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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烨看了眼面前的女人,有些不耐地摸着自己的手指,和上面的纹身。
“别有情绪,我也意外居然是给你做咨询,咱们顶多也就是工作关系。”温冬笑了下,试图缓和气氛,“我们也不算亲朋好友,你和周白焰也就是工作关系?虽然在家里见过你两次,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真的不熟,你放宽心。”
时烨耸肩:“没情绪,我知道我们不熟,我也没什么所谓,就是第一次做心理咨询,不太自在。”
他也不太会跟女人相处,尤其是温冬这种浑身学术气息的女人。
温冬是牛小俊给他找的心理咨询师。因为上次的‘恶劣行径’,时烨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牛小俊钉在了暴力倾向的耻辱柱上。再加上之前沈醉自杀的历史遗留问题,牛小俊合情合理地做出决策,所有乐队成员都进行心理咨询,要保证大家心理健康,爱国爱家爱社会,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要振作!
牛小俊拖累人找来找去,居然找到了温冬头上。
时烨见过她几次,但没说过几句话。她是周白焰的太太,一开始听这人,是听谁掰扯她和周白焰的爱恨情仇,在那以后也见过面,有次是周白焰儿子出生的时候,还有几次是在周白焰的工作室。温冬话少,为人低调,他听说周白焰的这个太太读书很是厉害,一直念到博士,除了做咨询师,还在大学里当老师,年纪不大,已经是副教授了。
“心理咨询就是聊聊天,没什么特别的,你别在意,就当和朋友说话。”温冬神态从容,递了杯红茶给他,“你放心,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出了这个房间,你对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我们只在这个房间推心置腹。”
“这对我来说挺难。”时烨很坦诚,“我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人说话挺损。”
“但是你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你其实还是对自己有所疑惑,是吗?”温冬微笑,“我听过你的性格,要是真的不愿意,你怎么可能踏进这个门。”
时烨沉默了会儿,才道:“我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我不知道。”
“可以聊聊现在最困惑你的一件事,或者聊你自己。”温冬笑了下,“跟我说说你,我需要了解你,才能给你建议。”
时烨突然笑了,他淡淡道:“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喜欢过一个人,我们也聊过那种,‘跟我说说你自己,我想了解你’的话题,现在想想,有点搞笑。”
“喜欢的人?”温冬眼睛一亮,引导问,“想聊聊吗?”
时烨立刻摇头。
他皱了下眉,随即才道:“聊我自己算了,我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随后时烨又反应过来什么,皱眉否认:“我现在不喜欢他。”
温冬失笑,没有追问:“那聊聊你自己?”
时烨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己吗。从哪里说起?”他像是进入了什么悠远的回忆里,目光变得有些远,“在这个语境里,我是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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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出院那天出了一件事。
高策在房间里急得到处走,不停地催牛小俊:“怎么样了?那边人联系到了吗?算了待会儿再说先看看能不能把消息压下去,至少网上那边先压一压,别再炒起来。”
“不行了,微博发了,几个圈里的大v都转了,照片现在满天飞,压不下去。”牛小俊也是一脑门的汗,“策哥,我没办法了。”
高策呼吸起起伏伏,又问:“时烨和盛夏那边联系上了吗?”
“电话打不通。”牛小俊皱眉,“时爷人在周白焰的录音室,这次周白焰有个节目,他们忙着排练,估计他没空看手机。盛夏他这会儿应该是睡了?他老年人作息,又才出院”
高策闭眼叹了口气。
北京时间晚九点,网上突然曝出了一条新闻,说飞行士乐队已经签约新主唱,对方是翻唱界大触伽利略-s,今年xx艺术学院毕业的应届生,学名盛夏。
新闻配图有好几张,其中有几张是盛夏在学校的生活照,他的个人信息,考试视频一类的。这些倒是还好说,最不好说的是一张时烨和盛夏的照片。
照片里时烨戴着帽子,皱着眉,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不爽。他旁边站着盛夏,手腕上挂着个袋子,正在吃一个巧克力冰淇淋。时烨正侧头跟盛夏说着什么,两人看上去气氛奇怪,似乎有什么矛盾。
知情人士称,确认伽利略-s已签约海顿唱片公司,正在和乐队进行磨合,准备下半年的专辑。
“我真的无语了。”高策捂着额头,“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这是真的想玩死我??”
牛小俊不停地刷着手机叹气:“到时候你自己问他们吧,我不知道。”
这件事太严重了。
其一,沈醉离世半年都不到,飞行士就立刻换新主唱,曝出来的时机太差了。这简直是把乐队变成了舆论中心,无论是喜欢沈醉的还是骂过沈醉的,这会儿都要来趟一趟浑水说一句乐队真是没有心。其二,飞行士三易主唱,那已经等于是死过三次再换三次血,除了极少数的死忠粉,谁还有耐心买新主唱的账?
其三,就是这个新主唱,实在是太有槽点了。
他不可能被真正的滚圈认同。出身网络,又是个只有翻唱作品连一首原创都没有小网红,去过音乐节吗?唱过现场吗?这算什么东西?飞行士就算没落到人走茶凉,那也不至于让一个没成绩的网红来糟蹋乐队那么多年打下的江山啊。
情况一片混乱。
首先飞行士的粉丝先不干了。又是要公司给个说法,又是脱粉回踩飞行士,空闲时间还连带着把伽利略-s拉出来骂一骂出气。
伽利略-s的粉丝能忍得住?当然不能。真是奇了怪了,飞行士现在是什么风评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我们s为人低调实力超群,那谁谁都说了内地的键盘手里s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你们嘲什么嘲?轮得上你们吗?去飞行士唱歌我们还没说什么,我们不稀罕,你们飞行士的粉倒是先来找事儿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两边开始疯狂的你撕我我撕你,撕到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已经不仅仅是两个粉丝群体的事儿了,而是滚圈和翻唱圈的矛盾。圈子里总是这样,鄙视链一目了然,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滚圈人脾气暴直接带大名嘲,另一路壮士不甘示弱骂滚圈疯狗乱咬人,两边三观价值一上,吵得不可开交。
等时烨电话打通以后,高策交代了很久,让他不要乱说话,不要上网怼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时烨挂了电话以后,背上自己的吉他,跟周白焰招了招手,说走了。
周白焰在刚刚已经听说了时烨的重磅新闻,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膀:“你搞乐队就好好搞乐队,怎么三天两头上热搜,我们流量艺人不要吃饭啦?”
时烨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
“哎哟,行啦。”周白焰还是笑,“看上去挺稳啊,不着急?”
“早晚有这么一天,急什么,我都被骂出钻石心了。”时烨把帽子口罩戴好,“不过如此。”
他出了周白焰的公司,上车后本来想直接往家里开,但等出了停车场,却又改了主意,往太古里那边开了过去。
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这个风口浪尖在外面晃悠来晃悠去。只是他不是真的钻石心,有些事情,不可能没有波澜。他不在乎别人怎么骂他,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盛夏跑来家里找他的那天。
不太愉快的一天。
那天他有饭局,一个认识挺久的调音师要回老家结婚,这种局难推,去也就去了,时烨刚好心情不佳,就没开启推杯换盏大法,红的白的都被灌了点。
钟正过来送他回的家。他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个水果罐头,到门口掏钥匙的时候,就看到了坐他家门口的盛夏。
时烨第一反应是我居然喝了这么多?我又发神经了?
直到盛夏站起来,低头捏住了他的衣角。
时烨酒醒了大半,无语两秒,心想这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是哪一出?
他存有一丝丝心虚,正要说话,定神一看才发现盛夏格子衬衣里面是病号服。他怔了下,“你从医院跑出来的?”说完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盛夏的额头,但盛夏躲了下,没让碰。
时烨手尴尬地停了下,他皱了下眉,依旧把手贴上盛夏的额头,大概摸了下。其实没摸出来还烧不烧,他自己身上也烫。
“回去。”时烨皱着眉命令,“没好别乱跑出来。”
盛夏憋着气,但就是死死捏着时烨的衣角,像在泄愤:“我有事找你。”
时烨去扒他的手,扒不开。他也不敢太用力,两个人推推搡搡地闹了半天,时烨火了:“你又要干什么,那天还没把你收拾老实对吧?”
盛夏紧紧捏着他的衣服:“我找你有事。”
时烨扭头看他,盛夏这回换成了双手攥住时烨的衣服,“真的有事。”
时烨看盛夏一脸委屈,一时间无名火大,加上喝得微醺,说话也开始跟往常一样损:“我们能有什么事?那天说得还不清楚还是我做得不够狠?都说了以后两不相欠,你来北京就是来我跟前犯贱的是吗?谁教你的?”
“我真的有事你让我去你床上看看。”盛夏充耳不闻,“你让我去看下就行。”
“”什么虎狼之词,时烨倒吸一口凉气,“你还要来是吗?”
“不是,我找东西,我项链丢了。”盛夏和时烨对视着,“时烨哥,我觉得应该在你床上?”
时烨定定看了他两秒,说:“没在。”
提起这个时烨就心烦,会刺痛过去的所有东西都让他火大。
“你让我进去找一下,医院我找过了没有,应该就在你家里”
“说了不在。”
盛夏急了:“你至少让我找一下”
时烨开始不耐烦,“你先回医院。”
盛夏沉默了下,幽怨地看着他:“时烨哥,你拿走了是吧?”
时烨一脸无所谓:“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盛夏还沉浸在失去项链的悲痛里,音量提高了一些:“你讨厌我就算了,你至少把我的东西还我,那个很重”
“那怎么就成你的了?明明是我的东西。”时烨语气冷淡地打断他,“弦是我的琴上取下来的,拨片是我用了扔观众堆里面的,怎么就成你的了,是你把我的东西偷走了。”
盛夏被说得有点懵:“明明是你不会要,我才拿”
“拿了就是你的?你又知道我不要了?”时烨开始强词夺理地胡扯,“你以为当年我不知道吗?我这人最爱惜吉他,吉他弦就是我的肋骨,从前用过的换下来的配件我都留着,当年换弦,我知道是你拿了,我没说是因为想着你喜欢飞行士,给你留点面子。现在我把东西拿回来,天经地义你懂不懂?”
“”盛夏心想我就知道是你,他闭了下眼,“那就算你送我的,送人的你还要回去,你也太”
时烨打断他:“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你讨厌我就算了,你至少留点东西给我。”盛夏小声说,“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很烦,很不堪,我也不解释什么了。我知道项链肯定是你拿走了,时烨哥,你至少给我个纪念。”
他头有点晕,又气又委屈:“你还给我,我马上就走。过去的事情你烦,我不会主动提,你把东西还我,我以后不会烦你!这样行了吧?”
过去这两个字太糟糕了,说一次就踩一次时烨的雷。
时烨恍惚着又被带回了过去里。今天的酒喝得他疲惫,没力气,他看着盛夏,只觉得有点悲哀。
而且为什么我要在家门口跟他像小学生一样扯皮,简直荒唐。
讲道理不听是吧,好啊,吵架我还很少输。
“你不是喜欢叫我时烨老师吗?叫什么哥?别乱认。”时烨一脸冷漠,“说了没有什么鬼项链,我现在喝醉了可能会发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带进去让你再发烧一次,人也不做了,你信不信?”
讨东西不成还被调戏一通,盛夏对付不来时烨这种老无赖,他定定地看了时烨好久,才说,“时烨哥老师,你怎么这样?”
让你叫还真叫,这称呼瞬间火上浇油,时烨语气冲得要死:“我哪样?我本来就这样。”
盛夏最后求了他一次:“你给我吧,我以后不会烦你,我保证。”
时烨看了他很久,才轻飘飘地放下重磅炸弹:“我已经丢了,没了。”
盛夏一怔,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于是在那一天,怼人无数的时烨终于在盛夏面前展现了一次真正的实力,把人气得哭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