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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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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三人夜里在庆有村留宿,第二天天还没亮,便起身收拾出发。

    村长一家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又给备足了干粮。从庆有村往北回山里的几天,白芷他们便再也无需考虑吃食问题。

    从土匪窝那搜刮来的米面猪肉,都可以留到回山之后,再慢慢与大家一起计划着吃。

    庆有村很贫穷,虽然村长家的条件,能稍稍优越一些,但也比不过白兴村的大部分村民。

    为了报答沈卓清的救命之恩,村长白给了他们不少药材,又添了一袋谷子,也是分文未收。

    唯一提的要求,就是要沈卓清教他们一些常见疾病的配方,也好以备过冬之需。

    即使是庆有村这般,大部分村民都选择留守,且设施相对成熟的村子,熬过冬天对村人来说,也依然是个艰难的事情。

    白芷三人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天才刚刚有了些微的光亮。

    村长一家人的确如沈卓清所言,很是厚道,这会儿都出来给他们送行。

    刘和德苍老干枯的脸上露出个笑,告别道:“孩子啊,趁着天刚亮,你们快快赶路吧。这一路上,可要快点走,能别停就别停……”

    这种灾乱的年景下,这一分别,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沈卓清心里沉甸甸的,她几次回头看老村长一家,等出了村子,才终于不再转头。

    刘和德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后却欣慰的笑了。

    **

    马儿在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之后,奔跑的更有活力。

    马车全速行驶,白芷缩在颇为颠簸的车内,透过悬窗,看着外面的焦土与萧条。

    从早上到正午,大道上几乎不见人影,明明一两天前,他们还能在路上看到不少灾民。

    荒芜的平原尽头,有时能看见一些村落的远影,但却不能得见炊烟,景色便显得死气沉沉。

    直到下午靠近墨县,白芷才又看见了三五成群的难民。但便如刘和德所嘱咐的,他们三人在墨县附近,是根本不敢停留的。

    悬窗外,李肖的神色格外严峻,白芷偶尔掀开车前的竹帘,还能瞧见沈卓清因为过分紧张而僵直的背脊。

    沈卓清换上了白芷的衣服后,便自发的负责起在回程路上驾驶马车。她担心返程会更加危险,所以吩咐白芷躲好在车里,不要轻易露头。

    现在在墨县的这波难民,多是身体突发疾病或是残疾的人,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于是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当看到白芷三人这样的车马时,所有难民都会冲着他们拼命哀嚎,以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便仿佛是穿越鲜活的人间地狱,白芷这时放下车窗的小窗帘,根本不敢再往外张望哪怕一眼。

    忽地,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

    马车一阵猛晃,然后车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白芷大声问。

    可来不及听到任何回答,事情便乱了起来。

    似乎是有人挡在了道路中间,拦下了马车。白芷在一瞬间,这样意识到。但他们三人已来不及再多做行动。

    其他的难民趁此时机,纷纷涌了上来。

    马车摇晃的厉害,这种木头做的车厢,根本撑不住反复大力的冲撞,木板间不停的吱嘎作响。

    白芷拼了命的,将整个身子都趴在车内物资上,好保证它们不被撞散。

    这时,她听到外面的沈姐姐发出了惊惶的尖叫声。

    沈姐姐被人袭击了!白芷这样想道。惊恐让她的皮肤,瞬间产生了一种麻木的刺痛感。

    好似有无数人的手,拍在马车车厢上,猛烈的咚咚声,便像催命符一般,而白芷几乎被淹没在咒骂声与哀嚎声之中。

    紧接着,她听到李肖的怒吼声,和兵刃砍进肉里的声音。

    是李肖出手了吗?白芷整个人的大脑都是发木的,她机械式的接受着外界的信息,身体抖如落叶,一动也不敢动。

    她死命祈祷李肖赶快让一切结束。

    可是却突然听见木板的碎裂声。糟了,马车有地方被砸坏了,白芷闭上眼睛,心里有些绝望。

    这时,沈卓清也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她身上应该随身带着匕首,只是不知这种时候,她还来不来得及做防御。

    好在她依然能听见李肖的吼声,以及他挥刀的声音。

    李肖挥刀的速度,似乎并没有减慢。

    这一次,他面对难民,是下了死手的,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只是吓唬人罢了。

    白芷还听到了棍棒击人的声响。他们从土匪那得来的木棍很重,李肖若是全力挥棍,常人应该连一下也受不住。

    灾民们的哀叫声渐渐多了起来,但他们没有停止攻击马车。

    只不过形势逐渐扭转,白芷能更清晰的听到李肖和沈卓清的动静,而灾民们一点点倒地,微弱的呜咽声渐起,方才气势汹汹的吼声,已越来越小。

    马车终于不再摇晃,白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破碎的不成调子。

    “白芷,你没事吧?”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李肖,他听起来好像受伤了。

    “我……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白芷爬起来,却发觉自己的腿上好像有淤青,不知刚刚是撞到哪里了。

    “我们都受伤了,不过并不严重,你别出来看了,我们赶紧走!”

    白芷伸向车帘的手,悬停在半途中,听罢李肖的话,她明智的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

    马车又动了起来,然后越行越快,逃也似的离开墨县。

    只要出了墨县,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

    白芷一直僵坐在马车里,整个人始终未能从冲击中缓过神来。

    直到傍晚,马车才又停下。

    三人来到了墨县以北的一个破败小村子。

    “白芷,可以下车了,我们休整一下。”李肖道。

    白芷下车时,心里又紧张了起来,果然等她出了马车,看清了眼前景象时,人便尖叫着蹲在了地上。

    昨日还整洁完好的马车,此时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车厢上有多处变形,这大概就是刚才木板碎裂声的来源。

    车轮上沾满泥泞和血迹,而最外边的车壁板上,赫然沾着数个血手印。

    沈卓清头发凌乱,衣服上,袖子上都沾着血,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而李肖也同样落魄,他身上的血更多,胳膊上,肩膀上,到处都是,根本分辨不出他伤在哪里。

    “想不到眼下的灾民已经丧心病狂了,这才刚刚过去一天时间……”李肖疲惫而无奈的摇摇头,“若是我们当时选择绕行墨县,要多花两天时间……”

    就为了节省时间,便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马车还能用就好,如果有些损坏的地方,张长泓也应该会修理的。”白芷沙哑道。

    听到马车可以修理,李肖和沈卓清的面色都好看了些。

    古代夜里没有路灯,赶夜路会十分危险,而且三人的精神已到极限,所以在荒村里搜寻检查一番之后,他们便决定在此休息。

    被人遗弃的村子,傍晚静悄悄的,可以让人安心休养。

    李肖从井里打上来清水,供大家饮用清洗,他自己则去清理马车,毕竟那马车现在的模样也很是吓人。

    马车是木头做的,但木头外面给上了漆,所以一般的污渍血迹,趁着还没有干,都是可以洗刷干净的。

    沈卓清在准备药草,将某些草药捣碎了之后,便可以给人敷在伤口上。

    白芷负责烧水做饭。热水可以缓解人的紧张,她又将干粮重新蒸了一下。这样他们带在身上的饼子和窝窝头,口感都会软一些。

    待晚饭准备好时,大家都清洗好了,伤口也都上了药,终于可以干干净净的坐在一起,安心的吃个晚饭。

    热水与热的食物,让他们不禁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回来似的。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回白兴村了。”沈卓清这么安慰白芷道。

    白芷点点头,看到她手腕上,被灾民啃咬过的地方,都好好的上了药。

    她心里对沈卓清很是感激,也不由得想宽慰她一下:“等我们躲进山里,便不用再担心外头的事情了。而这一路上得到的粮食,也够我们这些人吃很久了。”

    暖暖的食物下肚,给了他们灾年间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