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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武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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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肖喊石头帮自己找了两根趁手的树枝,然后暂时要回了匕首,欲把树枝改造成鱼叉。

    他看起来依然很虚弱,但身体的底子却是极好的,粗壮的手腕满满是力量感,三两下就把树枝的一端给削得尖细。

    “李大哥,你莫要勉强。”石头好心出言提醒道。

    李肖摆摆手,笑道:“刚刚睡了好一阵子了,总算回了口气,我现在就是一个字:饿!”

    他多年来走南闯北的送镖,也和渔民学过一点儿粗浅的捕鱼技巧,从眼前这样清浅的小溪里搞两条鱼上来,倒是不成问题,只不过,他的抓鱼技术仍旧比不过真正的渔民。那些老渔民,两叉子下去,怎么也能叉中一次,而到了他这里,就得靠运气了。

    李肖虚喘着气,凝神站在溪边。他勉强提着一口劲儿,握着叉子,猛然往水里叉去。

    第一叉子下去,他失了手。只差一点,他就能叉中其中的一条鱼了,可是下手点还是偏了几厘,便一无所获。

    水里的鱼一下子全都散开了,飞快的顺着溪流游走了。

    李肖攥了攥手,把握着鱼叉的位置调整了一下,然后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等来了下一波鱼汇聚一起。

    再叉下水,又失误了。但他也不气馁,继续调整姿势,还换了一处地方。

    这般几次努力之后,他终于成功叉住了一条大鱼。

    看着肥美的鱼哗啦一声被提出水面,白芷和石头的眼里登时露出喜色。其实他们现在也饿得很了,一大早到现在,除了那些野果,两人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李肖把鱼从木枝上取下来,一提胳膊,将它扔到了白芷脚下,十分心情愉悦的说道:“你先收拾鱼,我再搞几条,毕竟我们有三个人呢!”

    “哎,好嘞!”白芷拎起脚下的鱼,心想,李肖这人行事真是大气,好不容易抓到的鱼,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扔给了她。

    白芷和石头一起忙着料理鱼,那头的李肖过了一会儿后,又丢过来一条大鱼。

    白芷瞧着这种情况,心里乐开了花,忽然便对李肖打消了不少戒备之心。

    李肖这天一共打上来三条鱼,干完这些活儿,他已经累得脱力,差点又动不了了。好在白芷和石头也是心灵手巧的能干之人,他这边的活儿做完后,白芷那边已烤好了前两条鱼,于是他便可以吃个现成的。

    因着白芷和石头还是小孩子,常年挨饿,于是饭量也有限,他们便决定把第三条鱼暂时囤起来,这样明天就也有吃的了。

    如此,三人便都一同围坐在火边,吃起了烤鱼。

    做饭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白芷这次烤的鱼,比起昨天又有了很大的进步。这回的鱼肉,每一部分都烤熟了,而且表皮的焦脆适中,一口下去,鱼的鲜味便回荡在口腔里,真正是叫人口水四溢。

    “真没想到,我竟就这么捡了一条命回来。”李肖吃着鱼肉,心下很是触动,不由得便连连感叹。

    吃完饭,又歇息了会儿,李肖再也没有精力了,便躺在石洞里休养。

    石头倒是他们三个中,精神最好的一个,在吃过东西后,他便起身拿了匕首,想着去外头寻摸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食用。

    白芷在先前的路上身体消耗极大,这便和李肖一同在石洞里休息。

    趁着李肖还没有昏昏欲睡,她忙打听起他的背景来。

    “李大哥,我听石头讲,你之前是在镇上的武馆做师傅的。以你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沦落的晕倒在荒野,动弹不得呢?”白芷这会儿已换了称呼,和石头一样叫他一声哥,也好套个近乎。

    李肖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眼眸一暗,神色阴沉起来,但还是放缓了语气回答白芷:“我本来是打算把家人都接来镇上一起逃灾的。当时,我们镇上有好几户富庶人家,都想请我去做护卫。我就想着把家人带着,和这些富人一起走,也好多重保障。可没想到灾变来的太快,一伙儿流寇先一步洗劫了我的村子,我的家里人也都不知所踪。我只好谢绝了富户,自己收拾行囊,到处去寻找失散了的亲人。我本来还有个从小一起在武馆做活儿的、多年的兄弟与我同行,我原以为他是好心,想帮我一同寻亲,怎也没料到,某天趁我熟睡之时,他竟偷走了我全部的粮食。那些粮食,是我早早听到风声后,拿自个儿的全部积蓄换来的。”

    灾年里的粮食,价值更甚黄金,即使是多年的兄弟,竟也抵不过利益诱惑。

    李肖想起那个所谓的“兄弟”,便恨意凛然,他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于是我现在便一无所有了……只不过,我还是坚持着,想去找我的家人。可即使我力气再大,也到底拗不过眼下这年景,我是四处碰壁,困难重重,直到后来又遇到了一伙儿流民,便跟他们结伴上路,可惜最终力竭倒在路上……我李肖一生从不行恶,能遇到你们,也算是天不绝我!”

    “唉,能活下来就有希望,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白芷听得叹息一声,便安慰了他几句。这般灾年之下,即使是幸运的活了下来的人,竟也都九死一生过。

    她又问道:“听说你以前认识石头的生母?”

    “是啊,那个女人在镇子上挺有名的,因为她长得特别好看,还会识字。”李肖面上的愤愤不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怜悯之意,“据说她本是个富家小姐,因为在街上看戏时,被一宵小之徒摸了胳膊,便失了清白,最后只能远嫁给那宵小为妻。再后来她男人嗜赌,把她赔给了个老板做妾,不知怎么的,又几经转手,到了我们镇子的窑子里。”

    听到这儿,白芷心里一阵发凉,她也是女人,这个世界对于女人的束缚,竟如此可怕。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就被爹娘送到镇子的武馆里当学徒。这武馆的活计,可不是一般人能熬下来的。我们当时一群穷苦人家的小孩聚在一起,每天就是早起练功,还常常吃不上饭,身上总是带着各种旧伤。我们每月都要出去给老镖师当侍从,经常会死在护镖的路上。有一次,武馆的镖被劫了,死了好多人,我不敢硬碰硬,就找机会逃了出来。镖没了,所有人都是要受罚的,我当时已经一身是伤,要是回去,肯定挨不过责罚便要出人命的。我只得躲进了窑子里,后来便遇到了石头的娘。我没钱,她也替我遮掩下来,这样待我住了几天后,才养好了身子回去受罚……石头他娘,于我来说,是有救命之恩的。”

    白芷百感交集,了解了这些事之后,她才得出结论,觉得李肖是个可以托底的男人。

    在现在这样的年景里,生存实在是太过艰辛了。她和石头两个小孩子,恐怕难以谋生。而李肖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因着他在,白芷两人才更快的吃到了饱饭。李肖的庇护,原本是富裕人家才能享受到的福气,现下叫她遇见了,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人放走了。

    她觉得可以来个缓兵之计,便对李肖说:“李大哥,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可不能再勉强自己,省的家人没寻着,自己倒是先折了进去。你且好好休养身体,我和石头都是能做活儿的。你既然与石头有这样的渊源,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

    李肖倒是没想过自己会需要两个小萝卜头来照顾,但他看着眼前的丫头,一脸体贴暖心的样子,也觉得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