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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直白,完全不顾忌叶安邢清高的性子,甚至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果然这句话说完,叶安邢脸色一青:“什么叫又来要银子?这府里的东西本相没有动用的权力?明天娇娇要去参加宝灵郡主的生辰宴,你即刻从库房中取五千两银子给她——”
“库房?”元氏笑得冷淡,“不知相爷每年往库房里放了多少银子?我倒是想取来给她,可库房里有吗?”
叶安邢恼羞成怒,脸色变得难堪又狼狈:“你眼里难道只剩下钱?别忘了你是丞相夫人,你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一品二品夫人,哪个不是高雅端庄诗酒花茶?有谁整日里把那些俗物挂在嘴边的?果然是商户女出身,上不得台面!”
这么多年下来,元氏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类言词,闻言也不痛不痒,以往不予计较,今天当然也并不在意。
只是人都是有脾气的。
没错,她是出身商户,所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既然相爷听不得那些俗物,也看不上商户女,以后别让人来我这里拿银子,库房若有银子就直接去库房取。”她道,“免得传出来还让外人以为你堂堂相府的妾室庶女们,都得靠着一个商户女来养活,玷污了你那些妾室们清贵高雅的气质。”
说罢迈出门槛,把房门带上:“汐儿,娘在府中待得实在闷得慌,你陪娘出去逛逛,看看给你添些什么首饰,再让宝衣阁的裁缝过来替你量身做几件漂亮的新裙子。”
叶汐挽着她娘的手,笑眯眯地应下:“好。”
好就一个字,说完,母女二人手挽手走了出去。
“银月跟着我。”叶汐淡道,“银霜留在府中,别让人在我娘屋里乱翻。要是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回来唯你是问。”
银霜面无表情地应下:“是。”
浑然不管叶安邢和李氏已经僵到没办法看的脸色。
“真是不可理喻!”叶安邢甩了甩袖子,不悦地拂袖离去。
李氏呆呆地看着他走:“那娇娇的镯子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叶安邢气都气饱了,根本不想再搭理她。
他是个辅佐天子的人,眼光长远,志向远大,岂能被一些黄白俗物给污了名声?
……
虽是相爷夫人,即便早已不得叶安邢的欢心,可府中没有哪个下人敢对元氏无礼,毕竟李氏母女虽然骄横跋扈,分不出谁才是主人,可下人们心里却清楚得很。
他们的月俸都是夫人给发的,相府虽然是相爷当家,相爷虽然宠爱李氏母女,可掌财库大权的人却是夫人,谁敢把夫人给得罪了?
况且夫人虽出身商户,比不得帝都那些权贵家中的高贵夫人们,然而出手大方,下人们哪有空管夫人是出身名门还是草芥,就算看在每个月多了好几两月例的份上,他们也愿意唯夫人马首是瞻。
所以夫人和大小姐出府逛街,虽排场不算浩大,可一声吩咐下去,马车备得妥妥的,守在大门口的家丁点头哈腰恭送,不敢怠慢半分。
黄白俗物?
叶汐唇角微挑,立身于世间之人,谁能免得了被俗物沾身?
除非不吃不喝直接羽化成仙,否则谁能真的做到不沾半点俗物?
视钱财如粪土的高洁之人都归隐山林去了,谁还在充满着名利浮华,充满着勾心斗角与阴谋重重的官商中苦苦挣扎?
马车行驶在长街上,掀开车帘,叶汐有些贪恋地看着街道上的繁华喧闹,车水马龙仿佛已经离她很遥远。
前世被困在摄政王府,若非她一个劲地作,想要离开王府出来看看这喧闹场景,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
“前面是翰林街吧?”叶汐抬眼看到一间熟悉的墨宝斋,回过神,淡淡一笑,“咱们去前面看看。”
翰林街,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经史古籍之类文人用品的地方,大魏的朝臣和世家读书公子都喜欢来这里购买书房用物。
马车在墨宝斋外停了下来,叶夫人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眉头微皱:“汐儿,你这又是想买什么东西送给赵书宸?”
之前叶汐跟赵书宸感情要好,经常来墨宝斋给赵书宸购买上等笔墨纸砚、绝版书籍类,赵书宸的书房里现在还摆着叶汐之前送给他的那些名贵之物。
叶汐摇头淡笑:“不是送给赵书宸的。”
那送给谁?
叶夫人眉头一皱,很快想到……不会是送给摄政王的吧?
踏进墨宝斋,叶汐看到掌柜正在给一个客人介绍砚台,遂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极有耐心地等着。
“这方端砚可是最上品,您瞧瞧这上面的鱼跃龙门雕纹,可是极大的好兆头,市面上您绝对找不出第二只这样的好砚台,而且这石料出自紫云山——”
“咦?”墨宝斋外面响起一个少女惊诧的声音,“叶汐?!”
墨宝斋内顿时一阵安静。
掌柜的和那位准备买砚的公子都齐齐转头朝外面看去。
叶汐自然也顺势转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裙少女,眸心微细,随即眼底划过一道异样光泽。
“叶汐,你不是应该在摄政王府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少女眼神审视地看着叶汐,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会是摄政王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吧?”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叶夫人看见车上下来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还以为是叶汐的朋友,没料到一张口就如此让人厌恶,“你是谁家小姑娘,怎么说话如此没礼貌?”
“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丞相大人府上那位出身商户的正一品夫人吗?”少女看到元氏,眼带鄙视,皮笑肉不笑地嘲讽,“怪不得叶汐在这里,原来是夫人带出来撑场子的呀?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刚刚失去了名节又被抛弃的女子,这娘亲要是不多疼着点,万一寻短见了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啊?”
她身边跟来的侍女纷纷点头:“郡主说得对。”
叶夫人皱眉,越听这小姑娘说话越膈应人,正要跟她理论一番,却见银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我道是谁在这里阴阳怪气、臭气熏天呢,原来是宝兰郡主你啊?郡主是最近没人疼没人爱,看见我家姑娘有人宠着,所以忍不住眼红嫉妒了是吗?”
“你说什么?”少女脸色涨红,抬手就朝银月的脸上掌掴而去,“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教训本郡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啊!”
银月蓦地攫住她的手腕,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整个墨宝斋的人都惊呆了。
侍女们呆若木鸡,宝兰郡主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
“容我跟你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银月甩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活动活动手腕,“我叫银月,摄政王府银牌护卫之一,奉我家主子之命保护叶汐姑娘,别说打了你,就算当街把你杀了,我保证你的爹娘也不敢找我家主子兴师问罪。”
从听到“我是银月,摄政王府的金牌护卫之一”开始,宝兰郡主的脸色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刷白了下来,当银月这一番话说完,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另外,这位。”银月朝后退了一步,眉目微低,“摄政王府的女主子,未来的摄政王妃,叶汐姑娘,我家王爷心头宠,王爷特意交代过,任何人敢对叶汐姑娘无礼,打死打残了都算在王爷头上,谁敢不服,找我家王爷理论去!”
叶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由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摄政王当真这么说过?
叶汐也是有些诧异,她暂时还不知道银月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是她胡编乱造吓唬人,还是摄政王当真说过这样的话。但无疑的,此时的银月气势慑人,气场强大,宝兰郡主根本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涨得一张脸红转青,青转白,眼泪都噙在了眼眶里,纯属吓的。
“我……我……”
“你什么你?”银月冷眼一瞪,“以后再敢对我家姑娘无礼挑衅试试?”
“我……我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吗?”
宝兰“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转身连滚带爬逃上了马车。
侍女们也不敢多加逗留,慌慌张张就赶着马车离开了墨宝斋,再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一场挑衅的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解决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叶夫人眼带崇拜地看着银月:“真有气势。”
银月眉开眼笑,福了福身:“多谢夫人夸奖,保护姑娘是奴婢分内职责。”
叶汐眼神有些微妙地看着她:“银月——”
“汐妹?”
话未说完,耳畔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叶汐转头看去,微微眯起了眼:“赵公子。”
赵公子?
赵书宸脸色微变,随即低敛着眉眼,语气带着点黯然:“汐妹,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听起来就像被人始乱终弃似的。
“男女授受不亲。”叶汐注意到掌柜和那位买砚台的公子正竖着耳朵听,墨宝斋外也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语气平静地开口,“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叶云刺伤我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还望赵公子别再逼我。”
一番话已然坐实了婚约解除的事实,并且似是而非的一句“不再追究”,让看热闹的人不免想多了一些——
难不成叶云刺杀叶汐一事,真是出于赵书宸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