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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武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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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紧张,白芷浑身上下每一处的关节都开始僵硬起来,稍微一挪动自己,就能感觉到肌肉的麻木。

    她也知道这附近被什么人闯进来了,但望着漆黑的洞穴外,她不敢出去。这种时候,白芷想着得把石头叫起来,万一出事了也好赶紧跑。

    她很舍不得叫醒刚刚才睡着一会儿的石头,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石头,石头,你快醒醒,有人来了。”她摇着石头的肩膀。

    石头皱紧眉头,嘴唇有点苍白,显然是累着了。“怎么了……”他说话的声音里,还有点奶声奶气。

    “有人在附近!”白芷稍微提高了点语调,这才让石头清醒过来。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外头尚且乌黑的天空。

    “你听……”白芷提醒道。

    这下石头也被吓住了。依稀是听得石洞外有低低的嚎叫声。

    “这、这是什么人在外头……”石头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小脸绷得紧紧的。

    “我刚才听了好一会儿了,是个男的,不知道在外面鬼叫什么。”

    这可怎么办,现在石洞内就他们两个小孩子,打又打不过,逃又能逃到哪里,再说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刚刚才吃上了一顿饱饭。

    “走,我们结伴出去看看吧。”白芷也是把心一横,终于决定了。

    石头把他的竹筒小心翼翼的在腰间系好,又从微微燃烧着的篝火中,抽出一根点燃的树枝来照明。

    白芷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同往外走。

    枯树燃的太快,不久便烧尽了,没了照明之物,两人瞬间陷入黑暗。他们一边颤抖着,一边等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才敢继续走。

    没有月光的晚上格外漆黑,他们瞪大了眼睛往外走,回身还能看见燃着篝火的洞穴,突然便觉得,那道亮光让人安心。

    也许是处于本能,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未离开石壁很远,甚至是时不时的用手贴着石壁找找方向。这样走了一会儿,他们就越发接近了来时的那个洞穴。

    “石头……”白芷把声音压的极低,“你听听看,那男人的声音,好像是从这个石洞另一侧传来的。”

    石头凑过去,耳朵贴近石洞的方向,果然听得更清楚了。

    是有个男人,在喘息,嚎啕,然后唤着救命。

    “我知道了,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倒在地上还捅死了人的家伙。”

    本以为他要么力竭死掉了,要么等休息过来之后,说不定就自个儿走了,没想到这个凶狠的家伙,竟还留在附近。

    “要不然我们干脆再去补一刀吧。”白芷吓得心突突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原来不是什么闹鬼了,也不是有人发现他们了,而是那个落难的男子,在崩溃中,正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呼叫。

    这么讲来也有些可怜,反倒没什么好可怕的了。

    石头有点为难的看了白芷一眼,说:“那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

    “谁都有可能遇见困境是吧?”白芷帮他补充道,依照石头心里的原则,他是肯定不会主动去伤害这个人的。她便点点头,伸手揉了揉石头的脑袋。洗的干干净净的头发,虽说发丝还很粗糙,但小脑袋给人虎摸起来,触感依旧很柔软。白芷这才缓解了自己心里的紧绷情绪。

    “那我们走吧,别理了,回去睡觉。”白芷拉了拉石头的小手。

    石头没动弹。

    白芷便抬头望向石洞的方向,听见外头男人的低吼——那种低吼是来自一个人类,生命最无望的时刻,才能发出的类似嘶嚎的声音。

    她觉得确实无法不动容。

    白芷也知道石头心地柔软,可还是无奈的瞪着他,劝道:“那人太危险了,我们不能救他。我们要是救下他,等他身体体力恢复了,我们可没有力气跟他对抗,万一这人有坏心,那我们就是羊入虎口。”

    这种年景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好时刻。

    顿了顿,她又说:“唉!不如这样吧,我们等天亮了,再去看看他。总之,现在这样天黑着,实在太危险,我们应该赶紧回去休息。”

    石头小声的“哎”了一下,仿佛在问她,明天冒险去看这个人真的好吗,但他还是隐隐觉得白芷说的话,一定都是妥当的话,是对的话。便不再多言,安了心,回去睡觉了。

    **

    翌日是个晴明的好日子。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白芷打着哈欠,终是心安了不少。

    悠然流淌的溪水发出悦耳的流水声,碧绿色的草地在水雾的滋润下更显青葱。

    此时石头被清晨的鸟鸣声吵醒,悠悠转醒过来。

    两人便一齐去溪边洗漱又喝了点清水。

    早餐依旧是树果,等这次吃完了,下次也就快没有果子吃了。白芷便有点发愁,以前在现代时,生活不愁果腹,怎也不会想到,在古代这样的灾年里,每一顿的吃食都是天大的难事,真真正正是吃了上顿想下顿,时时有饿肚子的危机。

    待吃饱后,两人依约往洞外走,打算去瞧瞧那个昨天晚上在外头鬼嚎的男人。

    白芷就在心里合计了,看看应该也不犯险,万一那人要是死了,他们说不定还可以把他的匕首捡回来。虽说,那匕首割过人,她还是有点怕怕的。但那把匕首很锋利,像她和石头这样在野外生存的孩子,有把匕首防身,讲到底是莫大的好事。

    再次穿过石洞,白芷发现这石洞其实并不长,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许是上一次走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太忐忑,这才觉得前面的路,每走一步都是遥遥无尽头的感觉。

    平原上的风依旧干燥,这洞穴外连着的,是另一番风景,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稀疏的树林里已没有野果结出来了,而且大部分的树都被人剥光了树皮,所以都在渐渐枯坏中。

    白芷就叹了一口气,这样以后再也吃不到那种酸酸的小果子了。作为救命果,她很是怀念那种酸涩的味道。不过这样也好,她心道,这片林子的树叶若一直是碧色的,总归容易引起人瞩目,进而要往这边探寻,那样的话,他们藏在石壁另一端,被发现的概率就也大一些。

    白芷他们又往外走了一段路,这才看见那个男人。

    男子依旧蜷缩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比起之前见到他的样子,男人现下更加落魄,脸上都是死人才有的青灰色气息。

    “石头,我们去看看他嘛?”临到现场了,白芷打怵了。

    地上躺着的男人,不知怎的,听到有人说话声,竟还有了些反应,他尽力挪动自己的身体,张开眼睛,看着映入眼帘的两个小孩子,忽地说了句:“……石头?”

    白芷惊讶的问石头:“你认识这人?”

    石头见状吓了一跳,也不敢靠近地上的男人,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他半天,但还是摇摇头,表示认不出这人是谁。

    男人见他们没回应,也似乎是急了一些,费力的大声说道:“石头,是我啊,李肖,你李大哥。”

    “李大哥?!”石头这下认出来人了,毫不犹豫的就跑过去,蹲下身子,急切道,“你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救命……救救我,石头,我快不行了。”李肖沙哑的说。

    石头扭头看向一脸蒙圈状的白芷,解释道:“这是我家隔壁村的李大哥,原来在镇子上的武馆做师傅,他是个很好的人,以前照顾过我,我们快救救他吧!”

    白芷一听是这种情况,便点点头同意了。她赶忙拿出最后剩下的两个果子,递了过去。

    他们喂李肖吃完果子,又分他了些水喝。李肖的嘴唇恢复了些润泽,但人还是躺在地上动不了,白芷便用清水给他拍拍脸颊,然后用宽大一些的树叶当扇子给他扇风降暑。

    这么缓了好久,李肖才悠悠的有力气再说话:“谢谢你,石头!”他虽然虚弱,但语气还是很激动的。

    “不着急起来,你再多休息会儿。”白芷安慰道。

    李肖感激的朝白芷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进入了浅眠。

    白芷见此,才问石头:“你们怎么认识啊?”

    石头便跟她讲起之前的事情。

    原来这李肖是石头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年才十九,尚未婚娶,因着天生力大无比,便从小被爹娘送到镇子上习武,后来学有所成,便在武馆里当个师傅,平时也接些镖单,小日子自是越来越过得不错。

    而他与石头的渊源,却是出自于石头的亲生母亲。他的生母也是在镇子上生活,而李肖似乎是早年受过她恩惠,是故后来几次路过石头的村子时,李肖每每都会给他带些吃食。如此这般,石头心里也非常感激。

    而自灾变之后,石头就再也没有李肖的消息了,眼下再相遇,石头当然要帮李肖。

    白芷却心里觉得奇怪了起来。

    按理说,现下这般灾乱的时候,身为武夫的李肖,应该是最吃香的。随便给个富裕人家当镖师,护送南下,定不愁吃喝银两,怎的会一个人倒在路上,动弹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