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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律二话没说,就蹲在了北围墙边,说道:“来,踩着我的肩膀,你先上。”
我也来不及说什么,迅速上前踩上他的肩膀,他双手扶着围墙慢慢的立起身,我就势爬上了墙头。但我还是不敢往下跳,就那么骑坐在墙头上等着他。
金律退后一步,展开双臂活动了一下,猛的一跳就扒上了墙头,直楞楞的看着我。说:“你怎么还不跳下去?”
“我不敢。”
“没事的,又不高,不会摔伤的。”
“我就是怕。”
“这样,你看我怎么跳。”
金律转过身,双手紧紧的扒着墙头,两条腿慢慢的下探,然后手一松,整个人就稳稳的立在了地面上。
金律小声的叫着我,说:“跳吧,我在下面接着你。”
金律已经跳下去了,就是我一个人不下去也是没法回去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了。我学着金律的样子,然后闭着眼、手一松,“砰”的一声响后我落了地。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开心的笑了。这个笑不仅是因为我终于跳过了围墙,马上就可以上街喝上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馄饨。而是因为这还是我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顺利的翻越过高高的围墙,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一想到这我就热血沸腾,整个身子也已经暖和的不得了了,甚至都不用再去喝什么馄饨了。
我们沿着北围墙外崎岖不平的小路不停地奔跑着,进了市区,看到在一个叫“一枝春”茶楼的门前那里有个叫卖馄饨的便当,我们两个人像做贼似的低着头喝了一碗馄饨,感到心满意足,然后又按原路返回。
当我还是从后门进入教室,悄悄的回到我的座位上后,柴韵就收拾书包准备下晚自习了。还是那样,当她侧身离开时,一张小纸条落在了我的桌面上,上面写着七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抿嘴一笑,埋头看了一会书。
转眼到了1981年的春夏之交,我们一如既往的紧张学习着。但是高考的那种凝重压抑的气息也一点点侵袭着我们。这几天学校里出现了几位“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身穿绿军装的军人,一见到他们就使我联想起了当年在草庵学校见到的那几个军管会的军人。他们穿着整洁的军装来学校打乒乓球,光是那绿军装、白衬衣就吸引了我们这些少男少女们的无限向往。一想到草庵学校,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鸽子老师。她那纯净的脸庞、迷人的微笑、青春的气息以及和她打“乒乓球”、吃她的零食、给我缝裤子、坐着她的自行车去范汊汽车站这些点点滴滴,特别是那天在校长室门外她头发蓬乱、衣服上沾满了草屑的窘态,一点点、一幕幕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思念小鸽子老师,小鸽子老师你在哪里?又特别的憎恨那个成天穿着个大裤衩坐在女生面前授课的“流氓老师”——黄老师,小鸽子老师正是因为他才名节不保、销声匿迹的。
现身金川中学的这几个军人和过去出现在草庵学校的那几个不太一样,他们也在学校的乒乓球台上打乒乓球,但他们更多的是夹着黑色的公文包,频繁出入学校办公楼和高中的几个教室。
今天三个军人跟着纪老师就走进了我们一班的教室,纪老师首先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纪老师:“同学们,这三位是解放军高射炮兵学校的招生老师,按照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决定,他们学校今年将从全国的高中学生中招收一批学员。今天他们在百忙之中光临我们班级,大家鼓掌欢迎。”
同学们热烈鼓掌,纪老师双手往下一压,说道:“下面请解放军张老师同志给我们讲话。”
纪老师摆了个手势,他们三人中一名长着大高个的招生老师站到了讲台中央。同学们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那名张同志给大家敬了个军礼之后开始讲话。
“同学们,我姓张,是解放军高射炮兵学校来龙城市的招生老师。自从1977年全国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后,莘莘学子们重又找到了一条学习报国、知识报国的途径。这几年军队院校已经完成拨乱反正,正在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但是军队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建设面临一个重大问题,就是人才短缺。过去军事院校的学员都是从现役部队的优秀士兵中择优选拔,学员的来源渠道单一,素质参差不齐。正如国家现代化建设的关键是教育一样,国防和军队建设的关键也在军事教育。扩大军事院校招生范围,改变招生录取模式成为摆在军事院校面前的一道崭新课题。为了适应和满足日趋紧迫的军队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今年有条件的军队院校,将陆续招收一批有志投身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的地方高中生充实到军事院校学员队伍中来。今年我们采取的录取方式是,凡是有志投身国防和军队建设,志愿报考我校的同学将不参加全国高考,经过学校推荐并通过我们实际考察考核的,直接就地提前录取,方法简便灵活。毕业以后你们将获得国家认可的大学专科文凭,身份就是陆军军官。”
听到这,很多同学已经在那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了。
张同志扫视了一下教室继续说道:“同学们,国家的改革开放步伐不断加快,军队的建设发展迫切呼唤人才。解放军是所大学校,我们热诚的欢迎有志投身国防和军队建设的青年学子报考军校、报考我校,以自己所学,为国家的繁荣富强,为人民军队的不断壮大贡献自己的一腔热血和聪明才智。”
张同志又向大家敬了个军礼,同学们使劲地的鼓掌。他们走后,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吵吵囔囔、议论纷纷。胡非干脆就站在了小椅子上大声地说着:“我是肯定要报名的,你们看我这身体素质,不去当兵是不是可惜了?而且这是去上军校,毕业后有大专文凭,出来后还是军官,上衣是有四个口袋的,明白吗?”
还有些同学也都在起哄,当然了,对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提前招生,不用考试就能直接上大学,还是军事院校,毕业出来就是军官还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的,这样比我们成天埋头苦学,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样去参加高考那是要便捷了许多。听了刚才解放军张同志的介绍我也心动了,说实话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相信胡非和那些正在热烈议论的同学们也一样。我想去上军校,主要的还真不是什么为了国防和军队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建设。我只是想上大学,跳出农村,个人有个好的前途就行了。我也羡慕军人,要当就当军官;喜欢绿军装,当然是四个口袋的。尽管我身体素质不好,但那些年在草庵学校出现的那几个军人,那绿军装、白衬衫,甚至他们挥洒自如的击打乒乓球的动作,早已深刻的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也许这个想法更加久远,曾经读过的小说,看过的电影中那些军人的形象高大而又难忘。
以前我也曾经动过长大后报名参军的念头。有一天在家里,我母亲拉着风箱做饭,我父亲坐在大桌子旁抽烟,我只是开了个头,说我今后想去参军,我父亲一下子就掐灭了烟头表示反对。
我父亲:“不能去当兵,书念不好就回来学徒,学不会木匠总能学会做个瓦匠吧。如果连瓦匠也学不会,那就回家种田,反正就是不能去当兵。”
我父母可能是怕我身子弱吃不了苦,也可能是不放心自己最小的儿子当兵远行,所以一直也没有改口。多年之后,我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之所以不同意我当兵,最大的还是担心我的安危。在他们的印象里当兵就是去打仗,打仗就会有生命危险。尽管家里的条件艰苦,根本看不到什么前途,他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身临险境。
纪老师送走招生老师们后又折回了教室,他走上讲台双手往下一压,原来吵杂喧嚣的教室里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纪老师接着又讲了起来,他说:“同学们,军事院校过来提前招生,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个大大的好事,所以学校鼓励、我也支持,那些身体素质好的同学们经过家长同意后可以踊跃报名。但是毕竟他们招生的名额有限,能够通过他们的政治审查、身体素质考核的难度也很大,所以大家也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在此,我特别想强调的是军队院校也不是完全适合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我们报效祖国、服务和建设强大的人民军队的方式途径还有很多种,有的人可以直接报名参军,有的人则可以通过上普通大学,今后学有所成,可以智力拥军、科技支军。所以我们不能都往这方面想,大家都往一条道上挤。有这样的机会当然好,能够被他们录取更是好事,但一定是还有绝大多数的同学搭不上这趟车,我们还得按照我们既定的方式继续奋斗。所以说我们既有的学习秩序不能变,原本怀揣着的理想,希望通过高考改变人生、学以报国的志向不能变。”
我感到纪老师似乎话中有话、话有所指,他在讲话时几次目光都盯住了我,果然他从讲台上下来后就直接把我叫到了教室外的廊檐上。
“吴志强,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还没怎么想呢。”
“是不是也有点动心了?”
“嗯。”
“赶快打住,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再想了。原来怎样现在还怎样,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一样。”
纪老师看到我,摸摸我的脑袋,说道:“我这不是挡你的路,明白吗?我比谁都希望你们快点考上大学。”
“明白,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根据你的综合条件,学校完全可以推荐你,如果校长不同意我都可以亲自去找他,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不适合你。你看哈,人家不要考试,而是直接录取。那总得有个什么标准吧?有,张老师刚才已经说了,‘凡是有志投身国防和军队建设,志愿报考我校的同学,经过学校推荐并通过我们实际考察考核的,直接就地提前录取。’听清楚吗了?”
“听清楚了。”
“主要是‘通过我们实际考察考核的’这句话。怎么考核,考什么?这些都是非常主观的方面。我想既然不进行文化考试,那总得考点别的吧?而你的强项是什么?学习好。如果人家不需要考试,人家怎么知道你学习好?你又和其他同学比什么呢?比身体素质,身体条件,思想、家庭,你感觉你和他们有的比吗?
“没有,不能比。”
“所以,你的优势和强项人家不需要,需要的你又没有竞争力,怎么办?那就别想了。”
我没有吭声。
纪老师斜着头问我说:“是不是还没明白?”
我感到一阵阵的失落,但还是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