不再将矛头指向她,她们之间渐起的腥风血雨,反倒给了沈若华思考方才之事的机会,她看似对苏嫔的话一笑而过,可是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苏嫔对她的仇视显而易见,没有她,苏嫔不会丢了儿子,苏父不会被降职,她也不会失了封号和妃位。
苏家人的个性沈若华再清楚不过了,她绝不可能想和自己求和,而且苏嫔方才的话音,带着浓浓的深意。
哥哥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了么?
沈若华捏紧掌心,屏息,目光渐冷。
文贵妃的鹦鹉让太后凤心大悦,一次请安让她一人占尽了风头。
太后遣人时,皇后为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寿康宫,文贵妃携着茗嫔走出寿康宫时,皇后的凤撵已经到了宫道尽头,拐了个弯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茗嫔笑了笑道:“娘娘的弟弟送给太后的鹦鹉,可比皇后当年送给太后的那只猫讨喜多了,太后看见那猫连笑脸都没有一个,阖宫都在私下嘲笑皇后。今日娘娘的鹦鹉得了太后的欢欣,皇后定是不高兴了。”
文贵妃娇诶了一声,抚了抚头顶的珠钗轻笑道:“她不开心,本宫就开心多了。”
文贵妃搭着宫女的手欲要走上轿撵,恰在此时,沈若华领着蒹葭从宫内走出。
“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见过茗嫔娘娘。”
沈若华依次见礼后,文贵妃笑冲她招了招手。
“本宫好久不见你了,去本宫宫里坐坐吧。”
“娘娘恕罪,臣女还需得帮太后娘娘去经楼搬经,请娘娘见谅。”
文贵妃笑容淡了些,哦了声,“这样啊,那你快些去了,别误了时辰。”
文贵妃扭身走上了轿撵,坐稳后,宫女高喊了起轿,那轿撵便驶了出去。
沈若华在贵妃轿撵行出去以后便转身走了,本以为茗嫔会跟上文贵妃,没想到沈若华走着走着,蒹葭从身后走了上来,悄悄对她说:“小姐,茗嫔跟在咱们后面呢。”
沈若华刚余光诧异的看向蒹葭,身后便响起了茗嫔的声音。
“郡主请留步。”
沈若华顺势停下了步子,调整了神情转过身,对上茗嫔笑眯的双眸。
她快步走上前,手里打着的团扇挡住下颌,余光四下看了看,转向沈若华,“郡主可否有时间和嫔妾谈谈?”她不待沈若华说话,便用团扇挡住脸,冲着沈若华做了个口型:事关郡主兄长的名誉。
她直起腰身,笑着说:“嫔妾不屑于和郡主说谎,郡主若是相信嫔妾,嫔妾愿意和郡主分享,嫔妾所知道的一些事,绝对不会让郡主失望。”
沈若华沉默了半晌,茗嫔不疾不徐的打着扇子,信誓旦旦的看着她。
沈若华别过头对蒹葭道:“你去经楼,将太后要的经书搬过来。我和茗嫔娘娘去御花园走走。”
蒹葭会意,欠身后便离开了此地。
茗嫔走了上去,“御花园隔墙有耳,嫔妾知道一个去处,郡主跟嫔妾来吧。”
沈若华跟上茗嫔,须臾后来到一处寝殿,人烟稀少,殿前甚至连守门的御林军都没有。
茗嫔提着裙摆走上石阶,对沈若华解释:“这寝殿曾是四殿下生母的住处,自她亡故后便荒废了,这寝殿地处偏僻,平日没什么人来,郡主大可放心。”
沈若华对这些事是知情的,提步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布满蛛网的寝殿之中,意外的事竟有两张干净的椅子和桌案。
沈若华见茗嫔慢条斯理的走上前坐下,便知道这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如果不是她为了引自己入局的布置,那就是她真的知道什么。
沈若华更偏向于后者,毕竟从茗嫔和苏嫔的恩怨来看,若是苏嫔抓住了沈戚的把柄想对付他们,以此来泄愤,茗嫔没有道理帮她。
沈若华顺势坐下以后,便主动开了口:“娘娘大费周章的寻臣女来这,究竟想说什么?”
方若将提前备好的热茶摆在了桌案上,茗嫔放下团扇,亲自斟了杯推到了沈若华肘边。
“我和郡主年纪相当,平素常常听见关于郡主的传言,一直十分钦佩。郡主手段高明,深谋远虑,若是能和郡主联手,可以解我心头大患。”苏茗挑了挑眉,示好的看着沈若华。
“不瞒郡主,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滋事甚大,关乎到郡主兄长、乃至郡主的名声。我钦佩郡主已久,自然不愿意郡主被人算计,我此次,是来找郡主联手,除掉你我都厌恶之人。”
沈若华静静听她说完,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微妙,态度也凌厉起来,“娘娘别着急给我戴高帽,娘娘将我引到这里,说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扳倒娘娘一直以来的眼中钉,我怎知道娘娘开出的筹码,值不值得我为娘娘冒这样的风险?”
“在太后殿中时,我便一直在观察郡主,郡主如此敏锐的人,想必已经察觉到苏宛珊话中有话。既然郡主想要知道我的筹码,那方若,你来告诉郡主吧。”苏茗转过身子不再看沈若华。
站在边上的方若走上前,跪下后便道:“回郡主,奴婢那一日经过苏嫔娘娘宫外,听见……”
方若将当日的所闻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沈若华,苏茗在期间不断用余光观察着沈若华的表情,盖因她也不知晓沈戚和公孙卿的事是不是真的,她之后派人盯着公孙卿的住处,也是找不到半点线索。
方若说完后口干舌燥,反观沈若华,依旧面不改色,只淡淡问了句:“你可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巧是郡主被困府宅的时候,自那日后不久,郡主的病就痊愈了。”
沈若华推算了时间,大抵猜出是沈戚因寻不到奸细进宫遭斥的那一日,沈若华垂首理了理袖摆。
苏茗等的有些心焦,见沈若华许久不说话,耐不住说道:“郡主可考虑好了?”
沈若华漫不经心的端坐着,任由苏茗急的变了脸色,才重新抬手,轻笑了声:“我可以和娘娘合作,只是……有一个要求。”
苏茗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将建盏放回了桌案上,大气道:“你说!”
“娘娘必须按我所说行事,不能擅自行动。”
苏茗很信任沈若华,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远比不过她,否则也不会主动来找她合作。
所以她答应的很痛快:“好,我答应你!”
沈若华冲着苏茗颔首,道了句合作愉快,便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殿前时,她又转身问了一句:“娘娘有把握,能打听到苏嫔的计划么?”
苏茗斟酌了须臾后,说:“我可以试试,若有眉目,我让方若出宫告知你。”
沈若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此地。
沈若华一路回到寿康宫,脸上的神色远没有了方才的温顺冷静。
她眉宇带着冰霜,周身缠绕着令人望而却步的骇气,快速行走前,裙摆的祥云摇曳。
沈若华急匆匆的到了寿康宫和太后请辞。
太后见她面色有异,想要询问却又没有开口,只着令人送了她出宫。
沈若华在沈戚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等了近半个时辰,沈戚才从宫内走来。
他见沈若华站在宫外,诧异了一瞬,忙走了过去,皱着眉严厉道:“怎的站在这儿等?脸都白了,快回轿子上去。”
沈若华没好气的瞪了沈戚一眼,直把沈戚弄的一肚子莫名其妙。
他察觉到沈若华有些不大对劲,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冷脸惹了她不高兴,一路上好几次想和她赔罪都不得果,二人刚回到将军府,沈戚便追上了沈若华,之前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将军放软了性子,放慢了语调,讨饶:“华儿生哥哥的气了?我方才不是要骂你,只是见你不听话站在风里,就一时气急语气重了些,哥哥和你赔罪可好?”
沈若华脚下步子一停,抬眸看向沈戚,“哥哥不必和我赔罪,只是要谢谢我才行。”
沈戚一脸迷茫,沈若华领着他回到院子,在榻上坐下后便长吐了一口浊气,颦眉开口:“哥哥可知道今日出了什么事?若不是茗嫔求我帮忙告知了我,届时此事定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沈戚被沈若华骂的无话反驳,他压根儿不懂沈若华说的到底是什么,身形高大挺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将军,现下像个受了欺负不敢反驳的小可怜,塌着肩垂着头站在月门处,只差把委屈二字写在脸上。
沈若华肚子里憋着气,也不知是气他私下和公孙卿见面却不告诉自己,还是气他过于放松警惕让苏嫔的人抓到了把柄大肆宣扬编排,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沈戚今日都躲不过沈若华的“教训”。
沈若华威风了片刻就歇了火,冲着沈戚招了招手,让他在一旁坐下。
沈戚打量着沈若华微妙的神情,忍不住道:“华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若华别过头看他,挑高眉头,“哥哥有心悦之人了吗?”
“没有。”
沈戚下意识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说完后敏锐的觉察到什么,拧起眉心,“怎么说?”
沈若华:“今日在太后寝殿,听苏嫔苏宛珊说,她曾听闻哥哥已有心悦之人,不但和她互赠定情信物,私下还多有往来,问我可知道这人是谁,若是哥哥真和她两情相悦,她愿意送上贺礼以表……”
“嘭——”的一声闷响,沈若华手边的小案被沈戚一掌拍的不停发出轻颤。
沈戚面容冷冽,眸中浮上怒意,沉声道:“无稽之谈!”
沈若华探身上前,“真的是无根无据的话吗?”
沈若华的问题引来了沈戚的愠怒。
他性子冷,不大会说话,因为从军极度自律和刻板,他身为一个将士,被人诬陷品行不端,无疑是最让他愤怒的,而沈若华对他的质疑,让他的恼火更上升了一等。
沈戚像是陷入牢中的困兽,甚至急红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沈若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沈若华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我相信哥哥的为人,可是哥哥给了她们捕风捉影的机会。”
“哥哥因为没抓到奸细的事,进宫请罪时碰见八公主了吧?”
“而后和她有过往来,有且不止只有一次。”
“而这件事被苏宛珊的宫女发现了,她拿你们见面的事大做文章,现下已经演变成私定终身,她正筹划着要用这件事毁掉哥哥的名声,所以哥哥和公孙卿到底是什么关系?”
“哥哥喜欢她吗?”
沈若华发现自己说完后,沈戚居然冷静了下来。
她好奇的沉思了须臾。
沈戚现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想了很多有可能被曲解和他关系的女子,其中甚至包括了他恩师的孙女。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公孙卿。
那个丫头现在才多大?
她比沈若华还小!
沈戚诡异的冷静了下来,甚至气极反笑,反把沈若华弄的一头雾水。
“哥哥笑什么?”
沈若华眨了眨眼睛,强忍着惊讶,试探道:“难不成哥哥……?”
沈戚心中无奈的叹息,面无表情的开口:“华儿……”
“公孙卿今年十三,而我比她大了六岁。”
他看着像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