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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 第四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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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懿卿看钱蓉端着的托盘上有四个巴掌大的绣袋,不禁问道,“是今天的?”

    “公子……竟然什么都知道?”钱蓉惊叹之余柔柔笑道,“少主怕各地消息有所滞留,所以每晚睡前必亲自审阅。”

    “卿卿啊……”懿卿长叹一声,又静静开始看书。

    “少主说,公子虽不喜人打扰,但近身没有服侍的人必是不妥。”钱蓉行礼唤来两个青衣少年,笑道,“曲水、流觞,这两人受训多年,勤谨恭顺、缄默识礼,是少主特地吩咐前来伺候的。公子看看,可堪留用吗?”

    “室外伺候。”懿卿头也不抬地说道,淡漠的口气仿佛拒人千里。

    两个少年领命退出摘星楼,钱蓉本想说什么但看到懿卿面似冰霜也知多说无益。正在此时,洒扫丫鬟琪泽赶身上前止于门口立柱旁,行礼低声道:“蓉姐,少主今日疲累,现在天清池沐浴,传令让您过去。”

    钱蓉侧身点了点头,转身行礼道:“奴婢告退。”言罢,端着托盘走出了摘星楼大门,在门口恰巧遇到了易宁和浩鹄,同琪泽一齐行礼拜道:“小公子好。”

    “琪泽也在啊,那……姐姐是在泡温泉?”易宁走上前问,“你这是去送今日的消息?”

    “是。”二人齐声回答,钱蓉走上前笑道,“快二更天了,小公子是有事找少主?可有话要奴婢带给少主?”

    “没事儿,只是各地去年所有的账务已经审查完了,前来给姐姐报个数。”易宁顺着屋内灯光看去,那冷漠背影正端坐在大厅中。易宁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先去伺候姐姐吧,我正好有事找石头人聊聊。”

    “是。”二人领命,一同离去。

    “石头人,”易宁撩袍走进屋内,笑得爽朗,道,“多谢你走了半个城就为给我找种子。”

    懿卿像是没听到似的独盯着手中书卷,微风透过窗吹起他鬓角一缕发丝遮住一列字,他轻轻拂去,只字未语。

    “喂!”易宁有些恼,快步走上前,夺过懿卿手中的书卷,扁着嘴说,“你能不能理我一下?”

    “你来得正好,”懿卿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道,“帮我一个忙。”

    “我帮你?别逗了!”易宁放下书正襟危坐,浅笑道,“鹤府的探子虽比不上黑羽众多,但其力量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大宗主还需要我来帮忙?”

    “福宁州古县的知县欧阳文你可认得?”懿卿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易宁,“听你姐说过几日你要去福宁府审查出海船舶,届时帮我把这封信捎给那位知县大人。”

    “古县乃是众多船舶的停靠港,那里的知县自然与我熟识。只是……”易宁拿着信若有所思,缓缓道,“你与他是有甚旧日的交情吗?为何需要我替你带信呢?此事为何不告诉姐姐?”

    “我来应天时日虽短,可眼见卿卿辛苦,却不能为她多添一二分帮助,心里甚是有愧。”懿卿浅叹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找他做什么,只要帮我传递这封信便好。”

    “哦——”易宁沉思片刻,挑眉笑道,“你若是不告诉我前因后果,我就不帮忙,有本事你找我姐去啊。”

    “此次来应天,卿卿给我安排的身份是王氏村逃出来的青年,这个身份虽然对扳倒赵棡有利,也能解释我为何会与上官鹤相遇,但对大计并无多少益处。”懿卿凑近低声道,“我需要官家身份,一个能得到权势的身份,才能真正的保护卿卿。否则你要我堂堂八尺男儿成天龟缩在一个姑娘身后,靠她来保护我吗?”

    “我,明白了……”易宁蹙眉细细想了想道,“这个欧阳文官职低微,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且他家中只有一子,名曰欧阳伦,但此子天生偏执,身体羸弱,听说这两年日日喝药却已经卧床不起了。你是想借用欧阳伦的身份考取功名获取地位?”

    “不错,但此事卿卿不能知道。”懿卿又是一记浅叹,道,“你与欧阳家有恩,且他与你熟识,若你帮我递信,他便知道我的立场了。”

    “此事不难办,可他人在福宁府,你在应天,近些年陛下也没有开恩科之举,你又要如何获取权势地位呢?”易宁抿唇想了想,“此事还是告诉姐姐吧,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不急,等落实了再告诉她也好,你先帮我送信,剩下事我来办。”懿卿转念一想又道,“天清池离这有多远?”

    “若是不抄近路,坐小轿走长廊要近半个时辰。”易宁将信折好藏于袖中,调笑道,“怎么问这个?你不会是在想咱们在这说话姐姐能不能听见吧。”

    懿卿冷面掩饰着些许尴尬,只道:“来下棋吧。”

    “下棋?”易宁满面拒绝神情地嘟囔道,“我又下不过你。”

    “就是因为你棋艺低下所以才教你。”懿卿白了一眼,嘲讽道,“鹤府一战,我与卿卿的棋技已然闻名应天,你身为易家子弟,如果棋技太差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约近三更天,妃色细锦小轿落地,身着芙蓉色纱裙,肩系浅金祥云斗篷的易寯羽在钱蓉的搀扶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地走进摘星楼。

    “姐姐!”易宁闻声倏地站起身不停向门口张望,解脱似的大喊道,“你可回来了!”

    “坐下!”懿卿冷冷落言,不疾不徐又下一子,淡淡道,“下完!”

    “哦——”易宁撅着嘴不甘愿地座下,纤白二指再衔起一子却举棋不定,一脸渴望被解救的神色注视缓缓落座在懿卿身旁的家姊。

    易寯羽打着哈欠倚靠懿卿的肩头,斜睨明显一边倒的胜局,有气无力地问:“宁儿是有什么事?怎么这样晚还不回去歇着?”

    “哦,就是给姐姐送来我核对后的全部账簿,账本已经放在您书房了,我先退了。”易宁像是得救般扔开棋子,立即站起身行礼道,“姐姐好眠。”

    “坐下,”易寯羽挽着懿卿的手臂,看着易宁道,“我听说宋家二小姐今儿下午些的时候来了一趟。是什么事?”

    易宁低头斜视冷面不语的懿卿,快速思索一番笑着说:“来套近乎,买了一根琉璃粉宝海棠簪,然后就问易宅要不要参加朱雀书院举办的马球赛。”

    “买首饰……买到了府上?”易寯羽挑眉觉出不对,但瞧易宁一脸讨好笑容也没有深究,侧脸看着懿卿柔声道,“明日府衙便会张贴告示了,一千两白银换一个参赛资格。我预备是易宏和易寯羽去,宁儿处理其他事宜,你说好不好?”

    “你是想让易寯羽先比,再故意落败,用易宏的身份进宫?”懿卿颔首浅笑道,“自然是好。”

    “一千两银子一个马球赛的竞技名额?”易宁瞪大了双眼,惊讶之余,撇嘴不屑道,“皇帝老儿这是穷疯了吧?”

    “北疆连年对鞑靼作战,西边帖木儿帝国陈兵边塞,大周国库空虚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让青鸾给赵云玟出了这个主意:以下月百花节宫宴五个侍宴名额为注,令全国富豪主动出资,以马球赛的方式进行角逐。”易寯羽道,“一次马球赛,全国参赛缴纳的银子至少也有几万两。这么好的主意再由一向受宠的长孙殿下提出,更显太子关心政局,赵棡、赵樉便会斗得更狠了。”

    “等等,”易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桌笑道,“我说年前姐姐怎么派人送了那么多良马入周,陈列在各个府衙的驿站里,原来是早就想好此次马球赛了啊!商人无论哪朝哪代都是世族末流,为了这五个进宫侍宴的名额,全国富商相互角逐,好马必然紧俏稀缺,易宅这回又能大赚一笔了!”

    “小家子气!几匹马能挣多少钱?”易寯羽闭眸笑道,“你以为赵璋为什么这么痛快的答应了马球赛?他本是乞丐出身,曾受官商欺辱,打心底里痛恨商界。之所以这次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举办马球赛,就是为了借此让我们互相逐利、相互压制。更有甚者,为了能获取进宫与皇上共宴这样的殊荣,甚至会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看到商人自乱,他再坐取渔翁之利,这才是赵璋真正的目的!”

    “帝王之术不外如是。”懿卿侧头叹道,“卿卿一切小心为上。”

    “既然如此,姐姐自是不想看到商界乱局,也不在意几匹马的获利,那又为何派青鸾向长孙殿下谏言举办此次比赛呢?”易宁蹙眉疑惑道,“论实力,沈宅尚不能与易族相争,更何况其他几许人物?”

    “卿卿方才不是说了吗,赵云玟获宠即是太子获宠,其他皇子就会显得相对式微。”懿卿道,“一句话就可改变皇上对商界态度,允准商人进宫侍宴,也能立即为边疆将士筹备军资。这样的魄力,几个成年皇子尚且做不到,岂能不妒?”

    “再者,这样的马球赛,你以为光凭钱和实力就能赢得比赛吗?”易寯羽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千里为官只为财!就几个王爷那点俸禄,要靠这些钱去打通朝臣关系,巩固自我的地位和统治,没有商人的钱财支持他们就办不到。所以这次马球赛与其说是商人之间的竞技,还不如说是朝堂之外王子们所倚重的江湖势力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