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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折返回房,砰地一声将门合上,惊醒了在床上休息的同寝姐妹。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起身,打了个哈切,揉着眼睛说:“芷云,怎么了?”
芷云在房内的桌边坐下,喘了几口粗气,轻声回答:“阿露,我把那事儿告诉安姑姑了……”
阿露揉眼睛的动作一停,蹭的在床上跪坐起来,“真的!姑姑没怪你吧!”
她动作太大,坐起来后龇牙咧嘴的捂了下肚子,芷云忙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姑姑和太后一向宽容,应该不会怪罪你我,兴许我帮姑姑把那个心怀叵测之人揪出来,还能将功折罪呢!”
阿露跌坐下去,哭丧着脸说:“将功折罪谈何容易啊,芷云,咱们当真能找到下毒的人吗?”
“只要把那一日知道的事告诉姑姑和太后就行了,太后手眼通天,难道还怕找不到一个下毒的人么!”
其实芷云的心里也没底,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会解决的。
阿露起身换了身衣裳,二人忐忑的等着太后的传唤。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曹公公便来传话了。
“芷云阿露,太后让你们俩现在赶快去寿康宫一趟,你们俩快点收拾收拾。”
公公说完便离开了,芷云二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块儿赶往了寿康宫。
寿康宫正殿之内,空气凝滞,太后神情颇为难看,连平日里最爱捻的佛珠也带在腕上不动了。
芷云二人忐忑的走进殿内,跪在地上行叩首礼,道:“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扫了一眼二人便抬眸,对站在后头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没有哀家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众人纷纷退出了殿内,合上了殿门。
太后道:“你们俩起来。”
她审视的看了几眼两人,冷声道:“一候前给安怡端早膳的,是你们二人之中的哪一位?”
芷云站了出来,垂着头说:“回太后,是奴婢。”
“你的早膳是在寿康宫的小厨房拿的吗?”太后沉声问。
“是,奴婢经常给姑姑端饭,王爷离京那一日也和往常一样,奴婢照常端了饭给姑姑,只是看见厨房的掌厨又给姑姑做了许多,奴婢料想定有剩下的,因为私心就偷偷留了一些给阿露。”
阿露忙不迭的跪下,磕了几个头诚惶诚恐的说:“太后!这都是阿露的错,芷云是因为我才偷走了姑姑的膳食,娘娘如若要怪罪请怪罪奴婢,请太后饶过芷云吧!”
芷云正想要跪下,太后便开了口,凉凉的说:“哀家还不至于因为一碗粥处置你二人,哀家只想要知道,那粥里究竟是被谁做了手脚。你,再仔细回想一番,那一天早上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同?”
芷云绞尽脑汁回想着那一天早上发生的事,以致于久久没有说话,太后也不打断她的思路,眸子紧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芷云脑中忽然回想起一事,目光一颤。
她直起腰身,激动道:“太后!奴婢记起来了!那天早上因为阿露实在饿得不行,奴婢便比寻常去端饭的时间早了些过去,寻思着如若厨房人手少的话,奴婢能顺些东西给她。奴婢当时到小厨房的时候,撞见了一个行迹鬼鬼祟祟的宫女,她脸上还带着厚厚的一层布。”
太后瞳孔微缩,身子稍稍前倾,沉肃道:“继续。”
“奴婢和她在小厨房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奴婢记得,当时……当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撒在了地上,零星撒了些黄色的粉,奴婢当时以为她是厨房的人,便以为撒在地上的东西是面粉。”
“可是奴婢现在想来才觉得不对劲,奴婢记得给阿露诊脉的太医曾经说,那两种药性相克的食材之所以没有被察觉,是因为下药的人特意将其研磨成粉撒了进去,而其中一味研磨成粉,就是黄色的!”
太后深呼吸了几次,看了眼身侧的安姑姑问道:“郝太医和吴太医都找了吗?”
“回太后,郝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至于吴太医,太医院的人说他前几日家中生了变故,告了假回去了,已经有数日没有回来过,奴婢已经让太医院派人去他家中寻找了。”
太后点了点头,猛地在桌案上一拍,瞪了眼吓得一哆嗦的两个小宫女,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加上郝学,你们三人都知道安怡那一日早上的早膳有问题,居然三个人都隐瞒不报!”
“太后恕罪啊!奴婢们实在惶恐,一来是奴婢本不该偷姑姑的早膳,二来是奴婢看给姑姑诊脉的太医,都说姑姑只是受凉和早膳无关,奴婢怎么敢把此事宣之于口呢!”
芷云和阿露两个吓得连忙磕头求饶,哭的好不可怜。
好在二人现在来上禀此事还不算糊涂到底,太后仅仅是训斥了二人几句就放过了她们。
“罢了,哀家这次就饶了你们两个。待郝学前来证实你二人所言不虚,哀家会酌情给你二人嘉奖。”
“奴婢多谢太后!”大起大落间,二人都吓得不轻,好在保住了这颗脑袋,姐妹俩险些在殿内相拥而泣。
不多晌,郝太医也到了。
他面不改色的走进寿康宫内,拂袖行礼。
他知道被太后找来,定是那日的事暴露了。
郝太医伏在地上,前额贴在手背上,说道:“太后,此乃臣的不是,还请太后轻饶芷云阿露。”
他上来就替二人开脱,引来了太后的怀疑,“怎的,郝学,你和这两个宫女,关系竟如此亲厚?”
芷云:“太后,郝太医是、是奴婢的亲哥哥,也是奴婢求他隐瞒此事的……”
“芷云!”
芷云拉了拉郝太医的衣袖,轻声说:“哥哥别怕,太后说不会降罪我和阿露了……”
郝太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跪行上前行了个大礼:“臣替芷云和阿露,多谢太后开恩!”
“行了,哀家一言九鼎。你只要告诉哀家,那日你问诊阿露,她究竟是食用了什么东西?还有,你既然知道此事,定也知晓吴太医对安怡说了谎,你可有和他接触过?”
“回太后,下药之人下在膳食中的药,乃是两种药性相克的毒草,误食后会导致腹泻,少量服用并不致死,但大量服用有生命危险。臣那一日回到太医院后,便一直胆战心惊,臣想如若姑姑诊断出误食了两种药草,臣必定会站出来,可是令臣震惊的事,吴太医居然并未诊断出此事。”
郝太医皱着眉说:“臣当时就觉得不对,吴太医和臣的资历相当,他不应该查不出这样浅显的病症。可是臣要保护妹妹,所以只是试探了他一下,吴太医的反应非常奇怪,臣以为他定是知道什么内情!”
“臣近日越想越觉得不对,也和芷云商榷过是否要想太后禀告此事,没想到太后已经发现了……”
太后冷笑了声,“是你妹妹亲自告诉安怡的,幸得你们还没糊涂到底,这若是哀家发现的,你们一个个都躲不了。”
三人顿时冷汗涔涔。
太后整理着袖口,沉思了半晌,又问郝太医说:“你平日可有看吴太医,和什么人有过来往?”
“在宫内,来往的无非是太医之间,吴太医之前一直都是伺候着皇后那边,除了往来皇后的寝殿,便没去过别的地方……”郝太医极力搜刮着回忆,却只找到没有什么用处的事。
正当太后以为这条路走不通,想要换个问题问的时候,郝太医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吴太医前不久,曾给住在宫内的永平县主看过风寒,不过只有一次而已。”
太后呼吸一滞,眼神倏地暗了下来。
“你说什么?”
她扶着桌案站起身,看着郝太医问道:“你是说吴皋和孟银秋有过接触?”
郝太医不明所以,讷讷的点了点头,“是、是,是永平县主身边的侍女亲自来找的人,吴太医和县主好像十分投缘,听闻吴太医祖籍是羌平的,许是因为这个吧……”
安怡见太后身形摇晃,忙上前扶住了她,“太后……您没事吧!”
“哀家没事!”太后咬着牙站稳,冲三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今日的事不可外传!”
“是!”三人明显察觉到太后盛怒,说完后爬起,逃也似的离开了内殿。
殿内没了旁人,太后转身怒不可遏的砸了放在榻上的经书。
安怡没有阻拦,站在一旁扫了眼过去,见那些全都是孟银秋之前抄给太后的。
安姑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亦是愠怒不已,她没想到那天早上她忽然腹泻,居然是因为孟银秋给她下了毒!
她果然对王爷意图不轨,她和太后都小瞧她了!
亏太后和郡主对她百般照顾,当初如果没有郡主,她怎么可能得到太后的侧目!
结果孟银秋她居然恩将仇报,将手伸到了王爷的身上!
她可有想过王爷和郡主两情相悦,甚至已有婚约!
安怡对孟银秋的好感降至了冰点,她冷声规劝太后:“太后,永平县主此番行径,看来之前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县主对王爷有所图谋,太后一定要及时止损,保不准郡主早就已经察觉到此事,上回才暗示太后替县主寻夫的,郡主那样骄傲的人,定接受不得这样的事,太后可不能因为一个小人,而坏了和郡主的关系啊!”
太后合上眸,轻轻点了点,“哀家明白,哀家当初既然说过不插手怀瑾日后的家事,那哀家便不会自打嘴巴。”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安怡,她太让哀家失望了,如果她正大光明的告诉哀家,她喜欢怀瑾,兴许哀家还能看得起她的勇气,可是她居然用如此阴损的招数谋事,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太后攥紧了拳头,指上的护甲印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红痕。
“只当哀家之前瞎了眼!”
“你速速让曹严带人把吴太医抓回来!哀家要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是!”
…
…
踏星回金井阁复命,寿康宫的事发展的很顺利,太后已经知道是孟银秋所为,正在抓涉事的吴太医回去。
蒹葭轻叹了一声,看向沈若华道:“只可惜,吴太医那边已经迟了,少了吴太医的证词,便不能指证孟银秋是下毒的真凶,白白让她占了个便宜。”
沈若华倒不觉得遗憾,“只要太后认定她是真凶那她就是真凶,丢了太后这个靠山,她元气大伤,在京中没有依仗就活不下去,等她回了羌平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她如若能逃过那母女俩的杀手,那我才真要正视她。”
太后派去的人赶到吴太医在京中的住处,发现府上挂着白绸,府门紧紧闭合。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人前去叫门,出来的是一个哭的满脸泪痕的女人。
“你们是谁?你们来做什么?”
为首的曹公公说:“我们是太后宫里的,这里可是吴太医的住处?我们奉太后之命寻吴太医回宫!”
曹公公没想到,他刚说完这话,对面的女人就痛嚎了声,跌坐在地上。
“我苦命的夫君啊——你们、你们来晚了——我夫君他前几日便去了!”
纵使有所猜测,几人仍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其中唯一一位知情的大太监曹公公,转了转眼珠,说道:“不知太太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我们也好和太后复命。”
妇人嘤嘤哭了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棺材在灵堂呢,你们进来吧……”
她领着几个人去了灵堂,摆在灵堂内的棺材还未封棺,看来人刚死了没几天。
曹公公凑上去看了眼尸体,尸体浮肿有些吓人,但好在看得出五官,的的确确是吴太医。
曹公公问吴夫人说:“敢问太太,不知吴太医是怎么死的?”
吴太太抹眼泪的袖口湿了一大片,哭着说:“这个冤家,前几日出去喝酒,整夜未归,我让下人在满京城内找人,结果……结果发现他死在了东街的那条河里!”
“这个混蛋,喝醉了踩着湖边的石头摔进河里、活活淹死了啊!”
说到伤心处,吴氏哭的险些昏厥过去。
曹公公不敢刺激她,胡乱扯了几句话让她节哀顺变,就领着人赶快回了寿康宫。
“什么?吴皋死了?”太后得知此事猛地坐了起来,捻着佛珠的指骨微微泛白。
曹公公弯着腰说:“不错,奴才看了尸体,有浮肿,看样子的确是溺死的。但奴才没带太医前去,也不敢断定他是否是死于溺水。只是吴皋的夫人说他是前几日喝醉以后,踩在滑石上,摔进东街的湖里的。”
安姑姑双眉紧皱,立即说道:“这未免太蹊跷了,他的宅子明明在西边,他走去东街的湖做什么,这其中定有人捣鬼。”
太后沉声命令:“你今晚再找几个身手好的,去吴家的宅子检查一下吴皋的尸体,记得躲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