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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笑着。我母亲更是开心的不得了,不仅拿出一个个小板凳招呼大家坐下,又从碗橱里抱着一大摞的碗,从水缸里舀了一舀子的凉水给每个碗里倒的满满的,后来甚至把过年时没舍得散给拜年孩子们的花生、瓜子、蚕豆、爆米花全拿出来分给了在座的人。乡亲们的各种夸赞让我面红耳赤,我也实在是无法回答他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就那么地一直低着头,但从我眼睛的余光发现,村里的小朋友们,逢春、奋发、东海、建安、士林等全部躲在门外远远的,一个也没有靠上前来。
村民们散了之后,没等母亲交代,我就挎上竹篮拿起镰刀出去打猪草了。打猪草不同于挖蚯蚓,蚯蚓数量不足,鸭子可以自己去河里觅食。但猪要是吃不饱,只能在猪圈里不停的干吼着,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要是再被爸爸妈妈知道了,肯定没有好脸色。其实乜家厦附近的田埂上光洁如镜,别说是猪草了,就是一般的杂草也没有。因为正在农业学大寨,很多的形式很盛行,再就是当地人有铲草积肥的好习惯。能乘船出去铲草,那眼皮子底下的野草还能留着吗?所以出去打猪草,其实主要的还是姿态问题。有人说贫穷限制了想象,但是有时贫穷又逼着你去寻找出路。这样打猪草的孩子们大多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生产队的地瓜藤上,我也和他们一样,打猪草时一般都是围着地瓜田转悠。趁没人注意时,就用镰刀割下一点地瓜藤,动作麻利地塞到篮子里。看到篮子里装得差不多了,就迅速的跳下双阳河河坎,远远的绕道跑回家中。
夏天天热,我母亲会早早的做好晚饭,其实晚饭基本上都是稀饭。母亲把洗净的黄瓜切成薄薄的片片,撒上盐,用手使劲的揉着挤净水分,然后再倒一点酱油进去,这就是晚餐时的佐菜了。你想,如果这时能够吃上哪怕是四分之一个的咸鸭蛋,你说这稀饭是不是喝起来更加带劲?我大姐家养了几只鸭子,每每的都要腌上一坛子咸鸭蛋,我家的咸鸭蛋基本上都是大姐带回来的。
这一天我又要出去打猪草了,刚一出村,猪草还没打上呢,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咸鸭蛋的样子来。心里想到它,嘴角就流出了哈喇子。于是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去地瓜田边转悠。而是走上大路,一直向大姐家走去。到了大姐家,大姐先是给我煮了一碗馒头片加荷包蛋,临走时自然要装上几个咸鸭蛋,还从她自己家的地里割了一捆地瓜藤装满了我的篮子,这一趟完美无缺、不留一丁点的遗憾。
我父亲负责饲养生产队的一头水牛,所以有时我也要经常出去放牛。一般的我把牛从家里牵出来走不多远,只要是我父亲看不到了就会翻身爬上牛背。牛与马显然不同,并不适宜骑行。牛在运动四肢前行时,牛背很不稳定,村里像我这样的孩子,骑牛摔下来的时有发生。但我在与牛的接触中感悟到牛通人性的一点在于,人从牛背上摔下来时,哪怕是正好落在牛蹄子前,牛也不会踩到人。村里的一个小伙伴,为了找到“策牛飞驰”的感觉,骑在牛背上不停的抽打牛屁股,牛脾气终于爆发了。水牛一下子跳的老高,把小伙伴掀翻在地,正好落在牛蹄子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牛蹄子没有直接落下来,而是一跃跳过了小伙伴,小伙伴安然无恙。我的这个感悟不知到底对不对,也许我只是看到了个别情况有点以偏概全了,反正在当时我是信了,所以还真的更加喜欢水牛了。
这天我骑着牛沿着一条水渠让牛吃着渠底的水草,村里的女同学梅花、冬菊也去打猪草,她们看到我后就过来主动打起了招呼,说:“志强,你不是去龙城了吗?”
“嗯。”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
“龙城好玩吗?”
“好玩。”
“都有什么呀?”
对我来说,龙城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都是好玩的。对于她们的提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再说我是男生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在和女生说话,于是使劲的拉着缰绳准备离开。由于用力很猛,牛鼻子都被我拽歪了。也许水牛还不想走,于是它也发起了脾气,身子一抖就把我掀了下来。我摔进了水渠,浑身全湿透了。见到这样,梅花、冬菊跑过来站在一旁看着我“咯咯”的大笑着。
我母亲的个头不足1米六,脚上踩着一把小凳子,双手按着擀面杖在大桌子上擀面条。苏中农村人家吃面条那就是享受呀,因为他们平时饮食以大米为主,面粉很少很少,除了年关时蒸点馒头,就是平时为数不多的吃上几次面条了。我家人口多,妈妈一次擀下来就必须马上下锅,同时再擀下一锅的面条。夏天本来就天热,加上面条里又撒上了胡椒粉,所以吃面条时所有人都会吃的满头大汗。反正下一锅面条还没有弄好,我和二哥就跑进家门前的一口小水塘里洗上了澡。等下一锅面条好了的时候,我母亲又会扯着嗓门大喊:“面条好了,快回来吧。”这时我就和二哥又从水里上岸跑回家继续吃。前些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到夏天有时不管是在家里还是下河戏水,我们根本就不穿裤子,全是光着屁股跑来跑去。东海、奋发、建安等也都一样,但是梅花、冬菊她们女生们就不是这样了。
我可以和二哥睡觉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下河游泳可以玩在一起,但是吃饭却不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是我父亲给家里立下的规矩。吃饭时母亲和四个姐姐、大哥还有我,都是坐在一张不及半米高的长条矮桌子上,只有父亲和二哥志国两个人单独坐在高高的大桌子上就餐。不管是什么菜,哪怕是最简单的烧青菜,也是大桌子上盛得满满的,剩下的才能端到小桌子上来,更别说是烧肉、汪豆腐、韭菜炒肉丝这样的好菜了。小桌子上的菜也是先尽着我和大哥吃,所以久而久之我母亲和姐姐们都落下了吃饭慢吞吞的习惯。其实她们都是在等着我父亲和二哥吃饱了离开大桌子后,好把他们吃剩下的菜碗端过来继续吃。偶尔父亲吃完饭,看到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在那慢吞吞的吃着饭还发了脾气呢,他哪知道我们的心里都在想着什么。小孩子们在一起抢食更有意思,所以二哥也想下来,但父亲不允许。
乜家厦的土地都是优质耕地,种什么长什么。阿龙头脑灵活,有时会从有限的耕地里挤出一点点来种上西瓜。西瓜地一般都选择在河边,那是因为种西瓜需要浇水,再就是卖西瓜时小船需要靠近瓜田便于搬运。提到这个搬运还真有意思,西瓜成熟后队上会给各家各户分上一两个西瓜让大家解解馋,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西瓜会送到集镇上去卖。卖瓜船靠近西瓜地附近的河坎子上,老把式们从瓜地里选择熟瓜一个个的摘下,全村的村民排成两排就像击鼓传花一样,把西瓜一个个的传到船上去。但是如果瓜田离河边比较远,就会显得传瓜的人手不够,这时候人们就会把西瓜全都扔进河里的水面上,由小孩子们把一个个的西瓜推到船边。这样有些调皮的孩子就会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地藏起一个或几个西瓜来。也有的故意打碎西瓜,大人们就会心照不宣的“教训”几句,然后一起乐呵呵的吃掉这些已经破碎了的西瓜。
孩子们吃西瓜要是都等到能够卖瓜时那可就太晚了,这一天让你再怎么吃,又能吃进去多少?所以西瓜不断成熟的过程就是村里孩子们吃瓜的过程,从只有拳头大小就开始摘,一直到瓜熟蒂落时。当然正所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平时在蒲公英地里玩游戏时匍匐前进麻利顺溜的孩子,偷瓜的得手率也会更高。偷瓜时孩子们会悄悄的匍匐前进潜进瓜田里,选好中意的西瓜摘下来,然后抱着西瓜后退。如果被看瓜的大爷发现了,孩子们就会拼命的往河边跑,把西瓜往河里一抛,自己也纵身一跃跳进河里,看瓜大爷也就只能望河兴叹了。
水稻长势正旺,但这一年的飞蛾却特别多。于是开展广泛的人民战争,发动群众扑灭飞蛾是当时能够采取的唯一方法。阿龙把全村所有的集体水田按户分配了任务,每户人家按照分工分别在各自负责的田头上支起了“灭蛾神器”。这个“灭蛾神器”就是用三根短树枝或者毛竹架起来形成一个三脚架。中空部分用砖头或泥巴砌成一个半高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口旧的大铁锅。铁锅里面倒上水,然后在三脚架的顶端下方吊上一盏煤油马灯。每家点灯的煤油都很紧张呢,谁家受得了这样的长明灯?所以这灭蛾的煤油则由生产队提供。每天傍晚生产队都会在“老寒”家门口那放置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煤油桶,给每户人家分发晚上灭蛾所用的煤油,领取了煤油的都要在一个小本子上签字。领煤油的这个任务一般都会落到家里的孩子们头上,一到那个时候,各家各户的小孩子们都会拿着一个小碗去领取,然后回家交给父母。父母们会悄悄倒出不少煤油以供自家点灯用,只把一点点的煤油装进马灯里。天黑透了就派人提着马灯走到田头,点亮马灯后挂上三脚架。于是飞蛾扑火,一个个的飞蛾掉进铁锅里的水里。第二天早晨再去取回早已熄灭了的马灯。同时生产队会派人前去清点灭蛾的情况,灭蛾多的,说明你家灯亮的时间长。灭蛾少的,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秧苗快到大田拔节期了,其时也是水田里黄鳝(当地人叫长鱼)又多又肥又大的时候,炒长鱼肯定是当地最为美妙的菜肴之一。中午时分,要是有谁家烧了长鱼炒洋葱或者韭菜炒长鱼,即便是站在村头“老寒”家门口的田埂上也能让人闻得流下口水来。夜晚,长鱼全部喜欢呆在田埂附近,大多一动不动很容易捕捉。但是如果没有设备特别是照明设备,那肯定也是抓不到长鱼的。那些年全村还没有一户人家置办上了手电筒,家里的照明全靠煤油灯。要照明就得有煤油,捉长鱼也是这个道理。这样孩子们就把心思用到了生产队分发的用于灭蛾的煤油上。我家去领煤油的一般都是我或者二哥,一天二哥暗示我在那动点脑筋,我从二哥的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当我从队上打好了分配给自己家的煤油回到家,就偷偷的倒出一点藏了起来。我母亲接过去,一边又往自家的煤油灯里倒了一些,一边还问:“怎么队上分的煤油这么少了呢?”
我接忙说道:“都这样,今天就这么少。”
二哥也接着说:“以后也会这样少。”
我母亲狐疑地看了二哥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二哥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志强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