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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章 第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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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公子有礼,”小颜抬眼偷瞄一处同坐的二人,行礼拱手道,“王爷有请公子……与雪彬。”

    “他已不再是翠柏轩的雪彬,”易宏抖袖起身,更正道,“乃吾之贴身近侍,青颜。还请下次,别在认错。”

    “是。”小颜笑应,“请。”

    易宏回头揽起座上一听到燕王二字便如临大敌的青颜,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别怕,我在。”说罢,浅笑行在前。

    青颜深知,位卑如他无法拒绝,只得垂丧地硬着头皮跟在后。

    “参见王爷,”易宏行至台中,拜礼道,“愿殿下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看来本王真是与易公子心意相通,”燕王赵棣凤眸微弯,抬手道,“请起,赐坐。”

    “多谢王爷。”易宏起身携青颜坐到赵棣侧旁。

    “昨日寯羽小姐赛中遇险,万幸得天公庇佑,并无大碍。”赵棣笑问,“这几日公事繁忙,小王还未寻得良机前往易宅探望,不知小姐现在可有好转?”

    这个七窍玲珑心的燕王!当着看台各界众人,说什么心意相通?又装作关心易寯羽的伤势。无事不登三宝殿!易宏心中虽不悦,但面上却愈发恭敬,拱手回道:“有劳王爷挂怀垂问。舍妹身上的伤虽不重,但惊惧过甚,梦魇缠身,食不知味,日渐消瘦。好在有王爷福泽庇佑,想来她也能尽快康复。待舍妹痊愈,我易宅众人再拜王爷救命大恩,还望届时……王爷不嫌我等私自叨扰之罪。”

    “易公子客气,也请公子转告寯羽小姐:孟氏刻意纵马戕害在前,无丝毫悔改关切在后,本王一定会追责到底,还易宅公道。”说着,赵棣示意小颜送上礼盒,又道,“这都是些镇痛祛淤的药物,仅为本王小小心意。若寯羽小姐有何需求要本王襄助,王府上下绝不推辞。”

    当众赐药?也就是不得不收咯?赵棣这只笑面虎为何今日竟对易宅如此上心?刻意做这番表面功夫,又给谁看?望着赵棣温柔浅笑愈发不爽的易宏拱手回道:“王爷此言,让吾等末流小民甚感惶恐。舍妹不过一届平女,怎敢要求高堂红紫呢?”

    “寯羽小姐在商场多年游弋,一手创立的凤羽庄显名在外,甚至宫中贵人也倾心不已,其才华智谋足见一斑。再说她骑术精湛,颇有巾帼英雄之风。蕙质兰心,为人大度宽和,温恭贤良……”赵棣絮絮道。

    温恭贤良?赵棣,你吹的这个人是我吗?易宏不禁垂首翻了个白眼,她大抵已经猜出铺垫半天的燕王意欲何为,直接打断道:“王爷谬赞,平庸陋质之人担当不起您如此夸奖。”

    “易公子刚才一见到我就言‘福履绥之’。小王半生戎马,读书不多,但也知晓这是恭贺新婚汉曲民谣。我还以为易公子知我心思,明我情谊。”赵棣凑近几分,再笑道,“若非我一心爱慕寯羽小姐,又怎会舍命相救呢?”

    哇,大哥,我求你救了?多事!易宏轻笑一声,起身拉开距离,深深拜道:“感谢王爷抬爱,只是我易家三人,独此一女。虽说长兄如父,但婚姻之事,我们皆信缘分天定……舍妹已有心仪之人,我不会强迫她改誓违心的。

    王爷的救命大恩,易家三人铭记于心,来日定会报答,但绝不以婚嫁形式作感谢方法。若王爷当真欣赏喜爱舍妹,就把她当做朋友欣赏,认作小妹喜欢吧。”

    “易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想以救命之恩强娶,只是……哎,都怪我行伍之人冲撞莽直,不善言辞,唐突了。”赵棣笑了笑,凤眸看向易宏身后的白衣少年,换了个话头,“这位便是青颜吧?怎么看上去……与鹤府开张之日,以棋艺出众的王公子有几分相似?”

    “我们兄妹从小喜好便雷同:喜欢的颜色相近,喜欢的书本相同,自然,喜欢的人长得相似也属正常。”易宏蹙眉轻咳两声,拱手道,“王爷,小民微感不适,想先请告退。”

    此言既出,座下之赵棣、青颜、赵栩、沈浩然皆感震惊。这般坦率,当众承认爱慕之意,又同时拒绝多人者,也便只有易宏了。

    甚至在他告退下台,亦能感到众多视线于他身后聚集。好在这时肖劭烨已经取胜,周围响成一片的叫好声稍解易宏些许尴尬。

    “二哥可真是厉害,”易宏迅速跑到场边,拱手迎上,“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如肖二哥这般速胜者,简直旷古少有啊!”

    “宏兄弟谬赞,谬赞!哈哈哈!”肖劭朗大笑下马,将球杆、马鞭递给随身小厮,接过青月敬上的茶,刚饮下一口,便蹙眉不停咂摸。

    肖劭朗缓步上台,走到易宏近前,看着描金青瓷杯中的浅金色,笑道:“此茶格外的沁香甘柔,是金丝乌龙吗?”

    “‘我家江南摘云腴,落磑霏霏雪不如’,北宋时期苏黄二人以茶会友的美谈至今仍广为流传。”易宏拿过另一杯,也饮下一口,亦笑道,“也就是小弟还有赛未战,不能饮酒,否则定与哥哥饮个痛快。如今,只能请二哥多多原谅,容我以茶代酒。恭贺二哥晋级!”

    “哎,你我兄弟,不说这些!”肖劭烨举杯道,“也愿宏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罢,饮下大口,倾空杯以示,笑得爽朗。

    “多谢二哥!”易宏也饮半停杯,随肖劭烨沿廊回走,问道,“二哥比赛,小焕怎的没来呢?难道是因昨日之事……受惊过度?”

    “受惊?”肖劭朗摇首轻笑,叹了口气道,“他啊,又惊又气,更多的是怒。昨儿在家哭闹了一日,言之凿凿要将孟氏如何如何,又哭天喊地恨不得替他的易姐姐伤痛。总之,我们全家昨夜被他闹得鸡犬不宁。没及时去你府上探望易妹,你休怪我啊。”

    “二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易宏浅笑与他一同落座,拱手道,“对了,若是顺利,我也可晋级,半月后的决赛还要仰仗二哥襄助。”

    “你这就是谦虚过甚了。”肖劭烨拍拍他的肩膀,侧身瞟到青颜,面色一瞬冷冽,皱眉叹息,“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易宏回首看了看将头埋低的青颜,笑道:“青颜识礼慎言,人又标志,我带他来……有何不妥吗?”

    “翠柏轩‘雪肌欢言’之名在应天各界已然传响,即便是猜,你也该猜到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雪彬与颜欢二伶。”肖劭烨顿了顿,再叹道,“就算是你也想凑个热闹,看场新鲜!为他赎身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他带出来,惹得众人非议。”

    二哥原来是嫌青颜优伶身份。易宏拍了拍青颜的手,安慰他般笑道:“有没有青颜,易宅之主都惹人非议。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不在乎。何况我若不救他,他便会被翠柏轩的嬴哥儿,像拍卖颜欢那样卖给旁人……”

    “那是他的命!”肖劭烨低声斥道,“你首先得是易宅家主,之后才能是易宏!易宅的如今,是经过多少风雨换来的,能不沾惹麻烦就独善其身!你留恋烟花已是不妥,还大摇大摆将他带在身边,惹得众人艳羡嫉妒,对于数万众易宅家仆佣工又有何好处!你身上担负了多少人的希冀根本?沉溺美色,岂是英主所为!”

    说着说着,肖劭烨怒上心头,饮下面前桌上一盏浓酒,砸杯冷斥道:“让他走,我见了恶心!”

    “好。”易宏短叹一声,起身离去。

    众人沿廊还未走出几步,易宏便听身后啜泣之声愈加明显,转身即见垂首低泣的青颜。易宏环顾四周喧闹错杂,一把拉着青颜大步拐进一旁小苑。直到距离让赛场众人欢呼之声逐渐销绝,他才止步放开青颜。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哭什么!”易宏怒喝一声,不只吓了青月一跳,也让青颜一瞬止泣。

    “我易宅众人,有哪一个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取财富地位。只是几句斥责便承受不住,哭哭啼啼,岂是男儿所为?”易宏耐着性子教导,“遥想昔日。战神韩信曾受胯下之辱,兵圣孙膑亦遭剜骨之刑,可那又怎么样!他们照样青史留名,受万人敬仰。伶人怎么了!你若是有骨气、有胆气的真男儿,就别在受屈之后只敢哭!”

    “可是公子……”青颜刚一开口,止不住的眼泪又簌簌而落。

    “易宅也许有人地位低下,但绝没有人唯唯诺诺。”说罢,易宏便拂袖离去,独留青月与青颜。

    “好了好了,少哭会,”青月为青颜递上一方丝帕,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若是眼睛肿了,公子见到只会更加生气。”

    “月姐姐,我不是为自己哭!”咬唇泣得鼻尖通红的青颜,握袖猛擦眼泪,哽咽道,“是气……气自己害得公子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