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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为民所指之处,正是村子的方向,而且我能看出来,就是魏建军的家那里。
“吕老,你的意思是说,魏红渠就葬在魏建军家的院子里面?”
老子死了,葬在儿子家院子,这种事情我闻所未闻,不免有些吃惊。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吕为民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会让我惊上加惊。
“老魏没有葬在建军的家里,而是葬在了自己的家里,而且不是埋入地底。”
不是地底?
“那是……”
“上面。”
吕为民朝着天上指指,老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悲痛之意。
上面?
我陷入了沉默,魏红渠葬在了自己家的上面,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房顶。
可是,房顶要怎么葬人?
除非……
我刚刚想到这里,吕为民便再一次开了口。
“当年老魏吃完长寿面便死了,他们一家人当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当年带我们打了旱魃的道士又出现了,说来了断最后的因果。”
“那天晚上,我过去帮忙来着,重新做了房顶,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吧?”
“夹层?”
这种葬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没错,就是夹层。”吕为民点点头,“据那位道士说,镇器埋于地底,可阻旱魃的怨气穿梭。尸体葬于房顶,可以抵御冤煞之气自天而降。唯有如此,方可保魏家以后得九代平安。当时我觉得荒谬,如今只有佩服。”
“吕老,我懂了。”
现在,我算是把整件事情给捋清楚了。
旱魃,是百年不出之鬼。
其实力、其命数,较之寻常的煞灵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沾染了它的因果,可不是轻易就能摆脱的。
于是,那位道长给了他们选择。
所用之法,全在阴阳两字。
镇器为阴,自身为阳。
镇器深埋做底,自身居家做盖,循环相济,从而保全魏家这一脉。
之所以让魏红渠献祭出三十岁以后的寿命,根本的原因也不是寿命,而在于阳之一字。
古语说三十而立,三十是个极为特殊的年龄段,意味着人生的分水岭。
正如人的身体,三十一道坎儿,过后一年不如一年。
身中之阳,亦然如此。
不管阳气,还是阳火。
那位道长深知一点,魏红渠三十之前体阳旺盛,可以与镇器相融相济,达成一个平衡的态势。
然而一旦过了三十,魏红渠身内之阳必然一日不如一日。
如此一来就会阴阳失衡,给旱魃的不散执念一个可乘之机。
想明白了这些,我在佩服那位道长的同时,也对故去多年的魏红渠有了几分敬意。
于村子,他是个杰出的村民。
不管是不是为了钱,敢于挺身而出打旱魃,这种品质都极其的难能可贵。
于妻子,为了家庭不惜铤而走险,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于孩子,为了他们健康成长,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真正诠释了父爱如山。
而之余故去的列祖列宗,魏红渠担得起孝子贤孙这个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死后却不能入祖坟。不仅如此,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凡是献祭者,皆会被天地所抛弃。
相比之下,眼前的吕为民,便显得渺小多了。
我有所感,他也有自知,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其实我也看不起自己,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嘛,谁能保证不走错路,不做错选择?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坦然受之?”
“……”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命这两个字过于沉重,别人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小子,如今镇器被人带走了,那么老魏的尸体必然也会为人利用。而且,目的极为的险恶。”
“您知道是谁?”
“不知道。”
“那您怎么知道它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说着,吕为民将目光望向了那片树林,“当年我参与过打旱魃,记得它的气息和味道。刚才我路过的时候,又一次闻到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的残存之气还在,还想为祸作乱,还想戕害住在这里的人。”
又闻到了?
皱眉,我也看向了树林。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里面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仔细的辨认过后,终于看清楚了问题所在。
那些树干之上的纹路,正在微微的扭动着,树皮也有了干燥的迹象。
旱魃属火,其气热灼。
看来,随着镇器被取走,随着平安符被我取出,残存的旱魃之气有了复苏之象。
看明白了这些,我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跟随魏建军来到这里的煞灵。
它不仅忽悠了老猫,而且还盯上了这里的旱魃之气。
取走镇器,就是为了盘活这股气。
那么下一步,它的目的就是找到魏红渠的尸体。
只要将尸体也破坏掉,那么旱魃之气便会全面复苏。
因果循环之下,便会去往魏建军的家里。
毕竟魏红渠生前打过旱魃,死后又镇压了它这么多年。
到时它不仅要屠戮魏建军一家,其他的村民也皆会受到殃及。
这就是煞灵的借刀杀人,从而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那个胎儿的化人之气。
这套连环招,可谓是阴毒至极。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想办法阻止。
“吕老,算起来你和旱魃是老相识了,虽说即将苏醒的时一股怨气,但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想请教一下,该如何阻止这场劫难的发生。”
“只有一个办法,与之同归于尽。”
说出此话后,吕为民的老脸上浮现出决绝之意。
“吕老,怎么个同归于尽?”
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有定数,不是我不想发生便不会发生的。
所能做的,就是协助吕为民灭了旱魃的残留之气。
“小子,旱魃最恨三个人,一个是道士,一个是老魏,再一个就是我。所以只要我走进那片树林,那么煞气暂时便不会外泄,至少在杀死我之前不会。”
“所以,您要进入那片林子?”
“不错。”
吕为民深深点头:“当老魏的尸体被挖出之后,也就意味着道士布下的法阵破了,那时旱魃的残余之气就会全面复苏,第一时间找上在林子里的我。”
“所以,我需要一把火。”
“一把可以烧尽那片树林的火。”
“一把……可以烧尽旱魃残余之气的火。”
火来!
这是吕为民的选择,我无权干预。
这是早已经注定的命数,我也无法改变。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的了结这场因果。
所以这把火,我可以借给他,毕竟之前我已经在里面放了一把火。
而显然,如之前那样灼烧童煞残留之气的火,远远不够。
于是,这次悬于指间的火威势很盛,赤红无比,灿若献血。
“这样的一把火,可还行?”
“恐怕不行。”
再来!
口中暴喝,我催动了玄功,而后一个火球出现在了我的掌心。
“这样的,可行?”
“可行是可行,就是少了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十里地火,为我所用。
话落的刹那,我也将一道道符纸扔了出去,而后地火浮现,烙印在了符纸上。
“一棵树上一张符,可够用?”
“足够。”
接过一摞子符纸,吕为民转身便要走向四阴木的树林。
“吕老,我再送你几道咒印,若是能最后能扛下来,我请你喝酒。”
说完,我将所会的防御型咒印全部加持在了吕为民的身上。
“小子,你叫什么?”
“二不见。”
不见?
吕为民呢喃几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相遇是缘,更是定数。就用你的名字,作为我们萍水相逢的结束语吧。”
说完,他再没言语,灌下最后一口酒,迎着翻卷的烟尘走向了树林。
留下的,只有一串浅浅的脚印。
春风过,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