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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震海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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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行云生平最恼旁人惹他伙伴,时下那疤脸汉子一句话同时侮辱了定淳与崔期颐,他当然难忍,重重将龙湫扣在四名汉子围坐的桌面上,以示挑战。

    黑衣圆脸汉子与疤脸汉子对视一眼,伸手去提龙湫,但龙湫被路行云手掌压住,纹丝不动。他凝聚元气,暗中使劲,仍然难以撼动龙湫分毫。

    疤脸汉子见状,同样出手去提龙湫,与那黑衣圆脸汉子一齐发力。路行云面不改色,双眼陡然一睁,元气注满龙湫,桌面上登时金光大闪。

    四名汉子大为惊诧,不约而同豁然起身。

    路行云环视他们,冷冷道:“怎么,不敢应战吗?”

    黑衣圆脸汉子见识到了路行云的淡金剑气,表情收敛。那疤脸汉子低声说了两句,四名汉子一语不发,连桌上的酒菜也不要了,一并匆匆走出了客栈。

    路行云持剑坐回位上,定淳惊讶道:“路少侠,短短几日功夫,没想到你已经突破了静池阶的桎梏,进入飞瀑阶了。”他自金徽大会前就与路行云相识,一路陪伴,对路行云的武学程度再清楚不过,知道路行云最初不过凝气期静池阶中段水平,至今一个月不到,居然已然跃至化气期飞瀑阶的初段。青光寺内不乏武功天赋超卓的奇才,然而修练进展能比肩路行云的也从所未见。

    曾与路行云在遮雀寺联手作战的崔期颐也很诧异,看着路行云发愣。

    路行云经他们提醒,这才醒悟过来,挠挠头道:“哦,对哦,怎么我的剑气,突然就变了。”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实力提升,惊的是不知这提升从何而来。

    “剑气淡金,是飞瀑阶的表现无异。”定淳满脸悦色,“恭喜少侠功力大进。”

    路行云思忖:“我参加金徽大会时,元气修为不过静池阶中段,后来通过司马轻遗下的册子查漏补缺,才能进展至静池阶后段。往后无论去静女宗还是青光寺,都只顾奔波,并无闲暇练功,怎么莫名其妙就进到了飞瀑阶?”端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所能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夜青光寺的奇遇,“莫非那时候身处玄妙天地,获得了一些助益?”想归想,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询问定淳与崔期颐,只能将疑惑藏在心里。

    虽说元气修为提升得莫名其妙,路行云依然颇为高兴。因为他知道定淳与崔期颐也都是飞瀑阶初段的元气水平,自己这一来,武学进度总归是赶上了这些出类拔萃的名门俊秀。

    路行云道:“适才那四名汉子没有接受挑战,一言不发离开,脸色不善,或许别有图谋。咱们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切莫惹上麻烦。

    三人稍稍休息,便即重新启程。走到街口,忽有一群人喧嚷着团簇而来,道路两边百姓见之如见恶鬼,纷纷闪避。

    路行云瞧见之前起过冲突的黑衣圆脸汉子与疤脸汉子走在前面,转身要避,那两名汉子已经看到他,叫道:“老大,就是他,就是那个臭小子!”

    路行云转身正对过去,但见众人之中分出一名昂藏大汉,正虎虎生风走来。那大汉身形甚是魁硕,虬髯满脸,敞开的前襟中可见肌肉紧绷,极为结实。

    定淳从那大汉四平八稳的步伐判断出其人武力不凡,正想劝解,路行云抬手将他拦住,自昂首阔步上前,持剑拱手,朗声道:“江夏郡路行云!”

    昂藏大汉睥睨着打量了路行云片刻,极不情愿回道:“武威郡叔山均。”倒也不是太原郡本地人。

    路行云道:“阁下是来应战的?”

    叔山均哼一声道:“不然还来给你们送行不成?”拇指一翘,指了指身后挺胸得意的几名汉子,“我兄弟说,与你有过节未了。他们是豪爽的人,自认打不过你,找我来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说好不好?”

    路行云从叔山均宽厚的肩膀上看去,那黑衣圆脸汉子一帮人并无羞惭之色,反而个个趾高气扬,似乎找人出头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转念想到太原郡的剑裁风俗,便道:“当然好。”行走江湖,若遇风波,能避则避,避不过去坦然面对就是。

    叔山均点点头,一脸倨傲伸出了拳头。

    路行云回头对定淳与崔期颐道:“这件事我揽下了,你们稍候。”

    定淳道:“少侠当心。”

    崔期颐亦道:“路大哥小心。”

    叔山均不悦道:“后事交代好了没?”

    路行云将龙湫一抬,剑鞘对着他的拳头,表示应战:“来吧。”

    “不知死活。”

    叔山均低吼着握紧双拳,正待先发制人,不想身后黑衣圆脸汉子呼道:“老大,不好,人追来了!”

    “嗯?”

    叔山均先不顾路行云,扭头一看,一名中年妇人从围观的人群中推攘出来,哭哭啼啼,再看之下,却是酥胸微露、云鬟半亸,形貌甚不得体。

    “贱人,饶你一命,还敢蹬鼻子上脸!”叔山均脸色陡变,咬牙怒道,“不怕我一拳砸死了你!”

    那妇人并不畏惧,指着叔山均对众人道:“这野汉虎狼心肠,一早就盯上了奴家。半月前奴家夫君亡故,他便常在夜间潜入奴家中,不顾奴家守节,就在灵堂前对奴家行禽兽之事。奴家生怕败坏名声,又惧他蛮狠,一直强忍不言,不料今日他又来糟践奴家,且放话要将奴家掠走,奴家百思无计,只能以命相拒!”

    众人闻言,大多面露不忍,可是却无一人敢为那妇人声援,甚至看向叔山均的眼中,都颇含惧色。

    叔山均哈哈笑道:“贱人,你要在我叔山均身上找公道,怕是找错了地方。不要说这里是大陵城,就算是晋阳城,你打听打听,我叔山均做事,谁人敢来指手画脚?”继而凶狠道,“我带你走,是给你脸面。你自己不要脸,还来指摘老子,老子连你的命也取了!”

    那妇人寸步不退,道:“太原郡自有剑裁习俗,你敢应战吗?”

    叔山均摊开手掌,戏谑道:“有什么不敢?谅在这大陵城剑裁,有谁敢对上我?你自己上吗?那感情好,老子正想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呢!”说完,与自己的一班兄弟大笑不止。

    当众受到语言凌辱,那妇人咬唇落泪,无助地向后看了看,小声唤道:“恩公。”

    众目会聚要看帮助那妇人出头剑裁的“恩公”是谁,只见从人群中又缓步走出一人。那人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低头,一语不发。虽说腰间配了一把长剑,可身形却是异常瘦小,半个叔山均也比不上。

    “燕兄!”

    路行云与定淳、崔期颐见到那人,皆是一惊。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可不就是燕吟。

    燕吟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对路行云点头致意,却不多言,慢吞吞走到叔山均边上。

    叔山均朝地上呸了口唾沫,骂那妇人道:“你这贱人,想是得了失心疯,居然找这么个小鸡崽儿也似的孩子与我斗。哼,今日我便要将你带走,却不让你当我老婆,而是在夕晖寨当一辈子任人蹂躏的奴婢!”

    路行云观察到,当听到“夕晖寨”三个字,那妇人身子明显一颤,连带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亦是流露出恐慌的神情。

    “小孩,你当真要与我剑裁?”叔山均俯视燕吟,满眼不屑。

    “我不是小孩,我要杀你。”燕吟冷冷道。

    叔山均听了,先是一怔,而后仰天长笑,笑罢,朝路行云道:“臭小子,你先等等。我收拾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再来收拾你!”说着,就带着笑,冷不防一拳砸向燕吟的天灵盖。

    百姓们不禁发出惊呼,都以为羸弱不堪的燕吟将被一招打翻。但只在霎那间,燕吟身法一展,只挪半步,轻轻巧巧避开了叔山均的拳头。

    叔山均好生吃惊,急忙收势,拳头距离地面半尺停住,泥土暴溅纷纷,原来那拳风仍然在地面冲出碗大的坑。

    “这是我师宗的‘震海断江拳’。”路行云认出了叔山均的招数。他在金徽大会多次见识过武威郡万里黄沙我师宗“山海拳系”的“震海断江拳”,对这刚猛之极的拳术印象深刻。但看叔山均使出此拳的威力,尤胜金徽大会上我师宗的弟子。

    燕吟躲过一拳,猛然拔剑,寒光一凛,一招“飞叶”迅疾送还。

    “雕虫小技!”

    叔山均不但不避,反而嗤笑着翻掌迎上。

    长剑顷刻刺中肉掌,两人相持须臾,竟是各退一步。

    “这汉子绝不是普通的混混。”路行云脸色渐肃。

    八宗之中,只有我师宗专注拳术。人的双掌乃是肉长,对抗钢铸铁打的长剑大刀天生就处于劣势。我师宗为了弥补自身短板,发展出了两种应对的流派。一种是加强脚步身法,练有所成的弟子可以做到在方寸间辗转腾挪闪避攻击;另一种则是加厚拳掌的强度,练有所成的弟子双掌将变得坚硬异常,再加上元气保护,即便与刀剑直接交锋也不会损伤。

    比起前者,后者涉及到躯体与元气的双重修练,要练出成绩难度无疑更大。所以当前我师宗内,寻常弟子大多走的是提升身法的路子,然而但凡师范以上的高手,无一例外都拥有一双无比坚韧的手掌。

    明白了这一点,再看叔山均能以双掌硬对燕吟的长剑,便知他手段高明。

    “我师宗的高手怎么会这里横行霸道?”

    路行云望着呼咤翻转的叔山均,正是纳闷,不经意间听到几步外一名老者低叹:“惹上了落日军的人,这事就没法收场了......”

    “落日军......”

    路行云脑海里顿时闪过许多传言,只是还没将它们连在一起,听得众人惊呼,神思瞬间被扯回激战现场。几步开外,燕吟频繁利用“飞叶”与“留春”,拆了叔山均十余招。叔山均并没有像很多对手那样,被燕吟奇诡的剑术迅速击败,反倒游刃有余。

    燕吟对叔山均的能耐亦感讶异,往昔他与人交战,往往十招内已分胜负,却从未遇到像叔山均这样老道耐战之人,不由得开始心浮气躁。

    路行云对局势洞若观火,心想:“燕兄的剑术以奇制胜,利在速战,速战不成,难以持久。这叔山均守势了得,架势也丝毫不乱,想要打开他的缺口,不再拆上百来招不会有希望。但是看燕兄剑术施展的趋势,只怕再拆二十招,就要落入下风。”

    叔山均的元气修为并不比燕吟高明,但不巧的是,他的作战风格密不透风,善于久战,刚好克制燕吟的打法。

    叔山均也看出燕吟虽剑术精妙,到底缺乏后劲。又多少忌惮他的凌厉攻势,是以打定主意放长线钓大鱼,慢慢周旋。

    眼见又拆十招,燕吟脸色惨白,喘气急促,已有不支风险,叔山均却不知为何,突然向后翻出几步,主动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