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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凝目送公孙前浦离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回山神庙。
龙秋月一直在门口站着,抱着短剑,淡绿色的衣裙上沾了几点血迹。
韩凝从她身边经过没有理她,他还第一次这样对待龙秋月,往常嘴里早蹦出几句气她的话,不把她气的跳脚,他是不肯罢休的,这样安安静静,她反而感觉不自在。
“喂……喂……你这小淫贼,越来越能骗。当朝首辅,都能让你退了兵。”
韩凝到不管什么首不首辅的,只要能让他救出宋晴末,再来一遍都行。
现在他才感觉出些后怕,那么多人拿着弓箭,真一句话说拧了,他非成刺猬不可。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像事情并没完全过去。问题在哪他又说不清楚。
禄小小撇下秦朗,走到韩凝身边,笑了笑,两件事公孙前浦回去会感觉不对劲。一个是为什么十二时辰的草药你一会就醒了,你并不懂药理,这个很难回答。还有你是怎么从观里逃出来的。”
经她一说,韩凝才想起,他的不安是因为他的话并非天衣无缝。此去厉阳,是往虎嘴里闯,公孙前浦一定会来找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不懂草药,直接说不知道就行了。公孙前浦会想到有人放水,比如廖宵想让我听到他们谈话。至于怎么逃出来的,寻龙观里都是地道,公孙前浦既然知道寻龙观,这个他不会想不到。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些,而是寿王那一百兵卒。”
苦瓜脸慢条斯理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禄小小说:“寿王到不用担心,既然你让公孙前浦对他起了疑,他定不会让寿王伤我们性命。那样岂不是让寿王得了逞,眼下还是回望江要紧。”
望江百姓齐聚城门庆祝英雄归来,锣鼓喧天,鞭炮齐呜。
韩凝看人群中一位兵卒牵着白纸,他高兴的跑过去。这匹马这几日被马夫照料的很好,毛色更亮了。
白纸见到他也很高兴,一劲的把头往他怀里蹭。
大家调整几日,秦郎伤势恢复差不多,便和禄小小告别,离开望江一路平安的到了厉阳,再没遇到敌人追杀。
厉阳是国都不假,比韩凝见过的两座城市都要热闹,百姓衣着更加华贵。
男女都有很浓的脂粉气,这让韩凝很看不惯,如果禄小小在这就会对他解释。
苏慕遮到是喜欢热闹,告诉他萧骧王在女人堆里打滚,平时里他也经常化妆,慢慢的全城百姓都效仿起他。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韩凝暗暗的想。
“你说的出自《墨子。兼爱中》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以一饭为节。”苏慕遮很是高兴。
秦朗给韩凝找了客栈,五个人道别。
韩凝一再提醒四人帮他找到宋晴末,白登道说有了消息会来通知他。四个人走了,只留下韩凝一个人。
客房里空空的,韩凝感觉很不自在。连日风风火火的,没好好休息一次,如今一停下来,反倒感觉无聊。
“睡觉,还是睡觉吧。”
他找到了对坑无聊的最有效方法,侧身躺到床上。
房间里的景物迅速后退,变成一条条光线。
这个感觉韩凝早已习惯,是崔九要来的前兆。
线条停下来,客房变成了韩凝在现代的房间,沙发上被子没有叠,茶几上还有没扔的桶面盒子。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韩凝去九龙城匆忙,屋子还没有收拾。
崔九站在乔治.马洛里的画像下面。
这张画像还是韩凝求同事扩印的,从搬进新居就一直挂在客厅的墙上。
“1924年6月8日,英国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冲顶时牺牲。他回答记者的因为山在那里,也是我很喜欢的名言之一。”崔九声音低沉,向画像行了二分钟注目礼。
他的声音刺激到了韩凝的感官,他刚刚见到这些之时,心里就一阵阵泛酸,此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慢慢的流下来。
现代的生活他并不富足,但总比没有电话,没有汽车,随时都有要他命的人,追着他满山跑的古代好吧?
他到沙发边把被子叠起来,放到沙发边上,把方便面桶丢进垃圾桶,又拿来扫把扫地。整套动作慢吞吞的,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
他平时很少收拾屋子,都是乱到一定程度,才统一收拾。这会他感觉收拾屋子都是一种享受,也许很久之后会变成一种奢求。
他把垃圾倒了,回来跪在茶几边,用袖子一遍一遍的擦茶几。
“韩凝,韩凝。”
崔九一遍一遍的叫他,他像没听见,用嘴在玻璃上哈气,再用袖子来回擦。
崔九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好了,都过去了。”
韩凝把他手打落下来,还是继续擦。
崔九坐到沙发上,“你知道吗?如果在从前,我们音徒打开音桥,回到自己的家,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
韩凝停下动作,瘫坐在地上,红着眼圈望着他。
崔九翘起二郎腿,双臂展开靠上沙发背,“在我还是学徒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天天想着回家。可后来有能力回去了,却又不想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韩凝赌气囔囔,像个刚和大人吵过嘴的孩子。
“因为我们在时空里旅行,不知道时间流逝,下一秒再回家,就已经面目全非。我们只能回到家的过去,而不敢去看家的当下一眼。这也是一种痛苦。”
“可那是你们,你们曾经拥有能力回去,却在这说风凉话。”
“如果你保护好这个节点的历史,也会成长成一名音徒。当历史步入正轨,就会打破苏慕遮的限制,你也可以拥有能力回来的。”
韩凝不住的摇头,他不愿意在多听崔九一句。不,这一切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现在还骗我帮助你们,苏慕遮明明说过,再回跃龙井就能回家。
“我不需要你们。”韩凝爆发了,“我会想办法回家!”
崔九和韩凝隔个茶几,立在对面墙的穿衣镜照着韩凝的背影,不住的在抽动。
崔九看韩凝,脸上的泪水早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只见到一张略显苍白,坚韧的脸宠。
从他初见韩凝,这孩子似乎成长了不少。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如果这段历史被改变,那么你的人生,家人都不将存在。就算你能回去,那样的人生,对你还有意义吗?你现在已经在厉阳,又是一名音徒。应该担起你的责任,听我的去朝廷任职。”
他的声音静的像一条小溪的流水,韩凝感觉心里好受些。他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被攀岩用品塞的满满的。
“我只想再回来看它们一眼,哪怕一秒,而不是在梦里。”
崔九无奈的摇摇头,一切变成明亮的线条,慢慢退到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崔九的声音响起,“如果世界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你希望的吗?”
无边的孤独包裹着韩凝,心里有说不出,又无法忍受的痛苦。他极力想摆脱这一切。
啊……
他醒过来,还在客栈里,秦朗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桌子上多了一只鸡,一壶酒。
秦朗听到他的叫喊,回过头,看到韩凝一脑门的汗。
“你醒了,是不是在做恶梦?”
韩凝跳下床,奔到桌边倒杯水大口的喝,内心稍稍平静,表情渐渐恢复自然。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表妹的消息?”
秦朗重新望向窗外,“你表妹的事,我已经派人打听去了。一有消息就会回复你。我这会来,一是给你送些吃的,二是公子让我问你句话,是不是能留在厉阳帮他,他帮你买个官。”
韩凝被崔九搞的心烦意乱,早想好要回家。
他央央道:“谢谢公子的好意,等我找到表妹,就和她一起回龙城,不想留在厉阳。”
“那我就这样回话了。”秦朗往门口走。
“等等。”韩凝叫住他。
秦朗把手停在门上,没有推,“还有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和表妹,在龙城开间小铺子。”
韩凝想留下来陪宋晴末一段时间,挣足了钱,给她足够一生的家底,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他也好放心回家。
秦朗并没有回答,推开门走了。
韩凝坐到凳子上,茫然看着那只鸡,心情不是很好,一口闷气不知道怎么出来。
吃掉它,就会好受。
他把气全出在鸡上,使劲撕下来个鸡腿,刚要放到嘴里,门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秦朗,头也不回,“你这人什么毛病,来来回回的。”
那人不理他,直接往屋里走,韩凝听出脚步声并不是秦朗,秦朗的步子大,而这个人细碎的脚步,每一步都很小心。
“谁?”
韩凝猛回过头,只见公孙前浦背着手走到窗前,还是穿着那身便服。
他细着声音问道:“上次山神庙走的匆忙,老夫有几个问题一直疑惑。”
公孙前浦整个厉阳都有眼线,韩凝几个人进城,早就有人盯上了。有人向他禀报韩凝的去向,他换上便装来到客栈。
韩凝把鸡腿放回去,把手指放在嘴里吸油,“有什么事尽管问,我还要吃饭。”
公孙前浦从当官以来,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来见他的人多半都是跪着,就算他让坐下,也都只敢把屁股沾到椅子两分,似坐没坐,不敢坐实了。
今天正好反个个,韩凝坐着,他站着,好像是他来求韩凝办事。
也正因为韩凝这种胆大妄为,让他对韩凝非常感兴趣。
韩凝在朝中没有党派,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这匹野马加以时日训练,必将为他所用。
公孙前浦问:“第一个问题你说草药能让你晕十二个时辰,怎么一会你就醒了呢?”
这个问题禄小小早想到了,韩凝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回答不了你,我又不懂药理。”
“嗯”公孙前浦点点头,“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可能是他们内部不和,有人故意让你带出消息,所以减少了药的份量。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韩凝笑道:“你也去过降龙观,不会想不到我怎么出来的吧?那里全是地道。”
公孙前浦一直背对着的,慢慢转过身笑道:“你果真去过降龙观,那你能说说老夫为什么不杀你们?”
韩凝倒杯水,喝上一口,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公孙前浦是聪明人。
韩凝唬他那些话,他一定回到厉阳,全想明白了,韩凝再想骗他不容易。
当下之计只能实话实说。
韩凝看着公孙前浦的眼睛,“其实我得箱子那些话,你信也就信个七七八八,并没有不杀我们的理由。相反你杀了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再没有人知道箱子的事情。你不杀我是因为降龙观我带出的话,有人通过我的口告诉你不要被借刀杀人。”
韩凝山神庙整套话只是在为挑拨他和寿王间关系的铺垫,加上白登道的补充,让公孙前浦深信不疑。
公孙前浦哈哈大笑,“你的回答到是让老夫大吃一惊,原来都在你算计之中。现在老夫倒要考虑杀不杀你,因为你可能在骗老夫。”
“你不会杀我,如果你和那百兽之王没有间隙,怎么会信我这个外人的话?”
“你说的不错,在这个乱世,谁和谁都没有真心。像今天咱俩这样开诚不公交谈的,老夫从当官后再没见过。”公孙前浦打量韩凝,“你确实是个人材,你说过你是秀才,愿不愿意跟着老夫做个官?”
韩凝这才听出来是公孙前浦的目的,是来招贤纳良。
连日来他被几个人连诱带吓的做官,现在他听到这个官字都头疼。
他冷着脸重重的摇摇头。
公孙前浦看出他的不情愿不是装的。
这让他放下了心,他也考虑过韩凝和苦瓜脸的关系,但就他们进厉阳来看,韩凝和那个人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如果今天不把韩凝招到门下,改日去帮那个人。也只能痛下杀手了,将来会少一个得力的助手。
他笑道:“天底下都是求老夫买官,你到是第一位拒绝老夫的。你真不怕老夫杀了你吗?”
韩凝被他搞的憋了一股火,让他当官的来来去去三伙人,烦都要烦死了。
“我不当,你们这个职业太危险,动不动就会丢了性命。”
“可你说过给我那箱请命书,是想谋官的。难道所有的话都是在骗我?”
“到是从前,到了厉阳我才知道当官这么危险,早没这心思了。”
公孙前浦不说话了,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只有那只鸡的热气徐徐上升。
公孙前浦突然笑了两声,“我听说你在找你的表妹,而我知道她在哪。咱俩做个交换吧,你参加后天的秋试,我帮你找到表妹。你考上状元,去做望江郡守,我帮你救出表妹。”
宋晴末的事韩凝只对苦瓜脸四个人说过,也没有嚷嚷遍厉阳,他是怎么知道的?公孙前浦的正话反话都说了,如果韩凝不答应,他随时能杀掉宋晴末。
公孙前浦捏住了韩凝的七寸,由不得他再反驳了。
试必须要考,家他还想回。
算了,先去应付一下,到时候在望江郡再带着表妹逃跑吧。
整个萧国全是公孙前浦的势力,这要往哪逃才安全?
不是还有六国吗?不行去吕国找哥舒戈。