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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慢平稳的驶过街市,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往东街行去。
坐在车内的,是这次从南蛮赶来东岳,特意为东岳皇帝祝寿的南蛮三皇子,薛疆。
薛疆出自贤妃腹中,天资聪颖,文武双全,他母妃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凭子贵,虽然出身不高,长得也不算出色,但偏偏就是运气好,生了个得皇帝心的薛疆,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三妃之首。
而薛疆身为最得南蛮皇帝龙心的皇子,是最有把握争太子之位的人,只是他这段日子有些焦头烂额。
要知道,并不是只要得了皇帝喜欢,便能坐稳龙椅,薛疆什么都好,但就是没有一个手握重权的外祖,偏生的二皇子有个做将军的舅舅,手中几乎掌握了南蛮三分之一的兵权。
现下还算风平浪静,是因为皇帝还康健,二皇子一族也不愿二皇子担上弑父登基的坏名声,可是只要皇帝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自然也会伺机而动,手中毫无兵力可言的薛疆,无疑是他的头号目标。
糟心的是,在他前来东岳之前,皇帝的身子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他隐约觉得时机就要到了。
可是即便薛疆得宠,无奈二皇子出身显赫,他的舅舅又是朝廷重臣,朝中将近一半的官员心中都属意二皇子登基,任凭薛疆费尽心机笼络了这么多年,手中的兵权还是和二皇子差了一半。
如此焦头烂额的时候,偏生的皇帝选了他来做这个使臣,他一边忙着关注南蛮现在的内政,又要忙着做好使臣的要职,几乎是让他心力憔悴,今日又不知是刮了什么邪风,居然接了一张从荣王府来的帖子。
天知道薛疆收到请柬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眼看着都快到荣王府所在的东街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随行前来的大臣心里也没底,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劝他说:“殿下也不必担忧,许是请殿下过去坐坐,现下也不知是不是只请了殿下一人,保不准王爷还请了别人过去呢。”
几国使臣各占了一个驿站,相隔的距离有些远,也不知道这请柬是否只递给了他一个人。
薛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搭在膝上的指尖浮躁的敲了敲,
“大约是吧。”
他轻飘飘的说。
马车停在了王府前,薛疆和随行的娄大人一起下了马车,抬眸一看石阶上头,有两个男子正等着他们。
薛疆见过那位少年人,围场狩猎之时他一直跟在霍孤的身边,应该是他的侍卫。
站在少年身边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他二人走下石阶迎来,作揖请安。
管家指着自己和齐言,介绍道:“殿下,小人是王府的管家,这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名叫齐言。王爷正在府上等着殿下,请殿下与这位大人跟在下这边来。”
薛疆步子有些僵硬的跟上了管家,迈进了王府后,垂在身侧的手便蜷缩了起来。
薛疆调整了呼吸,镇定的跟着管家来到了王府的书房。
迈进庭院后,淡淡的檀香气便萦绕上鼻尖,王府书房的庭院安静雅致,假山流水,将方才一路带来的压迫驱散了不少。
薛疆刚放松的呼吸了一口,便被余光瞥见的一幕吓了一跳,以致突然呛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趴伏在花丛间慵懒晒着太阳的猫,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着,浑身的毛都炸了开,压低身子冲着门口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喉中发出阵阵低吟声,竖起的白色尾巴像扫帚似的在空中摆动。
她焦躁的跺着脚,周边种着的花丛因为她的动作左摇右晃,有一根花枝正巧被她的后爪踩到,拦根折断。
身着白衣站在一旁修剪花枝的男人眉心一皱,薄唇微动轻啧了声,抬了抬靴子轻踢了一脚她的后臀。
“帮不上忙便罢,还在这里捣乱,嗯?”
猫儿扭头冲他叫唤了声,嗲里嗲气的,纵身一跃就跳上了他的肩膀,用染了灰尘的脚在他的白衣上印了几个梅花印,还尤不知自己犯了错,仰着脖子用蓝眼睛注视着他,喵喵的撒娇。
霍孤身上的雪色锦缎被猫赏赐了几个梅花印做点缀,他面无表情的拎起猫的后颈皮,长臂一挥,猫儿在空中划过,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管家的怀中,她嗅闻了一下,确认是熟人的气味,便顺服的躺在了管家的怀里。
还不忘冲着霍孤的方向哈了一口气,挑衅小模样可爱又可恨。
管家已经无数次这样接猫,顺势将猫搂进怀里,轻叹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站在一边目睹全程的薛疆哑口无言,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霍孤,身着一袭白衫,眉眼出挑似天上仙人一般,即便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但与之前在围场瞧见的仍旧是判若两人。
更不要提这只出现在他住处,违和感十足的猫。
像霍孤这样冷漠的人,居然还会喜欢猫这样的宠物吗?
薛疆在心里暗暗问自己,然后自我否认。
他刚才把猫丢出去,大约是不喜欢的。
薛疆为了缓解紧张,脑中想了些有的没的,而后立即回神。
上前一步,略微颔首作揖以示友好,嗓音温润如玉:“霍将军,久仰大名。”
霍孤拍了拍袖上的灰,提步走了上来,颔首道:“三殿下不必多礼,一路前来辛苦殿下,同本王进去喝杯茶吧。”
说罢,他转身朝书房行去,薛疆立即反应了过来,也顺势跟了上去。
那位娄大人也想去追,还没上前,便被齐言拦了下来。
“王爷有话,要单独和三皇子说,大人请随属下,前往偏殿歇息。”
娄大人别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奈何言行举止都和他主子一样冷冰冰的。
说的话虽是恭恭敬敬的,脸上却面无表情,再一看动作,显然是不容置喙。
娄大人一口气哽在嗓子里,瞥了眼书房的方向,而后消了。
罢了罢了,惹不起那煞星。
他手底下的人和他也一样,左右他南蛮小国官员都招惹不起。
娄大人乖乖跟着齐言离开,一边在心中想,霍孤不像是会挑事的人,而三殿下和他又无冤无仇,兴许真有什么私事要说。
实则让殿下和霍孤接触接触,也并非是坏事,兴许还能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娄大人说服了自己,安心离开了。
而独自跟随霍孤进了书房喝茶的薛疆,如坐针毡。
他手里捧着茶碗一口未动,身子坐的笔直像雕塑一般,余光不停的扫着坐在身侧的霍孤。
他进了书房便换下了那身染了灰尘的外衫,他二人之间隔着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个白玉棋盘,上面已有的棋子好像是之前摆的一局棋,霍孤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粒黑子,正垂眸看着眼前的棋盘默默不语。
他依旧是一身白,周身萦绕的气息破天荒的随和,与之前的肃杀截然不同,虽看着无害,薛疆却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薛疆沉思了片刻,打算主动出击,他清咳了一声,放下茶碗,问道:“将军今日请本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想和本殿说?”
霍孤没有看他,嘴角抽动,喉中发出一声轻笑,他动作迅速优雅的收干净了棋盘上的棋子,分为黑白两盅。
指尖点了点额,嗓音慵懒道:“本王想请三殿下对弈一局,不知殿下可有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