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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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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这天,王念周早早起来就把猪给杀了。这头猪一直留到年底,现在大家可算能够吃猪肉了。白芷也是馋猪肉的味道馋了好久了。

    天刚刚亮,大家伙儿就忙活起来了,杀猪,和面,包饺子。虽说一直住在山里,但也不能忘了过年,新春佳节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了。

    这一天里,无论先前一年发生了多少难心的事儿,也要统统忘掉,喜换新衣,辞旧岁,迎新春。

    只可惜今年是灾年,弄不到鞭炮,要不然在往年,这时候村里的鞭炮声,肯定是此起彼伏的。山里也没有大红灯笼,众人找到之前入山时,支在马车前头照亮的灯笼,将这灯笼的外表擦拭了一番,又罩上红色的络子,再挂在屋门口,如此也就算是沾沾喜气了。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更是要怎么丰盛怎么来。董家奶奶和沈卓清忙活了大半天,准备了十道菜出来,寓意十全十美。

    红烧猪肉,烧猪肘子,素炒白菜,凉拌萝卜丝,清炖萝卜肉丝汤,酱烧鸡腿,辣炒鸡肉丝,凉拌猪耳朵,等等十道美味可口的菜肴被摆上桌时,白芷雀跃非常。

    因着在山里,王念周是个打猎的好手,这才给众人提供了足够的食材。可这样的一顿饭,真真是不常见,白芷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第一次吃到如此丰盛的饭菜。碟碟碗碗几乎摆满了两张桌子,肉香和菜香扑鼻而来。

    今天的主食不再是白粥,而是大米饭。每个人碗里都呈上了干的米饭,白芷领到自己的那一份饭的时候,低头闻着白米的香味,简直差点要哭出来。

    能吃一顿大米干饭,本就不容易,而在灾年里,这样的食物,更是金贵。

    众人在大屋里,围着饭桌做好。屋内的火炕烧起来了,此时人气儿正旺,饭菜的热气儿也足,所以屋子里特别暖和。

    董家爷爷道:“今年这般的年景,咱都熬过来了。这桌上有大米,有鸡肉猪肉,真是天大的福气。来年,希望一切灾难就都过去了,咱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说完,大家这才高高兴兴的动了筷子。

    这一桌子菜,油光锃亮,香醇诱人,大家吃的狼吞虎咽的,十分餍足。

    饭后,众人坐在炕上聊天讲笑话,每个人都神色满足而开怀。身为平凡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就是福,还图什么别的。

    白芷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觉得这一年虽说艰难了些,但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有得吃、有得睡,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但偶尔目光与石头对上时,她还是心情有点复杂。

    石头与青眉山里的隐士说好了,等到年后就进山。白芷就想着,到时候再替他把把关。

    这几天石头没再多说入山的事,白芷就也识趣的没再多问。只不过,这样的疏远,倒叫白芷觉得,石头已不是一个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正在一天天的成熟起来。

    春节过后,大年初二,青眉山里的人就下来了。

    这是白芷第一次见到石头口中的隐士。那人遥遥的从曲径幽林里走来,身姿挺拔修长,近了一看,白芷发现那人却是个很年轻的白面书生,身着价值不菲的锦袍棉袄,腰间系着琥珀色腰带,脚上的皮靴也不似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

    书生悠哉悠哉的走过来,他身后还牵了两匹骡子,骡子的背上装着两个袋子,袋子里是满满的粮食用品。

    书生给他们行了个礼。

    白芷这才知道为什么石头没有对此人起疑。这是白芷第一次见到古代的书生,并且此人绝非普通的读书人,他那优雅的行为举止,应是只有书香世家才能熏陶出来的。

    这般的人物,也不知是因为怎么样的缘由,才会躲进山里。

    “在下刘言玉,前来应约接走石头,想必诸位已从石头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白芷看了看一旁的石头,然后站了出来,问:“石头说你们是山间隐士,隐士不应该是与世俗无瓜葛吗,你们怎么会想起要收徒弟呢?”

    刘言玉的目光落在了白芷身上,他不似一般的古代平民,他的眼眸里有着很深沉的光。

    “我师傅年事已高,而诸多学识总归是想要传承于后的,而灾年乱世,想要寻得适龄的人选,已非容易之事,所以在得知山内有人后,这才特意名我查看,是否有合适之人。”

    白芷审视的看着刘言玉:“可你师傅已经有你一个徒弟了,为什么还要再收徒?”

    刘言玉笑笑,却是没想到,自己来村人里接人,竟还会被一个小姑娘审查。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久便要下山了,所以才需要有人随侍师傅左右。”

    似乎也说得通。白芷想了想,又问他:“你们为什么挑中了石头?”

    “正如我刚才所言,这合适的人选,必须要年龄符合,我师傅只收十岁左右的孩子为徒,这是规矩。”

    “你们在青眉山的哪里?我们想要偶尔入山看望石头,也好知道他平安无事。”

    然而,关于山内的具体情况和地理位置,刘言玉却是摇头拒绝回答。

    白芷便蹙起了眉毛,感觉这青眉山内的人,神神叨叨的。但听这书生所言,山内应该就只有他和他师傅两人,如此倒也不足为惧。

    那山内的老隐士已经一百多岁了,精力和体能肯定都不好,还能教徒弟什么实在本事。在白芷看来,这种所谓的世外高人,不过就是一老神棍罢了。这些人与其说是要收徒弟,不如说是在找佣人,而年纪小的孩子更容易洗脑,所以他们才专挑十岁的孩子下手。

    白芷并不支持石头入山。但石头的决意却很是坚定,之前几天她就劝不动,这到了眼下的节骨眼儿了,石头更是准备好要出发了。

    白芷没辙,眼睁睁看着李肖上前,卸下了骡子背上的粮食。

    李肖清点了一下,那里面有几袋子大米和白面,还有些盐巴香料,另外刘言玉又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石头。石头把这锦盒交给了沈卓清,沈卓清打开盒子,盒子里面赫然放着十个色泽莹润的药丸。

    “这是什么……?”沈卓清惊叹的问道,她虽自小跟着父亲从医,但却从未在任何药铺见过成色如此上佳的药品。

    刘言玉答道:“此乃丹药,可延年益寿,舒筋活血,并且对淤血、淤块之症有奇效。”

    沈卓清怔住了,她好似懂了什么,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水气。

    白芷却是不懂,石头怎的会想起换这样的药材。但她看着眼前的大包小裹,竟有种石头把自己卖了的感觉,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山里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你一个人进山,着实是太冒险了。”白芷忍不住又劝道。

    石头望着她,软糯的笑笑:“白芷,我只是想做点有用的事情,为了你,也为了大家。那时逃灾路上,你拉了我一把,因着这一拉,我才有了生路。我会惜命,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白芷听他提起逃灾路上的事,便有些哽咽,忙忙碌碌之间,时间竟已飞逝,两人互相陪伴,竟已走过了不少时光。

    忆起那时的生死扶持,白芷不禁叹然,她压低音量,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石头,你入山后,定要想法子给我传个信,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否则我就会担心你。”

    石头点点头:“嗯,我每月都会让一只黑鸟来给你送信,你只要看到黑鸟腿上的布条,便可以知道我一切平安。你将黑鸟带着的布条翻转,再让将它放飞,如此,我便可得知你平安无事。怎样?”

    “好,这样我倒是能安心些。”白芷听他想好了传信的法子,心里终于安然些。

    李肖那边也交接好了粮食,刘言玉看了看天色,催促石头入山。

    石头朝众人行了个礼,转身,随着刘言玉一起,走入林子中,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曲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